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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趣史              TOMCAT 提供、掃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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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趣史》                 古杭 生 編

昭陽趣史序言                 小豹貓修正新版

  「宮中誰第一,飛燕在昭陽。」

   史載,趙飛燕出身微賤,只是憑看她的天生國色與輕盈舞姿而
進入昭陽宮,受到漢成帝的寵愛,並登上了「母儀天下」的皇后寶座
。這種情況在歷史上是不多的,所以,趙飛燕就成了後人說長道短的
對象。人們羨慕她的幸運:「何言飛燕寵,青台生玉輝。」(梁元帝
《班捷妤詩》)「天行乘玉輦,飛燕與君同。」(李白《長信怨》)
也讚賞她的婀娜多姿,所謂「燕瘦環肥」──被推崇為中國古代美人
兩種典型的代表。

  但是另一方面,趙飛燕又擔著不小的惡名,被人們說成是「禍水
」,紛紛指責她持嬌奪寵,妖媚惑主、妒嫉殘忍,進而說她生性淫蕩
、放浪不羈。據說,大詩人李白御前供奉時,曾作詩奉迎楊玉環,詩
中有「借問漢宮誰所以,可憐飛燕倚新 」的句子,將楊玉環比作趙
飛燕,奉承其美麗和得寵,不料被人說成是影射,開罪了這位開元天
子的寵妃,因而失意長安,並不得不從此「束髮弄扁舟」,終身淪於
草野──當然楊玉環沒有想到自己身後的遭遇與聲名,竟與趙飛燕差
不多。

  確實,在中國,向來是「紅顏薄命」。古來的美女,生前不說,
死後也常成為話柄。妹喜、妲己、褒姒、驪姬、西施、王昭君、綠珠
、張麗華、楊貴妃等等,後人或哀其遭逢不幸,或責其誤國敗家,都
是或在詩文、或在人口被指指點點的人物。

  宋元以來的通俗小說,更不厭其煩地以這些古代的美女為題目大
作文章。趙飛燕也是這類作為話柄人物的美女之一,只是從班固《漢
書.外戚傳》到明清時的艷情小說《昭陽趣史》,趙飛燕被說得越來
越不堪。

  《漢書.外戚傳》記趙飛燕:「本長安宮人,初生時,父母不舉
,三日不死,乃收養之。及壯,屬陽阿主家,學歌舞,號曰飛燕。成
帝嘗微行出,過陽阿主,作樂。上見飛燕而悅之,入宮,大幸。有女
弟子復召入、俱為婕妤,貴傾後宮。」

  顏師古注曰:「宮人者,省中侍使官婢,名曰宮人,非天子掖庭
中也。」可知趙飛燕實是官婢出身,陽阿公主家的一個女奴。這一點
首先使尊奉等級制度的班固,不能容忍,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指出:「
趙飛燕姊妹從自微賤興,逾越禮制,浸盛於前。」

  漢人主要從等級、出身、血統等方面出發輕賤趙飛燕,這在當時
也還多少有情可原──中國從來就是一個等級社會,直到今天我們也
不能完全消滅這種現象。但是,這一點卻給後代小說家誇飾其風流韻
事,渲染其妒嫉淫亂,提供了一種出發點。

  今見最早寫到趙飛燕的小說是《飛燕外傳》,小說為了給趙飛燕
的淫蕩尋找血緣根據,不惜對趙飛燕的出身進行了進一步的改造,說
趙飛燕姊妹是浪蕩子馮萬金與江都中尉趙曼之妻的私生女,後流落長
安,與射鳥者通,入宮後媚惑成帝,得到成帝的寵愛,成帝最後則因
縱慾死于飛燕之妹昭儀合德的懷中,成帝確實是無疾暴卒的,朝野嘩
然,歸罪於趙昭儀,昭儀因此自殺,這一點似乎是於史有征,因此小
說家誇飾此事本不足怪。

  但是,引人注意的是,在中國小說史上,正是這篇小說第一次出
現了比較直露的性行為描寫。如寫成帝「每持昭儀足,不勝至欲」以
及服春藥絕精而死等等,對後世通俗小說的性行為描寫影響很大,或
可稱為中國小說性行為描寫之濫觴,誠為茅盾所言:「此短文簡直可
稱為後世性慾小說的源泉,換言之,即後世的長篇性慾小說的意境,
大都是脫胎於《飛燕外傳》的。」(《茅盾文藝雜論集》)。

  《飛燕外傳》舊題西漢末河東都尉伶玄撰,顯然出於偽托。北宋
司馬光在修《資治通鑒》時,誤以為是漢人的可信記載,所以在《漢

紀》二十三券中引入了《外傳》所敘披香博士淖方成的話,說趙飛燕
姐妹入宮是「此禍水也,滅火必矣」(古代按五行讖緯之說,謂漢以
火德王天下)。由此可知在司馬光時《外傳》已經流行。大陸文學作
家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疑《外傳》為唐宋人所作,大致不差。

  不過,根據司馬光《通鑒》引用《外傳》這件事來看,其時間最
晚也不會晚於五代宋初。另外,宋人所作的小說《趙飛燕別傳》似也
可以證明這一點。《趙飛燕別傳》見於宋人劉斧所編的《青瑣高議》
,署名秦醇撰,從小說內容看,作者是看過《外傳》的,而秦醇(字
子復,或作子履,亳州人)也大約生活於北宋前期。

  《趙飛燕別傳》主要寫的是趙飛燕入宮後的事,其中寫到飛燕姊
妹極受寵幸,飛燕淫亂後宮,企圖得子固寵,也大多取史載以敷衍。
惟竭力渲染飛燕姐妹的淫蕩,以坐實女人是害人敗事的「禍水」的觀
點。不過,這篇小說的文學色彩比較強,其中姊妹二人為了維護家族
富貴的處心積慮,以及飛燕設浴爭寵的描寫,筆致都頗生動。

  其他如寫飛燕為了求子,「多以小犢車載少年子與通」,以及寫
飛燕假托懷孕,密搜民間子冒充一節,對於古代宮闈淫亂黑暗的揭露
,也是有概括意義的。

  作者在《別傳》卷端寫了一段小序,自稱本篇發現於李生家的牆
角破筐,自己補綴成篇。明代很有識見的學者胡應麟沒有識破作者的
狡獪,猜測本篇是六朝人的作品,實際正入作者之彀中。

  當然,胡應麟之推崇這篇小說,並不完全在於誤以為它出於六朝
人之手,而是認為,除了文風古 以外,《別傳》在描寫上,比《外
傳》要好得多。他特別欣賞篇中描寫趙昭儀沐浴的「蘭陽灩灩,昭儀
坐其中,若三尺寒泉浸明玉」等句,以為百世以下讀之,也令人心動


  從小說美學的立場看,《飛燕別傳》確實比《外傳》要高明的多
,以至在文言小說衰微的宋代,可入「傑作」之列。以後南宋皇都風
月主人編的《綠窗新話》著錄之《趙飛燕私通赤鳳》、《漢成帝服慎
恤膠》兩篇,都直接翻演《別傳》,明人《西漢演義》大段描寫的趙
飛燕的故事,情節也受《別傳》的影響。這種陳陳相因直到《昭陽趣
史》:

  小說稱飛燕前身是海外青邱山上的一個燕子精,其妹合德前身是
松果山上的九尾野孤精。二妖均修煉多年。一日野狐精變為美貌婦人
,下山等候路人,要騙取男子的真陽以成正果。恰燕子精變為男子也
下山來,要取女子的真陰以成正果。兩精交合,燕精因功力不及狐精
而被吸去真陽,於是糾集同類找狐精尋仇。燕、狐大戰,昏天黑地,
北極佑聖真君從此經過,命鄧天若收縛二妖,交玉帝處置。玉帝罰二
妖下凡做萬民之母,以求正果。

  下面接寫飛燕姊妹投胎,成為馮萬金與姑蘇主的私生女。飛燕本
名宜主,因聰明美麗、身體輕捷,人稱飛燕。馮萬金和姑蘇主死後,
飛燕姊妹無所依托,因移居長安,遇射鳥兒相助,遂與其苟合。為避
人欺侮,二人躲進侍郎趙臨所居的洪福巷住,有人引薦進入趙府,被
趙臨夫婦認作乾女兒,在趙府學習歌舞彈唱。漢成帝駕臨趙家,愛飛
燕舞姿,帶飛燕入宮,封婕妤。

  成帝寵愛飛燕,貶許皇后為庶人,立飛燕為後。隨即合德也被薦
入宮,也被封為婕妤,成帝感到於合德身上可以得到更大的性滿足,
因終日與合德繾綣,受到冷落的飛燕難耐寂寞,就暗中召進射鳥兒,
重敘舊歡,又私燕赤鳳,選若干美少年進宮,以供咱己淫樂。成帝與
合德縱淫,因合德給成帝服春藥過量,致成帝精盡而亡;合德畏罪嘔
血而死。哀帝即位,冊飛燕為皇太后。平帝上台,貶飛燕為考成皇后
,旋廢為庶人,飛燕自知難免於死,自縊而亡。

  小說以因果報應結尾:飛燕、合德魂歸天上,玉帝因責二人於世
間淫亂,罰合德為巨黿去北海受千載冰寒之苦;罰飛燕為猛虎,到冷
靖山苦熬 餓。二人恐懼萬端,求救於如意真人。原來漢成帝即如意
真人下凡。如意真人想起與二人舊日之恩情,因在玉帝面前為二人求
情,玉帝改罰二人在如意真人院受戒三百年,再求正果。

  《昭陽趣史》拼湊多種寫趙飛燕姊妹故事的小說以成篇,僅於小
說開頭、結尾強悍上一些因果報應的情節。其所追求的實際是借小說
以 欲,所以極力誇張飛燕姊妹之淫行,對性行為進行誇張的穢褻描
寫。

  說穿了,在《昭陽趣史》中,作者僅僅是把飛燕、合德作為其展
示性行為的一種寄體。黃摩西《小說小話》說其「不脫通常艷情小說
之習氣」,甚是。其中寫趙飛燕放蕩,如與諸少年之淫行,較之其他
小說更甚。小說雖然在因果報應的框架下展開,卻缺乏最起碼的歷史
意識和善惡是非的觀念,對女性也缺乏同情心。

  本書前有一篇《趣史序》,其中說到:「向刻《王妃媚史》,足
為玉妃知己,苦不 工以寫昭陽之趣,昭陽於九原寧不遺恨於君耶?
乃爰輯其外紀題曰《昭陽趣史》。」

  《玉妃媚史》是寫唐明皇與楊貴妃荒淫故事的小說,現存清乾隆
辛巳年(1761)的翻刻本,系據《太平廣記》及《綠窗新話》等
書所說楊玉環逸事敷衍而成,也專意於艷情描寫,與唐五代至宋元以
來有關楊貴妃的筆記、傳奇、戲曲、說唱等作品相比,格調顯得十分
低下。

  清初劉廷機《在園雜誌》曾將《玉妃媚史》與《肉蒲團》、《繡
榻野史》、《浪史》等相提並論,謂之「流毒不盡」。根據這篇序言
,可知《玉妃媚史》與《昭陽趣史》為一人所作的姊妹篇,由此大略
可以窺見作者之識見與心理。

  《昭陽趣史》以抄本和清刊本流傳,刊本全稱《新編出像趙飛燕
昭陽趣史》,有圖二十一幅,其中第十一幅有題「辛酉孟秋寫於有況
居」,似刻於明天啟元年(1621)。也有明刻本存世,現藏於日
本私家。與《玉妃媚史》一樣,《昭陽趣史》亦署,「古杭艷艷生編
」,不詳其為何許人也。


  昭陽趣史卷之一

  話說海外有座山,喚做松果山,那山生得有趣,果然奇峰怪石,
古柏蒼松,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新之果。來來往往惟是些麂鹿
,曲曲灣灣都是煙雲竹樹,正是不食人間煙火味,逍遙自在可長
生。

  那山頂上有一 洞,洞上寫著「悟真仙境」。你道裡面是甚的怪
物?原來是一 長生不老的九尾野狐。他自從妲己化身之後,就來此
山修行,整整修了數千餘年,聚集了數千小狐,自稱為悟真王。叫這
些小狐輪 舞劍,演習武藝,自己只是修真養性。

  忽一日,時值三春艷陽天氣,花鳥爭研,悟真王吩咐小狐採取名

花異果,玉液瓊漿,與眾小宴飲;悟真王酒至半酣,談及採取陰陽之
法,不覺芳心宕漾,慾火頓炎。即對眾狐道:「我自到此山靜心修養
,已經千餘年,尚不能成正果,想是未得真陽之故。我今欲往山外游
行,倘能遇著仙年道骨的男子,漏他元陽.脫了軀殼,以了終身大事
何如?」

  眾狐道:「此乃要緊事務,我們也常思想,若得大王成其正果。
我們亦得者,脫此毛皮。」

  悟真王即將洞中一應事體,交付二狐妙慧看守,吩咐道:「要十
分在意,我去不久就回。」

  妙慧應聲領旨。悟真王就把房門上鎖,點了幾個精壯小狐,把守
洞門。自己單身遠走,行不多久,到了一個幽僻去處。遂搖身一變,
變了一個標緻婦人。怎生打扮?有詞為證:

  西江月

    頭挽烏雲巧髻,身穿縞素衣裳。
    金蓮三寸步輕揚, 娜腰肢難狀。
    玉指纖纖,春筍朱唇,點點含香,
    未曾窗下試新妝,好似嫦娥模樣。

  且不提悟真王變化的事。再說那松果山西首有一座叫做青邱山,
此山幽靜,景致甚多,有詩為證:

    野鶴棲高樹,山禽繞澗嗚;臨流思出世,桃石竟忘形。
    蜂蝶常為伴,煙雲共我行;靜中忙養煉,此地可長生。

  那山上無人往來,只有叢草閒花,獸蹄鳥跡。山凹中一座樓台,
門上有個匾額,上寫著:「紫衣道院」。

  你道是甚麼人在裡面住?原是一個成精的燕子,自稱為「紫衣真
人」,性極好淫,他雖然在此山修練了五百餘年,也再不能脫化,尋
聚數千小燕,山中快樂終日。在溪間中取些魚蝦,山中採些果品,吹
彈歌舞,盡地受用。時當二月天氣,春光明媚,慾念難禁,有詩為證


    來城便覺好風光,紅杏枝頭春意長;
    忽聽流鶯聲百囀,芳心已逗在伊行。

  那紫衣真人覺得身體有些睏倦,便對小燕道:「這樣春光不可辜
負,我欲往山外閒行,你等在此看看,散步一回就來。倘得遇著婦人
,採取真陰,那時成就正果,也未可知?」

  便去房中穿一雙三鑲雲履,搖搖擺擺走出了門。剛遇著一扇,乘
風而起,頃刻間來到山前十字路口立定。望見一個婦人,年可十五六
歲,獨自坐在路旁。

  燕精心下思量道:「這個所在,為何有這個美人?我且站在這裡
看他怎的?」


  就把衣服撩起坐在柳陰下,假意吟詩唱曲。不想那悟真王變的婦
人,早已看見前面這個後生,心下歡喜。暗想:「這個官人必是天使
,他來成就我道念事。」

  就假裝啼哭起來道:「有人救我,奴家情願與他結為婚姻。」

  不想這句話正中燕精竅裡,連忙站起身來,上前躬身作一個揖道
:「娘子,此處乃是荒郊曠野,豺狼叢狐出沒的所在。娘子為何到此
?」

  悟真聽說野狐,心裡冷笑答道:「賤妾乃是海南官家女子、生長
深閨,焉能得到此地?只因日前奴家見鵠皓月當空,不忍拾此良夜,
與梅香開門到後花園中,觀賞將及二更,被一陣狂風把奴家抖在這裡
。等到天明四顧無人,怎奈腹中飢餓,望見桑園,意欲採取桑椹充腸
,不想尚未有。欲往海南,天色已晚,恐途中為人所欺,苦不可言。
今幸官人到此,當肯帶我還鄉與父母說知情,願結為夫婦。」

  燕精道:「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娘子所言極是。但娘子腹
中饑餒,天色又晚,海南路途,娘子鞋弓腳小,怎行得這許多路,不
若到我家中權宿一宵。明早送娘子回家何如?」婦人道:「實出無奈
,只得隨著官人便了。」

  燕精領著婦人取路而回。不多時,行到門首。那些小燕見燕精回
來,都出迎接,看見婦人,問燕精:「這是誰家宅眷卻領他回來?」

  燕精道:「這是海南官家小姐,只因著了魔怪風,吹到此爾,於
是我帶他回家來與我結為夫婦,你們快整頓酒席與娘子宴飲矣。」

  小燕道:「妙哉!妙哉!我們又拼一個壓寨夫人也。」

  悟真王進得門來,看得裡邊光景,心中暗喜道:「我方曉認為他
是凡間男子,豈知他是修煉的真人。我將漏他幾點元陽,大事成矣。


  少頃,只見眾小燕整了蔬菜酒飯擺一桌子,無非是些山雞叢雀魚
合之類,天色已晚,燈燭輝煌,兩人對坐,燕精吃了幾杯,婦人假意
不吃。

  燕精道:「若不肯吃,我就下跪了。」

  婦人只得吃了一杯。燕精快活得緊,又連吃幾杯,覺得有些醉意
,對婦人道:「娘子既蒙允我百年之事,本不該造次;但你又是寡女
,我又是孤男,不如暫效鸞凰,那時再成夫婦何如?」

  婦人道:「今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怎使得?」燕精道:「
莫要推辭,如今就把燈月做了個媒,有何不可?若還說出半個不字來
,教你終身永無歸日。」

  婦人雖然是這等說,心裡卻也巴不得的,假意把手遮了臉道:「
官人雅愛,非是不肯,只是女孩兒家羞答答,怎生說得出?」

  燕精聽罷,滿面添花笑道:「娘子,既作夫妻,那裡羞得這許多
?」


  就摟了婦人的肩頭,立起身來叫左右撤了酒席,秉燭歸房。小燕
都去吃了夜飯,各自睡去。有詞為證:

  清平樂


     娜輕 ,做盡嬌 樣。
    欲訴衷腸還悒怏,羞對樓前席上。
    來顏向晚初開,鬢顏懶整金鈿釵,

    堪羨鶯悌恩愛,姻緣天上飛來。

  卻說婦人,燕精與婦人走進房中,把門閉上,解了羅襦,脫了繡
鞋,上了牙床。燕精也自己脫了,把那麈柄弄的鐵一般硬的,把些津
吐,替婦人擦上許多,婦人只是夾得緊緊,只等燕精陽 ,方 放鬆
,要取他元陽。那裡知道這燕精也是打磨成堅剛不壞的麈柄,盡力鎖
了一個更次,那曾有些痿意。

  燕精見他緊閉不納,假意道:「心肝,我用盡了許多氣力,只是
不能入去,如今精神疲倦將要 了,沒奈何放開些,待我弄進去快活
一回,也不枉春風一度。」

  婦人道:「我怕裡邊疼痛,你須慢慢放進才好。」

  燕精道:「你放開我自然曉得。」

  婦人慢把兩腿展開,那燕精放出手段,狠命一抵,噗的一聲,竟
進去了。這婦人本非處子,乃是狐精變的,卻也承受得起。兩下情意

綢繆,百戰不敗。

  婦人暗想:「這個後生到曉得些家數。」

  燕精暗想:「這個女子緣何有這個手段。」

  兩下不言,只管翻雲覆雨又得弄了一個更次。

  畢竟,那燕精怎當得狐精的法術,被他用運氣收鎖之法,把燕精
環跳穴中一點,早己一 如注,心中著實不忿,氣昏昏各自睡了。燕
精再也睡不著,思想必須採取仙草合成,再采陰丹吃了,方可取他真
陰。

  次早起來,梳洗畢,婦人假意要回。

  燕精道:「待我親去園中取些果品,送你回家。」

  婦人道:「承官人雅愛,須速去速來。」

  燕精遂自己提了水火藍兒出門外,吩咐小燕道:「好好服侍娘子
。」一直徑往山中去了。

  卻說那悟真王自夜間得了元陽,便覺滿面生光,精神百倍,躍躍
便有仙氣。欲今晚再取他真元,一者想他經修練過的,倘或自己不能
保守反輸一貼;二者恐他回來,一時被他識破,不能脫身,反為不美
。不如乘他不在,使個金蟬脫殼之計,有何不可?

  即對眾小燕道:「我昨來時,慌促間未曾檢點,今日方知道失去
一股金釵,此釵是無價之寶,我今欲往林中尋覓。官人又不在家,如
何是好?」

  眾燕道:「既是寶物,若不去尋,被人拾去,我們著幾個去尋來
還夫人便了。」


  婦人道:「不要你們去尋,倘若你們拾了只說沒有,教我那裡憑
信?必須我親自去尋才好,亦不要你們跟隨我去。」


  眾燕遂見他疑慮便說道:「既是夫人疑我,任憑夫人去尋。」

  只見那夫人歡喜出門,一道煙去了。

  不多時。走到叢間。不想有幾個小燕偶然在那叢樹上歇了。談天
說地閒耍,忽看見家裡這婦人笑嘻嘻,走近前來自言自語道:「官人
,官人,你只道我是人間女兒,那知我是個多年老狐。如今被我漏了
元陽,待我升天之後,再來度你。」說罷現了原身,顯現個神通,駕
起一道祥雲,竟自回洞去了。

  話分兩頭,按下慢題。再說燕精采了一籃仙草,因暗想今晚必定
被我採取真陰,不怕他飛上天去。進得門來便問:「夫人在那裡?」

  眾燕稟道:「夫人昨因失去寶釵,到叢林中尋去了。」

  燕精嚷道:「快去請來,倘或被人哄去,或被虎狼食了,怎麼好
?」

  正說間,只見那樹上歇的小燕,連忙撞進門來氣吁吁報道:「大
王,事不好了,那夫人,那夫人。」急喘喘的一時間說不出口。

  燕精慌問道:「想是那夫人被人哄去了麼?」

  小燕道:「不是。」

  燕精道:「若不是被虎狼食了?……。」

  小燕道:「夫人到不是被虎狼食了,大王倒被夫人食了。」

  燕精道:「怎的,我被夫人食了?」

  小燕道:「那婦人不是良家女子,卻是一個老狐精:我們躲在樹
上,只見他笑嘻嘻的走來道,官人官人,你只道我是良家女子,那知
我是個老狐精,被我漏了元陽。待我升天之後,再來度你。倏忽之間
駕雲不見了。」

  燕精聽了這話,不覺大怒。雙手把案桌一拍,道:「罷了,罷了
,我想這所在如何有這個女子?就是女子緣何曉得吞鎖之法,把我真
陽漏了。但不知是何方孽畜,敢如此大膽,壞我數百年功力。我如今
怎肯與他干休?」

  當下即寫了咒語法帖,差兩個小燕去請當山土地到來問他。

  小燕領命去請土地。土地聞知燕精來請,驚得魂飛魄散道:「大
王有何召喚?」

  小燕道:「你去便知分曉。」

  土地只得整冠束帶跑到門首。小燕報知燕精出來見了。

  土地稟道:「不知大王呼召小神有何法旨?」

  燕精道:「你是當山土地,所管何事?因甚容留何方孽畜在此攪
擾?」

  土地道:「又不見刀兵戰鬥,又不見攪亂山林,小神委實不知。


  燕精道:「你還推不知,快與我訪來回報,不然決不饒你。」

  土地聽罷,不敢怠慢。忙應道:「容小神訪來便是。」

  看官你道土地是個正神,為何怕這燕精?不知這燕精修行數百餘
年,煉成許多法術,好生了得。動不動便要拆毀土地廟宇,趕逐起身
。故此土地也怕他。

  只得走出門前問那些小燕道:「那妖怪在這裡怎的作吵?」

  小燕道:「不曾甚的作吵,可惡他咋夜變做一個婦人,大王只道
是真婦人,與他睡了一夜,被他漏了元陽,以此氣他不過。」

  土地道:「原來是為著這些,怎麼一個妖變得婦人就不認的?咋
夜快活之時不記我土地。今日卻要我來頂缸。且問你眾人,看見那他
打從哪一方去了?」

  小燕道:「據他自說是一個老狐精,他駕起雲來,一陣風竟往西
邊去了,若打聽得消息,待我們把那妖精拿回來,輪流每夜弄出他的
真陰真陽,還我真人,才算好漢哩。」

  土地聽罷,知道是個狐精,有些下落。便駕起雲頭空中一望,只
見那老狐精在洞裡大排筵宴,眾妖慶賀。

  悟真王高坐在上面,小狐坐在兩旁,飲至半酣,悟真王對二狐妙
慧說道:「我今所得元陽,非是凡間俗子,乃是修煉成就的丹陽,故
此竟成正果。欲待十五日昇天,謁見玉帝。但恐此魔知覺我的居址,
領兵首來交戰,未免傷我精神。我今半夜要上天參謁玉帝。」

  妙慧道:「大王所言極是。」

  狐精將洞中一應物件,並自己印信大小人眾俱交與妙慧掌管,吩
咐好生在此修煉,不久丹成與你再會。妙慧拜謝收去,就把大 敬悟
真王三四 。眾狐暢飲了一會,時近黃昏。

  土地看了半晌,曉得是他,遂按下雲頭來見燕精。

  燕精問道:「你可探聽得他的蹤跡麼?」


  土地道:「小神已知備細,那妖精家捨離此約有二百餘里,有一
山,山上有一洞,洞上寫著『悟真仙境』,洞裡有個老狐坐在上席,
設宴慶賀。把洞一應都交付與二狐妙慧,即今半夜上謁玉帝。大王若
興兵須索及早。」

  燕精聽罷,愈覺火上添油,即點三千壯勇小燕,即刻起程去搗狐
精巢穴。小燕得令,人人奮勇,個個爭先。燕精披掛完備,手執一根
方天戟,身穿一件黃金甲,領眾小燕出了門。

  你看那些燕精好神通,呼起風來將眾小燕都吹在半天之上。四圍
一看,只見西邊有一山洞,上寫著『悟真仙境』。小燕下來回覆,燕
精方 起身,一齊都來到松果山上,差兩個小燕先到洞前打話。

  小燕走到洞前大聲高叫道:「洞裡老狐精,快些出來投降,萬事
皆休。若道半聲不肯,把你這一個毛頭都打成肉醬,把你這洞踏成平

地。」

  小狐問道:「你是何方妖怪,敢來大膽?」

  小燕道:「我們是青邱山紫衣真人,只因你主前來賺了元陽,氣
他不過,故親自領兵在此剿滅你這夥毛精。」

  小狐聽了這話,知道老狐事發了。正是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
,慌慌張張往裡邊竟走,不料走的快了,把 狐頭撞在石柱上,磕了
一個血窟,血流遍身,暈倒在地。

  眾狐急救醒來問道:「你為甚慌慌張張跌得這個模樣?」

  小狐道:「外邊有一枝兵馬,要與大王挑戰,驚得我魂不附體,
來報與大王知道,不想又遭這一場苦楚。」

  眾狐急報於悟真王,悟真王吃個釘心拳道:「我說那漢子是個修
煉成就的妖魔,他得知必然來吵鬧,故此急欲升天奏聞玉帝,遣天將
來收服此妖。不想他來的這等速快,今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
快點起三千兵士,把這孽畜殺他片甲不回,以絕後患。」

  悟真急急披掛,會起鷹翎刀,出了洞門,大喝道:「無知畜生,
你來怎的?」


  燕精罵道:「你這毛頭有甚手段?敢來盜我元陽,且上前吃我一
戟。」

  悟真道:「誰叫你貪一時之歡,墮我術中,反不慚愧?及早快去
修煉幾年,待我爾後來點化你,還有好處,休得在此胡言討死。」

  燕精道:「你這毛狐,要干自己前程,不顧我終身大事。」

  就把方天戟劈面刺來。悟真王忙把刀架住,一來一往,一衝一撞
,戰了十餘合,終是狐精步戰,怎當得燕身身體輕鬆,飛來飛去,左
一戟,右一戟,殺得眾狐精東倒西歪。

  悟真王慌了,即將腰間葫蘆解下,念動咒語,顯個神通,放出一
陣怪風,就飛沙走石。把那個燕精並眾小燕吹在半空中,成團作塊,
你撞我,我撞你,身不由己了。眾狐精在下邊看他趺一個下來,便縛
一個。意思都要困縛了,拿到洞中慢慢結果他。

  誰想這日正是三月初三,北極佑聖真君壽誕,上天朝見玉帝,卻
好從此山經過。聞得一陣怪風,真君問道:「前面有什麼妖魔作吵?


  鄧天君把慧眼一觀,只見一夥狐精圍一個狐王,在那裡興妖作怪
,飛沙走石,將那些燕精吹得站立不定。天君即將一面光閃閃的照妖
鏡,望那邊一照,兩邊妖兵見那鏡子,知道是真君到來,那裡還有心
情去縛他,一個個嚇的手忙腳亂,急走如飛。也有去山凹裡躲的,也
有去洞中躲的,你推來我推去。

  好笑這些狐精方 都逞手段,到如今恨不的尋個地裂躲了去。

  鄧天君看見這些景致,呵呵大笑道:「無知的毛頭,何自苦如此
?」

  前來回覆真君道:「下方乃是狐精與燕精 殺,望真君降敕除之
。」

  真君道:「這些妖魔,本當剿滅,奈我今日壽誕,且饒他死罷。
差你持此令旗,收伏二妖,帶去見了玉帝請旨定奪。

  鄧天君執了七星令旗,走向前來。只見一個白髮老兒,頭戴方巾
,手執拐枝,戰戰兢兢跪在地下道:「小神不知天君下降,有失迎迓
,萬死!萬死!」

天君道:「你既是本山土地,因何容這兩個孽畜在
此作吵?難逃失守之罪。」

  土地叩頭道:「小神焉敢容留孽畜,但那妖狐精在這松果山修行
千百年了,那燕精在青邱山也修行了數百年,終未成正果,法術好生
了得!小神實是制伏他們不下。今日不知為甚私情在此吵鬧,小神正
沒擺佈處,幸得天君到此,小神萬幸。」

  天君道:「既是如此,我自有道理。」

  隨即向前喝道:「你這兩個魔頭,有多大神通,敢在此作怪?」

  即取出縛妖索,將二妖縛了,向雲頭見了真君。二妖只是磕頭乞
饒性命。

  真君道:「今日本該剿滅,念你二人自入山修煉以來,未曾作祟
;二來我今日生辰,姑且饒你死罷。且解去見玉帝,自有分曉。」

  鄧天君帶了二精,駕起雲頭,頃刻之間進了天門。正值玉帝升殿
早朝,真君出班執笏,長跪奏道:「臣北極佑聖真君,今日是微臣生
辰,特來殿前參謁。」

  玉帝道:「生授予王母蟠桃會宴。」

  真君又奏道:「微臣還有一事上奏,臣打從松果山經過,偶遇一
隊妖手 殺,臣已降伏,未敢擅戮,特解在此候旨發落。」

  玉帝見了二精道:「汝在山中修煉也有地仙之分,如何反在那裡
胡行,今被擒來有何話說?」

  燕精道:「我在山中靜守,誰知那狐精化作一個婦人,奈我俗眼
不認的真,被他漏了元陽,使我難成正果。所以氣他不過,只得興兵
剿滅他。不料他施法術,將我戰敗。幸遇真君解救,不然一命幾喪。


  狐精道:「誰教你貪花戀色,也是作合該如此,與我何關?」

  玉帝道:「你二精罪當斬首,既蒙真君奏道,你等修行數百餘年
,不忍誅你,姑免死罪,但你凡心未退,慾念未除,焉能得成正果?
罰去凡間再轉一世,權為萬民主母,你二人今日雖仇讎,來世當為姊
妹骨肉,相依得壽終,爾後再來度你。切不可又造惡業,永世不得超
升。」

  自是玉旨一出,誰敢有違,傍邊閃出送生娘娘,收了二精,竟出
南天門外,送往下界托生去了。真君自赴蟠桃會宴不題。

  此時,正是大漢孝元皇帝在位,國號永光,天下太平,人民安樂
。江都有個王司律的舍人姓馮名喚大力,在他家中工理樂器。生下一
個兒子名喚萬全,聰明伶俐,身材俊雅,十分標緻。到了十六、七歲
,就死了父親,只好戲耍。終日唱曲遊戲, 球打彈,品竹彈絲,無
所不通,他那祖傳家業都廢盡了。自己技撰編習樂聲,又無章曲,任
為繁寺哀聲,自號為凡塵之樂,卻也好聽,聞者莫不心動。江都中尉
趙曼訪知,留他府中承應,最喜歡他,出入跟隨,飲食同坐,夜則共
睡,打扮得十分華麗,到與妻子疏了。
 
  一日,趙曼與萬金睡時,對萬金道:「你這樣竭力供我的欲,我
後日娶個絕色花月極美貌的婦人與你為妻何如?」

  萬金道:「婦人雖然貌美風月,終是要我供他的快活,不若我在
老爺左右,使小人常得受用,這便是小人終身事了,何必分外要老爺
費心。」

  趙曼說到興動之際,把萬全緊緊摟定,極力弄了半晌,萬金盡力
湊趣也不消。趙曼費力得趣異常,自此趙曼分外喜歡他,穿房入戶,
毫無顧忌。

  那趙曼的夫人,原是江都王孫女姑蘇主,生得美貌豐毅,不亞西
子,淫行並肩於則天。只是趙曼寵愛萬金,一月之間不過到他房一二
次,亦不甚盡其所欲,想這淫行婦人怎當得獨守空閨?時常臨風對月
,長歎浩然。有詞為證:


  浣溪沙

    花樣妖嬈卻樣柔,合情俊眼逞風流;
    對人佯整玉騷頭,斜倚翠屏嬌又怯。
     妝初試控 釣,依前春恨鎖重樓。

  一日,時值端陽,趙曼家宴,與姑蘇主對飲。叫萬全坐在橫頭,
歌唱品簫、傳 遞盞。姑蘇主看了萬金這般人物,丰韻嫣然,聲音嘹
,恨不得將萬金抱在懷裡。

  少頃,趙曼對萬金道:「我已醉了,你可敬夫人一 。」

  一邊口裡喃喃的說,一邊已靠在桌上睡著了。萬金即將大 斟了
一 ,雙手遞與姑蘇主,又唱一曲兒。姑蘇主屏退了服侍丫環,便對
萬金道:「你再斟 敬我。」

  萬金又斟一 敬將過去。姑蘇主看見萬金執著這黃亮亮金 ,照
得他十指尖尖,如同玉筍,更覺可愛。一時慾火難遏,色膽如天,即
立起身去接萬全的酒 ,速將他雙手捏住,低聲道:「我吃半 ,你
吃半 何如?」

  萬金忙忙低聲道:「夫人休得如此,倘或老爺醒來看見,怎生是
好?」

  姑蘇主道:「你奉承老爺歡喜,奪了我愛,何不奉承我歡喜嗎?


  萬金道:「夫人有心,我豈無意?但懼耳目眾多,故爾不敢造次
。」

  姑蘇主道:「若得空時,我著丫環來喚你,卻不可負約。」

  萬金正要說話,只見趙曼睡夢中叫萬金:「你快扶我房裡去睡。


  姑蘇主笑道:「你看他這樣醉得,還叫萬金摟進房去。」萬金紅
了臉出去了。

  姑蘇主喚了丫環鋪上床,又吃了幾 茶,解衣而寢。丫環散去,
只有一個貼身丫環名喚翠鈿,年可十五六歲,生的伶俐乖巧,是姑蘇

主極得力的。往常要做些勾當,也是他在裡邊做過牽頭。年紀雖小,
做事熟慣。

  這一日,姑蘇主見趙曼睡熟,慾火難禁,忽然想著馮萬金:「我
與他約的,不若來他沈醉,料來未醒。況且萬金又獨自在書房,今著
翠鈿悄然地喚他進來歡樂一回。」即低聲叫道:「翠鈿。」

  翠鈿睡夢中聽得叫響,連忙走起來道:「主母有何吩咐?我正睡
去,夢見一個男子纏我,再也掙不脫,苦楚萬狀。幸得主母叫醒,真
個快活哩。」

姑蘇主道:「怎的纏你?」

  翠鈿只是笑個不止。

  姑蘇主道:「我曉得了,這是極有趣的事,如何有許多苦楚?」

  翠鈿道:「只是我不曾經試,不知是苦是甜,怕的緊。」


  姑蘇主道:「你看月明透戶,最是動人。老爺又睡熟了,他的舊
病直到天明方醒。我今意欲偷香竊玉,你若肯成就我的姻緣,重重賞
你。」

  翠鈿道:「主母有事,任憑差遣,怎說個賞字?」

  姑蘇主道:「我看外邊,馮萬金性格溫柔,宛如君瑞,姿容出世
不減潘安。若得與他諧一夕之歡,遂我三生之願。不知你肯去喚他來
否?」

  翠鈿道:「我去喚他不打緊,倘他不肯來時,明早對老爺說,咋
日夜間翠鈿來喚小人,說夫人叫我去諧一夕之歡。那時老爺知道,不
惟夫人不好看,連我的性命亦難保全。怎麼使得?」

  姑蘇主道:「這個丫頭果然有些見識。我實對你說了,當老爺睡
著時節,我就約他了。你今去喚他來,成得此時事,我沒世不忘你的
恩德。」

  翠鈿道:「原來如此,主母放心,待我去喚他來。」


  遂把門兒輕輕開了,下樓而去。姑蘇主獨坐在窗下看月,專等萬
金來到。有七言絕句一首為證:

    經緯秋蹄金井欄,微霜 蕈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卻說翠鈿執了紗燈,輕移蓮步,心中暗想道:「萬金這 不惟,
我翠鈿想他,原來夫人早已約他了:事勿錯過,待我叫他,或者先到
我手亦未可知。」

  那時夜 更深,行到書房門首,看見裡面還有燈哩。把個指頭輕
輕的在他紙窗上濕透了一個洞兒,卻好萬金書房中獨坐。

  又因日裡被姑蘇主勾引了,便有些高興,把一本春意兒在那裡看
,看到興動之際,見翠鈿走來,半驚半疑問道:「翠鈿姐來此何干?



  翠鈿道:「特來報喜。」

  萬金道:「我有何喜?」

  翠鈿道:「主母因老爺醉酒熟睡,著我來喚起你。」


  萬金道:「怎麼敢去?」

  翠鈿道:「有我在這裡怕甚麼的?」

  萬金道:「若蒙姐姐用情,結草啣環難報。」

  翠鈿道:「那裡要報你結草啣環,如今只要你供我一個快活,便
罷了,你適才在這裡看甚麼?卻便這等高與。」


  萬金道:「是春意兒。」

  翠鈿道:「怎麼叫做春意兒?」

  萬金道:「女人不要看他。」

  翠鈿道:「便看何妨?」

  兩個奪了一歇,萬金故意翻了幾幅。翠鈿看得心動,一把摟了萬
金,臉上咬了兩三口道:「適時夫人方才說你是極有趣的,你今快與
我試試看。」

  萬金就把翠鈿褲子解下,把麈柄騷騷的插進去。翠鈿是個處子,
你道如何進去的這樣順利?一來是翠鈿騷興發作,早把麈柄濕透,二
來是萬金想得動興如火,所以竟進去了抽一會。翠鈿興發起來,再忍

不住。其心如雨打花葉飄飄 一般,不住的搖動,連忙將手抱住萬
金道:「今日快活死我也。」

  萬金又著力抽了數百餘抽,翠鈿竟自昏暈過去了。萬金慌了手腳
,將舌尖放在翠鈿口中,吐了十數口氣,方才醒來道:「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風流。」

  萬金把手帕去與翠鈿拭了牝戶.整整的把 帕兒濕完了,扶了起
來。

  翠鈿道:「主母來著我來叫你,為何到忘了須索,就行不可再遲
。」

  萬金道:「與你弄了一會,只恐精力疲倦,怎好?」

  翠鈿道:「後生可畏事,知來者不勝於今也。」

  依先執了燈籠,萬金把房門關了,一同走到樓下。

  翠鈿到樓上對姑蘇主道:「馮萬金來了。」

  姑蘇主道:「你為何去這幾時?可不焦死了我。」

  翠鈿道:「說不得的苦,方才遇著老爺遣坐在中堂,教我無處躲
得,直等他睡了,方敢走進來,幾乎嚇死我哩。」

  姑蘇主道:「快教他上來。」

  翠鈿走下樓來,把這話與萬金說通了,領他上樓。

  姑蘇主道:「等你多時,好不心焦哩。」

  萬金道:「蒙主母呼喚,非敢來遲,奈好事多磨耳。」

  姑蘇主此時芳心蕩漾,不能自持。急摟過萬金親了幾個嘴叫道:
「悄心肝;教人越看越動情,恨不得一碗水吞在肚裡。」

  說罷,二人摟了上床。顛鸞倒鳳,意興倡狂。弄到酣美去處,姑
蘇主把萬金麈柄雙手捻住,不忍釋手,那陰戶又癢發難,當放進去又
不是,放出來又不是。著他就是熱石板上螞蟻,手腳何曾有一歇兒停
息。

  對萬金道:「心肝,你這樣有趣人物,又生得標緻,我怎捨得你
,欲要嫁你,今生不能夠了:欲要你在身邊,又恐老爺知道,卻怎生
是好?」

  萬金道:「只要常常如此也罷了。」

就一氣抽了百餘抽。姑蘇主就如久旱逢甘雨一般,才覺稱心滿意,
淫水淋漓得透了半席。

  姑蘇主道:「好 風流婿,若要今日不遇,你辜負我一生的願欲
了。」

  萬金道:「把帕兒替他抹乾於新。」

  又弄抽了數百餘抽,姑蘇主道:「樂不可言,只是教我熬不過哩
。」

  兩下用力把麈柄夾住,把兩手攀了萬金的臂,盡力亂搖亂送了一
會,那萬全也支撐不過,卻便 了。

  姑蘇主叫萬金並枕而睡。把他麈柄握著叫他將粘著陰戶,萬金道
:「此時已是四更多了,天色將明。倘我一時睡熟,被人知覺怎生奈
何?」

  姑蘇主道:「我豈不知?但與你盡了雲雨之情,又看你俊俏風流
,怎割捨得你去?」

  萬金道:「小人亦捨不得主母,怎奈梨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但願主母常常呼喚,小人自當盡情。」

  說罷,執手起來,兩情愈密。只得呼翠鈿點燈仍送出去。翠鈿執
了燈,姑蘇主挽了萬金的手,送下樓來。又一連親了幾 嘴,說不盡
許多綢繆之情,分別之苦。萬金辭去,姑蘇主只得撒手,上樓睡了。

有詞為證:

  南鄉子

    月色浸妝樓,短燭熒熒悄來收。
    雨點春山愁未解,悠悠,望得伊家見始休。

    鸞鳳意綢繆,惱殺多情興未用。
    畫角聲殘空帳望,休休,一般離恨向西川。

  卻說翠鈿送萬金歸到書房中,對萬金道:「你方才看的春意兒送
了我罷。」

  萬金道:「你是內家宅眷,要他何用?」

  翠鈿道:「便要他,管我怎的?」

  萬金執意不肯道:「恐日後老爺知道,不當穩便。」

  翠鈿道:「這春意兒你就不肯送,還指望日後我容你進去!」

  就使個性兒起來,往外竟走。萬金連忙扯住,跪下道:「非是我
不肯相送,只為恐人知道。若是姐姐要時,盡意拿去便了。」

  就開了書箱撿了送與翠鈿。

  翠鈿道:「好人偏不肯做,如今待我把這春意兒拿去與主母,看
熟了都要你一件件做完方才僥你哩。」

  兩 又頑了一會,送翠鈿出了書房,各自去睡,不必細說。

  卻說姑蘇主在床裡思想萬金,再也睡不著,翻來覆去,一時身子
疲倦,朦朧有些瞌睡,忽然夢見一個婆婆,領著兩個孩兒,走到床前

道:「姑蘇主,你與馮萬金交媾,今當有孕,我有兩個孩兒送與你為
女,來日當與馮萬金收去,日後自有好處。」

  姑蘇主醒來,卻是南柯一夢。心中暗想道:「此夢甚是奇異,若
是果有此事,怎生是好?且未可全信。」

  又睡了一覺起來,梳洗已畢。那趙曼還睡在床上,姑蘇主走近床
前叫丫頭端了一 茶來,與趙曼吃了。又閒話了半晌。趙曼著衣而起
。梳洗了,到了外邊料理家務。閒時只與馮萬金戲耍。

  萬金得空時,姑蘇主也時常喚上樓來取樂,不覺光陰易過,日月
如梭,又是個月日。腹內漸漸有些大起來,姑蘇主終日憂疑,恐怕趙
曼知覺。趙曼生性又是嫉妒,克暴戾,最憊賴的人。若是做出來,性

命難保,心下十分憂愁。

  悄悄地叫翠鈿道:「自頭一次與萬金相會之際,五更時分夢見一
個老婆,領著兩個孩兒對我道:『我這兩個孩兒送與你為女』,醒來
時還不信。不想如今我腹中漸漸大了,倘若老爺知道,你我性命難保
,怎生計較方好?」

  翠鈿道:「有這等異事,必須處置,得萬全才妙。」

  只見他思想了一會道:「我有計在此了,老爺所喜的是萬金,又
不常常到主母房中來的,主母不若推托有病,要到王太太家裡養病,
請醫調治。那時到了王家,再作區處。待生產了就叫萬金收去,再回
府中有何不可?」

  姑蘇主道:「此計甚好,全仗你幹得妥帖便是。」

  翠鈿道:「我自然一力承當,不必掛念。」

  姑蘇主自此之後,就假裝有病起來,趙曼聞得有病,進房來望他
。見姑蘇主容貌黃瘦,心中大駭。

  姑蘇主看見趙曼,掉下淚來說道:「妾身有病,不敢驚動相公。
不料日重一日,卻怎生是好?」

  趙曼道:「不知夫人患了甚麼病?」

  姑蘇主道:「腹中脹滿,飲食少進,心裡煩悶,兼我府中往來人
眾,更覺煩心,妾正欲稟知相公,暫回娘家,請醫調治,免得相公費
心。」

  趙曼道:「既在這裡不像意,暫且歸家調治也好,但盤纏日用,
我自著人送去。」

  姑蘇主得了這話,便不勝之喜。趙曼備下轎子馬,著翠鈿送姑蘇
主到王家好生服侍。

  姑蘇主上轎,回到家中,一家人都來迎接。進內父親王孫問道:
「這幾日身子健否?」

  姑蘇主道:「便是有些不健,因此回來調治。」

  翠鈿道:「家府中人來往甚多,夫人怕人攪擾,以此回來。要尋
一間清靜房子,調養幾時。想得太太西院書房十分幽雅,更有花木可
以消遣,故此特來。」

  王孫聽了,即命家僮打掃西院。當晚整了一桌酒,父母與姑蘇主
同吃共飲,講了些家常話兒。姑蘇主假意不餓,吃了晚飯就到西院中
安歇去了。

  那西院果然十分幽雅,再無一個人影出入。就是父親也不過歇,
三五日來望一次,早晚只用翠鈿陪伴。好不像意,卻是神仙一般快活
。趙曼差人來望,只說未好,心下時刻記念。卻遇孝元皇帝差趙曼去
外國封王,前來與姑蘇主作別而去。

  不覺光陰似箭,又早到了一個月日,腹內更大。馮萬金見趙曼不
在家裡,便思想姑蘇主舊時恩愛。去香鋪裡買了幾帖合香袋兒,又買
了些時新果子,來到王家探望。

  走到門上向門公說道:「小人是趙府一個長隨,趙爺寄信回來,
要見主母。」

  門公聽了通報姑蘇主。姑蘇主道:「著他進來相見。」

  門公出來領了馮萬金一直走到西院。萬金見了姑蘇主,十分親熱
得緊,把香袋兒果子都送與姑蘇主收了。

  翠鈿道:「冤家,都是你前日與主母作樂,有了孕。如今教我冷
清清避在這裡,虧你下的狠心,再也不來望望。」

  萬金道:「小人實不知主母抱病有孕,故不曾常來看,怎敢忘了
主母厚恩。況老爺在家不敢來此,今日特地前來,只說寄信方得到此
。既是有孕必要尋個方法。」

  姑蘇主道:「正為著這件事情專等你來。若後,分娩之後,你可
悄悄藏了出去,撫養成人,也不枉了我與你恩愛之情。」

  萬全道:「未知幾時分娩,小人可來。」

  姑蘇主道:「你約莫月盡來便是,千萬不可忘了。」說罷,萬金
辭別而去。

  出了大門,心中悒怏,忙去城隍廟裡祈簽。又不十分明白。萬金
出了廟門,恰好遇著一個論命的先生。這先生不是凡人,原來是送生
奶奶變化的,來指點萬金。

  萬金見了即忙打了一個揖道:「先生,我有一個內眷懷孕在身,
未知幾時分娩?特來叩問靈課。」

  那先生答道:「你禱祝了,看卦上如何?」

  萬全拿起卦筒,向空禱告了遞與先生。先生通試了,把金牌擲下
佔得個天風,妒卦道於卦上,就該分娩了。只是嫌他帶了鉤陳,到念
九日寅時准產。

  萬金送了卦錢回身思量:「帶個孩兒出來不打緊,怎得一 乳母
乳他方好。」

轉到府中日夜心焦,只是放心不下:看看又是念六日了,再沒擺佈
。正走出府門來,這也是天下主母降生,自然有機會湊他。

  卻好撞著一個婆子,對萬金道:「特來與大叔作線。」

  萬全道:「是何人家女子?」

  婆子道:「說起話長。所說的不是女子,是個寡婦,生的十分美
貌,作事伶俐,如今廾一歲了,上無父母公婆,只生得一個遺腹子,
才得九個月,不料五六日前死了。終日在家啼哭,我見他孤苦,再三
勸他再嫁丈夫,以了終身事體,他便應承了,我就說起大叔來。他說
曾住過趙府房子,也是認得大叔的,若得應允,今晚便可成親,不識
尊意如何?」

  不想這話正合馮萬金要尋乳母的意思,就滿口應承道:「使得,
使得,只是我未曾尋得房子,怎麼好?」

  婆子道:「不要尋房子,他是要坐產招夫的。」

  萬金道:「這樣更好。」

  便去袖中取出一兩銀子遞與婆子道:「拿去擺酒,待我進房中收
拾行李,取了聘金便來。」

  當晚,兩個成親不必細說。

  過了一日,已是廿八日了。萬全道:「思想啟課先生說姑蘇主廿
九日准產。」

  便對妻子道:「我有一事對你計較,不要怪我。」

  婦人道:「我與你是夫妻,諸事由你,怎麼說怪字?」

  萬金道:「我在趙老爺府中走動,夫人與我私通。不料如今懷孕
十月,若是老爺知道,我的性命難存。前日夫人假病在王家,見我道
:『待我產下,你可悄悄地領去撫養成人,也不枉了相敘一場。倘或
生得一男半女,我與你撫養成人,大來也是我與你後來指望。』又得
夫人歡喜,時常照顧不小。但只是怎的帶了出來?」

  婦人道:「這事有何難處?必須如此,如此。」

  萬金聽了歡喜道:「此計甚妙。」

  未知如何?且聽下卷分解。

  昭陽趣史卷之一終


  昭陽趣史卷之二

  卻說姑蘇主到了二十九日子時,腹中疼痛起來。正是瓜熟蒂落,
到了寅時,一胎產下兩個女兒。翠鈿服侍主母上了床,把些茶湯來吃
了。還是姑蘇主平日調理得好,身體也不至十分辛苦。

  翠鈿去看兩個孩兒,身也不動,聲也不出,就是癱軟了一般。便
拿去一併丟在壁腳邊,把些草紙來遮了。外邊有侍女來望,只說咋日
偶冒風寒,不能起身。

  翠鈿心下思想,萬金不來,十分憂恐。道:「天殺的,為何不來
收?是忘了?」

  正在疑惑,只見萬金急忙忙挑了兩個盒子走將來。

  翠鈿見了罵道:「天殺的,害死人也,夜間夫人生下兩個女兒,
專等你來哩!」

  萬金道:「夫人健麼?」

  翠鈿道:「夫人倒健。只是這兩個冤家怎麼得出去?」

  萬金道:「且去見了夫人自有道理。」

  萬金來到房中,姑蘇主道:「你來了,我方才生下兩個女兒,只
見紅光滿室,想他長大必有好處。你須好好藏了出去,用心看管。倘
得他日後成人,也不枉了我與你相敘一場。」

  萬金道:「小人拿兩個盒子在此,只說府中差送供給,如今就把
他放在盒內藏了出去。小人外邊乳母房子俱已停妥,不必主母掛念。


  姑蘇主道:「這等我放心了。」

  翠鈿就把孩兒裝在盒內。萬金別了主母,挑了盒子,大踏步走出
門來。竟到自己家中,開了盒子取出孩兒,交付與妻子。

  到第三日,才開聲啼哭。這婦人看他勝如自己生的,萬金歡喜,
自與妻子過活,也不敢十分到府中去了。

  不一日,趙曼封王回來,去王家見了丈人,又去見了姑蘇主道:
「夫人如今身體健否?」

  姑蘇主道:「妾自相公去後.病體漸覺好些,如今已好了八九分
了。」

  趙曼道:「今日就請夫人回府。」

  遂辭別王孫,差人迎接夫人回去。

  到晚飲宴畢,趙曼出去幾時,一路風霜勞頓,不要說女色,就是
男色也不得見面。如今回來怎禁得慾火倡狂,便與姑蘇主百般快樂。
萬種歡娛,繡被中慢效鸞鳳,牙床上共諧秦晉,耳畔嘖嘖噥噥,惟是
鑽心密語,枕邊咿咿啞啞,都是動興淫聲。

  趙曼弄了一會道:「我一向不與你同衾共枕,那知你這般知趣。


  姑蘇主道:「你雖然有了馮萬金,不到我房中,我無日不思想你
。如今卻教我怎的不快活?」

  把兩腿勾了趙曼的腰,趙曼麈柄齊根放進,直到酣美去處。姑蘇
主遍體酥麻,趙曼又將麈柄在牝中四圍絞了一通。姑蘇主提身不住,
趙曼又盡力抽了一會,卻便 了,把 帕兒揩得牝具乾乾淨淨,交頸
而睡。有詞為證:

  誤佳期
  

    一自那人去後,滿口淒涼,依舊一庭芳草。
    怨清幽,卻把人 愁。此夜結同心,霞滴花心透,
    今朝得意慢追歡,不許催清漏。

  那馮萬金也知趙曼回來,便對妻子道:「趙爺回了,我去叩見,
若得搬進府中,又好與夫人往來,強如在此居住。」

  妻子道:「如此甚妙。」

  萬金即去叩見趟曼。

  趙曼道:「你為何不在我府中?」

  萬金道:「小人新取得妻子,不曾稟過老爺,不敢擅自進來。以
此權在外邊居住。」

  趙曼想道:「如今有了妻小,年紀又老成了,留他在家穿房入戶
,也不是道理。」

  便對他道:「你既有了妻子,我府中也不穩便,與你白銀二十兩
,在外邊做些生理過活;倘有事,便來喚你。」

  萬金只得些白銀子,叩謝歸家。

  不覺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女兒也是七八歲了,大的取名宜主,
小的取名合德。宜主天性聰慧,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看過就能解惑


  一日,在萬金箱內檢得一件醫書,是彭祖留下方脈,拿來看了一
遍,正覺有味。裡面有一款道:「凡女人與男人交媾過了,須如此如

此,運氣之日還如處女。」

  不覺嘻嘻的笑,拿到房中細細看了,便曉得運氣訣竅。雖然有些
動情,只是年紀尚小,萬金夫妻管得緊,便胡行不得。他姐妹在家只
得做些針指,看些詩詞,習學音律,不在話下。

  常言道:「坐食山空。」這馮萬金趙曼又不來喚他,因此再無出
息,家業日漸凋零,只好去幫些閒過日子。

  宜主、合德到了十五歲,姿容出世,窈窕無雙,纖腰 娜,小腳
妖嬈,宜主便覺舉止翩然。就是花枝風顫的一般,都是天生就的。這
一段輕盈弱質,哪裡是常人學得來的?當時的人都取名叫他做飛燕。

  你道他為何這樣輕的身子?只因前世是個燕精轉世,所以不重。
合德生的比飛燕略肥些,卻也肌膚潤澤、出俗不濡,性格幽閒,丰姿
俊雅,熟於音律,工於詞賦,尤善於謔語。每出口輕緩可聽。振振有
詞,單道那婦人美貌。

  他姐妹二人常夜坐談心,皆有鳳求鸞配之想。不料萬金愈加貧窮
,食不聊生,鬱鬱成疾。

  一日叫妻子道:「我病十分沈重,多分不濟事了,我原在趙府中
走動,趙爺極喜我的。待我死後,你們都到趙府中投生便了。」

  說罷便哽咽起來,嗚呼哀哉。一命已歸泉府。妻子無銀殯殮,只
得到趙曼處,借幾兩銀子收殮了。母女三人在家做針指,賣些銀子,
將就度日。

  不想江都大旱,田中顆粒無收,兼之時氣大行,這飛燕的母親也
患病在床。喚飛燕、合德二人到床前吩咐道:「你二人雖非我所出也
,是我乳哺一場。今已長成,望配過女婿,養我半世。誰知我今病重
,倘或死後你可將我箱中幾件衣股賣了,殯殮我。你二人生長閨門,
年紀幼小,那得能過活,可往趙府叩見夫人,倘或另眼看顧也不見得
。」

  說猶未了氣絕歸陰。撇得飛燕姐妹二人,朝無呼號之食,夜無鼠
彘之相,四壁蕭然,室如寧馨,只好做些針指過活,值此荒年,哪
去賣?二人商定,還按父母所言,去叩見趙府姑蘇主,再作計較。

  出得門來,只見掛著孝,二人看見是姑蘇主王氏的。二人大驚:
「我與你這般苦命,今夫人也死,倘進去投他,做了死下賤人,不是
投生竟是投死了。」

  聞得人說長安成熟,只得流轉長安居住,姐妹做些草履到市上換
些柴米度日。那市上人都稱讚他標緻,指望看上他來換時節,分外多
與他些。

  內中有一個風流子弟,生得聰明俊俏,專好打鳥的,人就綽號他
做射鳥兒。年紀有二十多歲,家財約有數百金,只是未曾取妻。

你道緣何未有妻小?只因他浪蕩閒耍,長安城中家家曉得,因此不肯
將女嫁他。他偶出來看見飛燕、合德,將草履來市上換柴換米。果然
天姿國色,體態妖嬈。打聽得他止有姐妹二人,別無父母親戚,意欲
取他為妻。常常著人送些柴米蔬菜,去結識他。飛燕、合德想他與我
非親非戚,難得這般厚情,心中也有些歆動。

  事不覺秋盡冬初,朔風正起,忽然降下一天大雪。一連三日,姐
妹二人在家柴米都吃完了。哪裡出門換得?看看挨到將晚來,雪略住
了些。合德到市換米,挨到家中,天色已晚,哪得個柴米炊煮,正是
屋漏又遭連夜雨,行船又遇打頭風。

  二人歎息了一會,只得忍饑而睡。睡到半夜,饑寒難忍,再睡不
得。飛燕道:「天氣又冷,肚中又饑,我和你貼背坐了罷。」

  說到傷心之處,不覺大哭,二人坐到天明。

  只見那射鳥兒,夜間思想飛燕、合德道:「這幾日不曾著人送些
柴米去,明日不若到他家間耍一回,就探他聲口何如?」

  到了天明,叫小 提一壺酒,裝幾個果碟,買了些點心,自己打
扮得齊齊整整,親來到飛燕家中。

  飛燕、合德出來迎接道:「草茅之捨,得君光顧,蓬蓽生輝。」

  射鳥兒道:「村夫俗子得親芳顏,實出萬幸。我思昨夜天氣寒冷
,孤身極難消遣,特備一壺淡酒,為二位姐姐解寒。」

  飛燕道:「往常多承君家周濟,無可報恩,又承厚情何以充當?


  射鳥兒道:「這些小事何勞致謝?」

  即令小 酒來。三人吃了幾 ,彼此便有合情之意。又吃了幾
,酒己完了。

  射鳥兒道:「酒沒了,再去買些來。」

  即去袖中取了銀包,解開取了一塊銀子,約有五分重,遞與小
道:「亦去槽房內沽他幾壺好酒,家中再整些蔬菜來。」

  小 應聲去了。射鳥兒見他姐妹兩人,一點慾火發起,那裡控制
得住,又不敢大膽,只得假意道:「二位姐姐,這樣天氣何苦甘自凍
餓,不如待我替姐姐做一個媒,擇一佳婿,遂了姐姐終身之事。作承
小弟賺幾媒子,不識尊意何如?」

  飛燕道:「雖然要嫁丈夫,哪得人來娶我這窮鬼。」

  射鳥兒道:「休得太謙,請問姐姐要嫁何等人家?」

  飛燕道:「只像君家這樣人材便夠了。」

  射鳥兒道:「若像弟的,恐不稱佳婿。」

  飛燕道:「我姐妹二人,屢受君家恩惠,無以為報。倘蒙不嫌棄
,願奉箕帚。」

  射鳥兒道:「既承姐姐厚愛,今且權效一夕之歡。待小弟後遣媒
妁,取二位姐姐歸家,永諧伉儷。小弟一身之願足矣。」

  飛燕道:「妾見君家風流慷慨,濟困扶危,固獻以身事。今欲苟
合,不待媒妁之言,今人恥笑,妾斷不為也。」

  射鳥兒便雙膝跪下道:「姐姐今若不肯垂憐,小弟實難再生,願
就姐姐前自盡。」

  合德連忙扶起來,對飛燕道:「姐姐只此一次,那裡便有人知覺
。」

  射鳥兒道:「還是二姐之言有理,只此一次。後來再不敢胡行,
直待娶得姐姐歸家任憑我便了。」

  飛燕見他情極,便道:「既欲如此,也待晚來。」

  說罷,小 拿酒餚來了,擺在桌上。射鳥兒即叫小 炊飯來吃,
小 應聲去了。即炊熟了飯,三人吃完,又湯酒來飲了數 。射鳥兒
對小 道:「我今日還要到城中算賬,明日才得回來,你先回去。」
小 應聲辭別去了。

  射鳥兒覺得有些酒興,又得飛燕這句話,恨不得一時便晚。那張
不識羞的臉兒,勾肩搭背做出許多風騷模樣。飛燕姐妹也自小思量這
件,況兼見了射鳥兒打扮得風流俊雅,愈加心動。只恐做出事來,有
人知覺,便在此安身不住,因此只願射鳥兒娶回家去,便好放心落膽


  三人待到紅日西沈,射鳥兒便把飛燕、合德扯來坐在兩腿上。此
時飛燕欲心萌動,哪裡按納得住,連自己日夜所說不肯多合的話都忘
記了。便問射島兒道:「我思想男子的麈柄甚是有趣,但不知是怎的
模樣?」

  射鳥兒道:「是方的。」

  飛燕道:「咦!我不信,若你是方的,卻怎麼放得我們圓的裡邊
去?」

  合德說:「把他的來看便曉得了。」

  就伸手去射鳥兒腰間,扯下褲兒一捻,此時正是高興的時節,那
麈柄便是火熱鐵硬的。

  合德道:「為何這樣火熱又硬得妙,若是放在我們的裡邊,不知
怎的快樂?」


  射鳥兒也把手去飛燕腰間把牝戶一摸,只見也是熱烘烘的光滑有
趣,把指頭輕輕的透了一透,引得飛燕癢起來,便將射鳥兒摟定走進
房去。三人脫了衣股,滾作一塊。

  飛燕將麈柄緊緊捻住,再不肯放走,道:「我要得他緊。」

  射鳥兒道:「你既這般要,為何日間有許多做作?」

  飛燕道:「你不要多說了,快些放進來。」

  射鳥兒道:「你可仰面睡著,等我放進去。」

  飛燕就仰面睡著,射鳥兒將他兩腿扳開,把麈柄抵在牝口,便順
手將口內的幸唾搭了放在門口,飛燕感覺情動。射鳥兒著實一得響的
,一聲竟進了半寸,覺得裡面有些急疼,只是興濃得緊,哪裡還顧得
著痛。射鳥兒把麈柄放在牝戶裡,只見戶還流了些淫水,就覺得間骨
慢慢的,遂將進去看看放到盡根,抽了一會 有些癢發起來,便不知
那痛。


  飛燕道:「快些抽,為何停了?」

  射鳥兒道:「方纔你說痛,故此我不敢抽。」

  飛燕道:「如今卻不痛了。」

  射鳥兒道:「若是不疼,我自有制度。」  

  就把兩手 住飛燕的腿,緊抽慢送,弄了一個更次。

  合德在側還聽得心癢,道:「姐姐你日裡還不肯,是我勸你的。
如今也等小妹受用些,教我看了你們這等行景,焉熬得過哩。」

  飛燕道:「若不弄到罷了,如今卻怎丟得手。」

把兩腿鉤定射島兒的腰,亂將臀部
聳起來。射鳥兒又把麈柄在裡面,四圍抹擦至飛燕氣力耗盡興致。

  聞低前道:「好哥哥我支撐不過了,且停一會再弄罷。」

  合德道:「也該停一會兒,等我也略嘗滋味。」

  飛燕把汗巾兒拭乾了,睡在半邊。

  射鳥兒連忙趴到合德身上,將他陰戶一摸,便道:「為何是這等
濕的?」

  合德道:「你不要管?」

  射鳥兒即將麈柄用力抵進,弄了半晌。

  合德道:「為何起初有些疼?後來卻癢起來。」

  射鳥兒道:「疼的時卻少癢,動時節,多疼以為妙。」

  合德抱射鳥兒親一個嘴道:「我的興又來了,你可快些弄,方才
姐姐比我何如?」

  射鳥兒道:「沒有他異可稱雙美,只是弄不倒的才是高手。」

  合德道:「怎叫做弄不倒的?」

  射鳥兒道:「像我這樣抽進抽出,我卻抽得不耐煩,你偏更加發
興,便是有手段的女子。」

  合德道:「你抱我試試看。」

  射鳥兒把件衣裳貼起了,合德的腰把麈柄直抵牝心之上,合德正

在酣美所在。只管顛播起來,摟得射鳥兒當不過了,又把麈柄一收,
兩鎖那裡,忍得住便大 了。

  你道為何?這樣弄不倒,只因是前世狐精轉世,又兼看了彭祖的
方脈,自然又淫又耐戰。

  射鳥兒對合德道:「我往時與婦交歡通宵不 ,怎的運遇著了你
,便 了。姐姐真女中豪傑,風流中巨帥了。」

  飛燕道:「不管你,還要你弄倒我盡與。」

  再罷,射鳥兒只得將這綿軟的麈柄,又弄了一回,三人摟做一頭
睡了。有詞為證:

  錦堂春

    錦帳羅帷影,獨鴛鴦被底寒生,
    鮫 濕透相思淚, 煞多情。
    豆蔻合苞初試,櫻桃綻破難禁,
    陽台雲雨心如醉,著意再溫。

  正是歡娛嫌夜短,寂寞恨更長。不覺天又明瞭,三人頑了一會起
來。

  射鳥兒便回去,飛燕、合德道:「妾姐味二人蒙君雅愛,願以身
事君,不惜微賤之體。但恐君後有他愛,使妾有白頭之歎,奈何?」

  言罷淚下如雨。


  射鳥兒道:「既承姐姐寵幸,刻肺盟心,異日若有他幸,永墮阿
鼻地獄。」

  說畢,恐顯人來有人知覺,只得辭別而去。

  回家拿了銀子,去到市上衣鋪裡,買了幾件棉襖,兩條棉褲,一
條錦被。家中量了幾斗米,準備些蔬菜,餘外幾兩銀子,叫小 送去
。那小 把物件挑了來到飛燕家裡。飛燕見了許多,更加歡喜,教合
德收了。

  問小 道:「官人幾時到我家來?」

  小 道:「明日晚上淮來。」

  飛燕道:「你對官人說,我有事要與官人計較,明晚千萬早來。」

  小 應聲辭去。

  飛燕、合德穿了綿襖,夜間把棉被蓋了,就如火坑一般 。飛燕
道:「今夜與前夜真個天差地遠哩。」

  又把射鳥兒好處,說了一會竟睡了。

  次早起來,整頓些 飯,叫錢又沽了幾壺酒,專等射鳥兒來。等

到黃昏時候,雨雪沉沉,甚是寒冷。不料射鳥兒被一個朋友拉去飲酒
,再不能脫身。

  飛燕等了半晌不來,心中焦燥。站在門首觀望,不多時射鳥兒已
到,見飛燕獨立在門前,慌忙把衣袖來遮了飛燕的臉心疼道:「這樣
寒冷時候,姐姐怎不自保重。」

  又把手去懷中一摸,只見肌膚溫暖,驚問道:「這樣寒冷身體尚
然溫舒,姐姐是月宮人也?天台人也?巫山人也?」

  飛燕也不道其緣故,只是嘻嘻的笑,挽了手竟到房中。

  合德見了道:「冤家為何到這時才來,使人牽掛。」


  射鳥兒道:「得罪,得罪。」

  三人遂坐下飲酒,飲到半酣。射鳥兒把飛燕二人,每隻手摟了一
個。飛燕酌了一 酒遞於射鳥兒。射鳥兒叫了半 ,留半 遞與飛燕
吃。射島兒斟了一 遞與合德,合德吃了半 ,留半 遞與射島兒吃
。三人吃到二更,都有些醉。收拾餘酒,各各脫衣而睡。只見他三人
交頸貼胸,說不盡許多快樂。顛鸞倒鳳,道不盡無限風流。

  弄了三更時分,把兩個嬌娘弄得精神恍惚,意亂心迷,口裡只是
叫道:「快活、快活!有趣、有趣!」

  射鳥兒道:「姐姐這樣弄,你道有趣,可惜如今天冷,只好是這
樣。待來春,天氣暖熱了,姐姐歸家拿一本春意兒,都是男女交媾取
樂的樣子,與你照樣做去,才是有趣哩。」

  飛燕道:「兀的不要快活死了麼?」

  射鳥兒道:「只要快活哪裡管得死。」

  就把麈柄望飛燕的牝裡直抵進去,投住了盡根,抽了百餘抽,飛
燕按擦不住,涓水直流,又把合德弄了一會,盡根抽了二百餘抽,終
是戰合德不過,不多時又早 了。

  合德把帕兒拭淨後,飛燕道:「這樣有情知趣的心肝,我怎捨得
?你可著急央媒人來說,娶我歸家才可終身快活哩。」

  合德道:「姐姐嫁他,我情願做個偏房。」

  射鳥兒道:「待我娶了大姐姐,二姐姐待我尋一個沒用的丈夫嫁
了他,日後斷然我來走動,豈不是好。」

  合德道:「這使不得,你若不來,我哪裡尋你?豈不誤我青春。


  講了一會,不覺都睡了。

  次早起來梳洗畢,射鳥兒要回去。

  飛燕道:「你可速央媒來娶我。若只是這等朝去暮來,終非久長
之計。」

  射鳥兒道:「我今日即要往鄉下討租,回來大約年邊了。待正月
我自央媒來娶。不須姐姐叮囑。」

  辭別歸家。有詞為證:

  鵲橋仙

    今宵歡會,芳心微露,金樽莫惜頻相。
    頑錦衾雩透情郎,溫便勝,鵲橋偷渡。
    江流醉臉,佳人重勸,風月襟懷難訴。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有朝朝暮暮。

  卻說世上的事,若要不知,除非莫為。有這等湊巧的事,飛燕住
居地方,有個光棍,綽號撒潑癩王二,專一在街上行兇作惡;官府幾
次治他不下。

  自飛燕那日搬來,王二自見這兩個女人,別無男子,便走到他家
,討茶解渴,欲嘲戲他,被飛燕搶白了一場,只得忍氣吞聲記在心裡


  這一日,王二包別人一頭官事,起早到府前去,正從飛燕門首過
。看見射鳥兒在裡邊走出來,他心裡想到:「兩個丫頭這樣可惡,我
前被他搶白一場,他到與射鳥兒搭上了,叫他不要慌。」

  一邊走一邊思量。恰好撞著一個夥計,綽號叫活 羅張三。

  王二便對他說:「我前日與你說的那兩個女子,昨被射鳥兒搭上
了,卻如何處他?」

  張三道:「我與你沒有射鳥兒這家事,又沒射鳥兒這人物,他如
何看得上我們。他今既與射鳥兒搭上了,便不是良人家。我與你今晚
趕追去強姦他一次,使出了這口氣。」

  王二道:「講的有理,我今到府前完了這件官事便回,你可在家
等我。」

  常言道:「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

  不想背後一個人姓錢名五,眾人見他嘴尖無腮,貌像猢猻,就叫
他錢猢猻,挑水營生,那飛燕家也是他挑水。這王二與張三計較的話
,盡被他聽見,忙跑到飛燕家中報道:「如此,如此。」

  飛燕大驚。對合德道:「射鳥兒又往鄉下去了,卻怎生是好?」

  錢五道:「小人與二位姐姐商議,不若移居洪福巷內,租趙府一
間房子住下。那巷內皇府不時來往,再無人敢來攪擾。夜間還有一般
班巡風。你道王二,張三敢來攪擾你麼?」

  飛燕道:「既有這個所在,就勞你挑傢伙到那裡,我重重謝你。


  合德道:「只是射鳥兒不知怎的去處?」

  飛燕道:「他少不的尋來,如今顧他不得。」

  姊妹二人忙收拾行李、傢伙,隨錢五逕走,行了二三里路。已到
洪福巷內,那巷內有個侍郎節度使,姓趙,名臨,就是趙曼一孤宗支
。因孝元皇帝駕崩,太子考成皇帝即位。那孝成帝年紀幼小,耽於酒
色,時常到趙臨府中宴會。以此趙臨極有權勢,家中侍婢都是會吹彈
歌舞的,毫富無比。這巷內房屋儘是他家買的。巷內有一個牙婆,姓
金。只有一個老婆子他專一做媒,極會騙人,因此叫他全華嘴。時常
在趙府中走動,趙臨也時常作承他的。

  這錢五領了飛燕二人,挑了傢伙,竟來到金婆門首。揭起竹 兒
叫前:「有人在麼?」

  只見一個老婆兒出來問道:「那個?」

  錢五道:「有二位女娘特來尋你。婆婆有事相煩。」

  老婆兒便叫道:「媽媽有人尋你」

  金婆聞喚,忙走下樓,見了兩個女娘。便問道:「二位姐姐哪裡
來的?這個挑擔的好像錢猢猻。」

  錢五道:「你不要花嘴惹人。」

  金婆道:「又來取笑,我問你,二位姐姐從哪裡來?」

  錢五道:「姐姐就在前邊二三里路住,他是孤身,又無男子為他
。地方光棍攪擾不已,只得搬來,要尋趙府一間房子居住。」

  金婆道:「這樣裡邊請坐,老身一攬便收管,教姐姐住得安穩。


  飛燕、合德,進內坐了。

  金婆道:「二位姐姐上姓?」

  飛燕道:「在下姓馮,早喪父母,不幸流落,被人欺侮。」

  金婆道:「原來如此,待老身替二位尋一個上好去處。」

  老婆兒搬飯三人吃了。

  金婆道:「二位請坐,我去尋了房子便來。」

  遂走出門,行到趙府門首,問門公道:「你府西首一間精製空房
子如今卻在麼?」

  門公道:「問他怎的?」


  全婆道:「我有兩個孤身女娘,是好人家兒女,特來尋你間房子
與他住。」

  門公道:「你去見老爺便是。」


  金婆走到裡邊,恰好趙臨在內裡與奶奶閒話。

  金婆走上前,嘻嘻的笑道:「萬福。」

  奶奶道:「你這幾時為何不到房府中,說些新聞,講些笑話。」

  金婆道:「前日王府、張府、孫衙、李衙,都是我做的媒,因此
不得工夫。」

  趙臨把扇子在金婆光頭上打了一下道:「怪不得這頭越磨光了。


  金婆道:「老爺又來取笑。」

  奶奶道:「你今日為何到此?」

  金婆道:「因今日有兩個孤身女子,也是老身親識,他要托老身
賃間房子。我看他容貌秀美,天下無雙,決非下等之人。我見老爺府
西首,有三間花廳,老身願主張與他,房錢都在老身身上。」

  趙臨道:「你來講就與他住罷。」

  金婆歡喜作別出來,回家對飛燕道:「姐姐好造化,恰好趙府西
首有三間花廳,其室精雅幽淨。我與老爺說了,便應承與你住,也是
你的緣法。你們就此起身。」

  飛燕、合德走出來,叫錢五挑了傢伙,竟到花廳安下。


  金婆道:「這個所在何如?又幽雅齊整,再沒人來擾攪的。」

  飛燕道:「多謝媽媽厚情,改日自當補報。」

  金婆道:「補報倒不要,我明日買一尺鞋面,做雙 花鞋兒與我
穿便是。」

  飛燕道:「這個當得效勞。」

  錢五插口道:「這也是難題目,只這雙鞋子須用千朵牡丹花哩!


  三人笑了一回。

  金婆辭別去了,飛燕叫錢五:「你且在我家中相幫幾時去。」

  錢五道:「只是擔擱了生意怎好?」

  合德道:「我算銀子還你就是。」

  錢五道:「這個使得。」

  便去把床鋪上,把灶安下。飛燕與他幾個銀子,市上去糴幾斗米
,買下兩擔柴,又把些銀子叫錢五去零剪店中買了幾尺布 絲,幾尺
白綾子,將 絲做了一雙鞋,上面鑰些花,果然做得好看。幾尺白綾
子,做了一幅美人圖。

  過了數日,只見金婆來到,坐下說道:「幾日不來看你,你好麼
?」

飛燕道:「多謝媽媽記掛,前日做了一雙粗鞋送與媽媽。」

  金婆道:「生受你了。」接上手來看了笑道:「好手藝!做的花
兒就是活的一般,可愛得緊。」


  飛燕道:「不中穿,休得見笑。」

  金婆道:「我咋日往趙府中,老爺要我尋個繡娘,做兩套百花衣
服,正思量個好手段的做。我看姐姐這樣生活,真是無比賽的,待我
進去對老爺說去。倘若要時,圖些房錢也好。」

  飛燕道:「若得如此更妙,前日我姊妹二人做得一幅美人圖在此
,就央媽媽送與老爺看。若中意時,作為進見之禮。」

  金婆道:「拿來我看看。」

  飛燕拿來展開。金婆看了,驚得呆了。道:「有這等奇異的手段
,業實召趣,老爺見了必然歡喜。」

  就放在袖裡,來到趙臨府中。見了趙臨道:「老爺前日托老身去
尋繡娘,遍處沒有高手。不料,如今住老爺房子的二位女娘,到有手
段,做來就是活的一般。咋日做雙繡鞋與我,果然精妙。」

  就在袖裡取出那幅圖兒遞與奶奶道:「這一幅美人圖就是他們做
的,托老身送與老爺以為進見之禮。」

  趙臨展開看了,只見鮮 美貌,百倍精神。甚是歡悅道:「舍下
有這樣聰明的女人,只這一幅圖兒,就值千金了,明日就去請他來一
見。」

  金婆道:「老爺首肯,明日就去領他進來。」遂作別而去。

  出了府門,一逕走到飛燕家中。道:「你們真造化得緊,不想我
送這幅圖兒與老爺看了,不勝之喜。叫我明日領你們二人進去,想是
有些好處。」

  合德道:「若有好處,決不忘媽媽。」

  就叫錢五去沽酒,買肉。三人飲了半晚,金婆作謝歸家。

  次日早飯後,金婆走到飛燕家裡。飛燕、合德打扮得齊齊整整,
叫錢五去報告射鳥兒說:「我搬在這裡,叫他早晚悄悄地可來。」

  就關了門,同金婆走到趙府。進去見了趙臨。趙臨一見,心下暗
想:「世上有這般標緻女子,若不是這幅美人圖,幾乎埋沒了。」

  就叫奶奶進去房中商議道:「我看這女子,生得德性幽賢,儀容
窈窕,意欲認他為女,不知你意下何如?」

  奶奶道:「我正有此意,但不知他們怎的意思?」

  遂走出來問飛燕道:「二位上姓?何方人氏?」

  飛燕道:「妾娃馮,父名萬金,江都人氏。妾名飛燕,妹名合德
。父母早喪,只有妾姊妹。」


  奶奶道:「既如此,老爺欲收你二人拜為義女。在我府中過日子
,日後擇過好女婿嫁你,你意如何?」

  飛燕道:「若得如此抬舉,沒世不忘大恩。」

  奶奶就請趙臨走出來。飛燕、合德拜了。趙臨吩咐,擺下酒席與
金婆,飛燕、合德叩謝共飲。飛燕合德叩謝,趙臨飲罷,令人去叫錢
五來,趙臨吩咐道:「二位小姐留在我府中,他廳內所有傢伙物件都
賞與你,可收拾回家居住。」

  錢五叩頭稱謝。飛燕悄地叫錢五與他說道:「你曾與我約射鳥兒
麼?」

  錢五道:「小人咋晚去見他,他說明日准來,如今怎的回覆他?


  飛燕道:「多多致意他改日,若能出身,當再與他相會。卻不可
兩方保全的上。」

  說罷淚下,錢五應前起身回去,報知射鳥兒。

  卻說射鳥兒自從那日別後,正尋思媒人做親。只見錢五走到家中
,傳了這個消息,那裡按得住心火,即時打發了錢五。次早就走到洪
福巷,金婆家訪問。

  只見金婆知道另人吵鬧故事,又是個後生來尋他,便有些疑心,
問射鳥兒道:「你是他家什麼親戚?他說並無弟兄子侄,你來尋他怎
的?」

  射鳥兒道:「我是他的緊鄰,剛搬來此地,特來望他。」

  金婆聽了,不分皂白,劈面一個把掌罵道:「你這小油花,小光
棍,那姐姐因為你們吵鬧不過,悄地搬在這裡居住。這個所在。你還
敢再來撒潑。」

  射鳥兒道:「媽媽怎的就打?我與他拜為結義兄姊,我便見有何
妨害?」

  兩人正在爭鬧,早已驚動鄰舍,都來問道:「媽媽為何事爭鬧?


  金婆道:「有二位孤身姐姐,因為被人吵鬧,悄地搬在這裡趙府
西首居住。老爺因他繡作奇妙,留為義女。如今這個小光棍,端然還
要來尋他,老爺得知不當穩便。」

  眾人道:「小官沒理,趙府可不是好耍的,還不快走。若再遲延
,送到趙府打斷你的脊 。」

  射鳥兒道:「放你狗屁!我又不曾違條犯法,怎要送我?」

  眾人都忿起來,扯扯拽拽,拳頭腳尖打了無數,射鳥兒只是討饒


  金婆道:「列位,就饒他這次,下次定不饒他。」

  眾人道:「既是媽媽說,且放他去。」

  大家你推來,我推去,推得射鳥兒好苦,頭昏目暗,站立不住,
遍身傷損,悶悶走出洪福巷,踏步回家不出聲,倒在房中睡了。思量
這場屈氣,怎生了得!過了二日,厭厭成病,請人調治不提。

  卻說飛燕、合德入了趙府,終日做些針指。閒時趙臨叫他學習歌
舞。那飛燕積思精切,終日學習,不思飲食。不上半年,那歌舞都學
得十分精妙。趙臨看了大喜,不在話下。

  卻說漢成帝在位,改號為永始元年。一日坐朝已畢,閒暇無事,
傳旨與官奴駕幸趙臨府中去。官奴傳旨,即忙排了高駕,一面飛報趙
臨。趙臨急忙打點侍候。不多時,只見御道喧呼,漢成帝聖駕已到。
趙臨遠接到家,叩拜已畢,坐了半時閒話。一壁廂整宴在萬花樓上,
一壁廂女樂喧天,迎成帝坐在正席。趙臨賜坐在右邊,吹一回歌舞,
一回成帝微有醉意。

趙臨奏道:「臣有一女名飛燕,歌舞精妙,喚他
來與陛下,侑酒何如?」

成帝道:「如此甚好,快宣他來。」

  趙臨即叫左右請飛燕小姐出來。飛燕聞外面呼喚,遂整頓衣股走
到萬花樓上,輕移蓮步,款促湘裙,容貌如海棠滋曉露。腰肢似楊柳
迎春風,渾如浪苑瓊姬,絕勝桂宮仙子。叩拜已畢,立在趙臨後面。

  成帝見她情致動人,身材飄逸,定晴看了半晌,便有屬意的光景
。問道趙臨道:「試舞一回。」

  趙臨道:「只恐有污聖目。」

  成帝道:「不必太謙。」

  趙臨即令一邊承應,只見鼓樂喧天,笙歌話耳,飛燕螫衣而舞。
有詩為證:

    洞房花燭明,燕語雙舞輕。頓腹隨疏節,低還逐上聲。
    步精行初進,衫飄曲未成。鸞回鏡欲滿,鶴顧市應傾。
    己曾天上學,詎是世上人。

  成帝看罷,不覺神視飄蕩,喝采不已道:「舞得妙!舞得妙!教
朕一見魂消。怎得這樣輕盈,果然名稱其實。」

  趙臨就教飛燕敬酒,飛燕把大 斟了。一雙纖纖玉手捧了跪在成
帝面首。成帝雙手挽扶起來吃乾了酒。飛燕走下來,成帝見了這樣嬌
姿,一眼不動看著他。欲要與他調戲,又恐失體,欲開口要他,又恐
不得如意。怎當得眼角留情,如醉如癡。沒奈何,只得按住性兒,又
吃了一會。趙臨又叫飛燕來敬酒,一氣飲了幾 ,不覺沈醉,排駕起
身。

  趙臨送駕回宮,叩謝歸家。思忖漢帝屬目看著飛燕,便知有愛惜
之意。到了晚間進房與夫人商議道:「今日聖上一見飛燕如醉如癡,
少不得後來必定要取他,不若做過人情送與聖上。倘日後寵愛,我們
可保長久富貴。」

  夫人道:「所見甚是,須當速行。」

  次日五鼓,趙臨起床梳洗畢。把那百花繡衣穿了,上轎輿帶著飛
燕來到朝門外,恰是早朝時分。趙臨朝罷,侍立班中。那成帝受朝之
後,位殿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 退朝。」

  趙臨出班跪下奏道:「微臣趙臨有事冒奏天威,迄退眾臣方啟奏
。」

  成帝道:「眾卿暫退,有事再宣。」

  只見眾臣紛紛下階去了。

  趙臨奏道:「女飛燕以朽弱之質,因不足以充後官。昨日偶爾奉
獻 餚,承蒙陛下垂顧,特來獻上,不知聖情容納否?」

  成帝聞奏大喜,便道:「今在何處?」

  趙臨道:「現在朝外,不敢擅入。」

  成帝道:「愛卿雅意,朕已悉知,快宣進來。」

  趙臨即出了朝門,帶飛燕來到殿上。嬌聲宛轉,三呼萬歲,叩見
成帝。

  成帝看見如花似玉的女子,怎禁得滿面添花。就雙手扶起道:「
愛卿不要辛苦,免禮罷!」

  即著司禮監取異錦百端,賜趙臨道:「今權賜此錦,異曰另行望
轉。」 


  趙臨謝恩而去。

  成帝謝了朝衣,與飛燕同輦回官去。見許後,許後道:「何來?


  成帝道:「此乃趙臨之女,名為飛燕,昨到他家飲酒,我見他儀
容俊雅,歌舞精妙。趙臨見我喜他,今日特獻於我。你道生得如何?


  許後道:「這樣美貌非世間所有,只恐把妾形落了奈何!」

  成帝道:「許卿休得多心,新人舊人都是一般看待。」

  當晚設宴,三人暢飲。飛燕號為婕妤。

  當時有承先司席者名呼樊 ,成帝即令樊 另設鋪陳迎春館,臨
幸飛燕,那樊 原來與飛燕是姑表兄妹,曉得射鳥兒的事。心內憂懼
,恐怕露出馬腳,為禍不少。只見成帝得了飛燕,就是得了寶貝一般
,開懷暢飲,盡醉方休。

  樊 奏道:「請聖上駕臨迎春館。」

  成帝即別了許後,與飛燕同到館中。有詞為證:

  桃源憶故人

    風情妖冶天生就,冰雪肌膚清瘦,莫把雙娥題。
    皺傳杯,手慇勤,持勸黃昏後。
    惟有暗香,滿補此夜,月明如畫,春興濃如酒。

  話說成帝同飛燕到迎春館,與飛燕坐在床上道:「朕今日得了愛
卿,一生之事足矣。」

  飛燕道:「賤妾弱質,污穢聖躬,罪源滄海,落得陛下不欺棄,
永諧白首,妾之幸也。」成帝道:「不必遠慮,且盡今夕之歡。」

就兩下解了衣服。成帝把手去牝戶上著實捻了一把道
:「心肝,這個妙物有趣,有趣。」

  便將麈柄往牝戶裡扒鑽,那裡鑽得進。飛燕閉目開握涕頤下,假
意戰慄不勝,把手摟了成帝道:「痛得緊,教我怎熬得過哩!」

  成帝把津吐揩濕了又放不進。你道為何放不進?原來飛燕閉息順
氣,依先如處女一般。又兼成帝麈柄大了如何放得進去。成帝弄了半
個時辰,愈加情趣,把飛燕頸上咬了一口道:「俏心肝,這樣弄不進
,教我興發,怎的發付哩?」

  飛燕道:「須是耐心才好。」

  成帝又鑽了一會,畢竟放不進,只得叫一個宮女,名喚曹宮,酣
戰了一遍,方得盡興。

  一連三日,畢竟不能夠妥當。成帝只把曹宮來出氣。百宮問成帝
,婕妤為何幾日不能與聖躬相接?成帝道:「趙婕妤,豐若有餘,柔
若無骨,迂處謙畏,若遠若近,禮義人也。」

  寧與女宮婢脅肩者,比那當晚,又幸飛燕,飛燕只得勉強承受,

著力鑽研,方得進了寸許,成帝俏然呼:「你這件柬西委實有趣,教
我費了許多氣力。」

  飛燕道:「妾今日遇陛下,若花遇風雨一般,實難禁受,須要緩
款些兒。」

  只見他口裡一面說,那麈柄悠之裡 顧送將起來。把成帝摟緊了
,又把舌尖過度在成帝口內,引得成帝興濃起來,盡根立人,慢拽緊
抽,弄得兩下裡動了火。卻似魚膠粘的一般,那裡肯放開,弄得一個
多時辰。成帝才覺興盡,只見飛燕點盡纏綿,香凝滿席,將巾帕拭淨
了,倒頭而睡。

  未知後來飛燕怎生得寵?怎生行樂?且聽下卷分解。

  昭陽趣史 卷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