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事
發言人:S.S(北京同志)
第 二十三 章
藍宇還活著!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我這兩年來所有的恐懼、擔心、憂慮
都是多餘的!我不用再受良心的譴責,我可以又恢復從前放蕩不羈的生活。
他變了,和以前我認識的藍宇不一樣了,他看我的目光不再是憂鬱、迷戀、
欣賞。他謹慎地觀察我,還帶著點玩世不恭。他早已不再屬於我了!!
我手裡拿著他的名片,上面寫著『大和』建 建材公司,業務代表,藍
宇。我能做什麼?我還需要再找他嗎?我這麼想著,手卻不自覺地拿起了電
話。在我尋呼他不到一分鐘後,電話鈴聲響了:
「請問誰呼2345566?」他說。
我辦公室的這部電話他打過四年多,現在他居然問我誰呼他!!我的眼
圈發紅。我覺得委屈。
「我!陳捍東!」我也冷漠地說
「有事嗎?」他問
「沒事!……」我說。
「……我在上班,你要是有事我們找個地方聊。」
「……」
「要不你今晚來我這兒?」他說,聲音還是那樣平淡。
「行!」我放下電話,對自己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找他。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敲開藍宇的門。又像上次一樣,我尷尬地坐著,他
禮貌地招待我。
……
「吃飯了嗎?」他問
「吃了。」我看到餐桌上還放著一盤吃剩的生黃瓜
「你一個人住這兒?」我問。我已經沒有了緊張、激動, 想盡快將事
情說完離開。
「不是!」他還是那樣誠實!
我笑笑:「我以後不會來了,我 是想看看你過得好壞……我這一年多
到處找你,怕你出什麼事……哼!」我又自嘲地笑了一下:「過去是我對不
起你!我也無法補償,就算我欠你一輩子的……我離婚了……你要有任何需
要我的地方……我是指錢以外的,都可以來找我……」他頭半低著,目無表
情。
「多保重!!」我眼睛盯著他,語氣很重地說道,然後起身向門口走去。
當我的伸手去拉門把時,我感覺我的胳膊被緊緊抓住,我轉過身看著他
,我們站得很近,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聞到他的氣味。兩年了,那是我
夢寐以求的時刻。然而他沒直視我,眼睛看著我的肩膀……我再也無法控制
,一把緊緊將他抱住,我用盡全身力氣想把他 進我的身體裡。他也同樣地
摟住我,他沒有聲音,但我感到他臉貼著我肩膀的地方一片潮濕,他開始出
聲音地哭,還是那麼壓抑,但哭的很凶,而且用力咬著我的肩膀……連我們
分手時他都沒這樣過,為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我擦乾臉上的淚水,想鬆開他,看著他,可他緊抓住我
不放……又過了很久,他也鬆開我,他臉上已沒了淚水,兩個眼睛紅的像個
兔子。我看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我將我的嘴貼上去,他的唇好乾,我伸
出舌頭為他舔。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任憑我舔著……我停下,觀察他的臉,
他注視著我,我不知道那是痛苦還是幸福!我難過地閉上眼睛,繼續親吻他
的下頜、脖子……
我幫他脫去背心,他黝黑的平滑的肌膚終於呈現在我面前,我撫摸著,
用臉蹭著……我跪下來,慢慢將他的褲帶解開……我抬起頭,再次觀察他,
他站在那裡,低頭看著我,有點高高在上的味道。他的目光鄙夷而冷漠,就
像看個為他服務的侍者。我的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但這種侮辱卻激起了
我的受虐慾望。好!今天就讓我做一次婊子,我要把欠他的還給他。我為他
口交,他閉上眼睛開始享受,我的嘴麻木了,腦子也麻木了,我在等著他的
高潮……他射精了,弄得我滿身、甚至臉上都是精液。我來到廁所,把精液
擦乾淨,然後出來,我說:「我要走了。」他正在穿褲子,聽我這麼一說,
他愣住了:
「為什麼?」他滿臉疑惑的問
我靠在門上看著他,我笑:「我說過的,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他看我,眼睛裡再一次充滿淚水,他猛然抱住我,在我的臉上沒命地親
吻……我被他親的幾乎站不住,無力地坐在冰涼的地上,他也順勢跪下,繼
續親我,並脫我的衣服……他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拖到房間,慢慢地將我按
到床上……
就在高潮的瞬間,我已經暈旋,我情不自禁地喊著: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求你!!……」
……
我們無力地躺在床上,我閉著眼睛,好像置身在平靜的海面上,隨著海
水搖擺……一個浪頭像我們撲來,我們再次被捲進洶湧的水中……直到又被
推向浪尖……接著又平靜下來……一次再一次……
我坐在辦公室中,回想著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我拿起電話打給藍宇,我
問他今晚是否要我去接他,他遲疑了片刻,說他晚上有事。我問什麼事,他
停了半天說:
「我有「朋友」來!」
我沒說話,掛斷了電話……
第 二十四 章
有一個星期我沒和藍宇聯繫,我等著,等他給我電話,但我漸漸明白他
是不會主動來找我的。又過了兩個星期,我再一次CALL他,我告訴他我
要請他吃飯,他說他請客,我們爭執了一會兒,最後他說要是我不嫌棄,就
去他家吃,我同意了。
一進他家,我看到餐桌上放著不少熟食,看來他的廚藝沒什麼大的改觀
。我們打過招呼,他繼續在廚房裡準備著什麼,我來到房間,看到一張書桌
上堆著不少書,大多是TOEFL、GRE資料,另一張桌子上擺著個電視
,電視旁邊放著一個隨身聽和一卷錄音帶,那是英文歌曲磁帶:『經典浪漫
愛情曲』。藍宇不喜歡英文歌曲,這一定是他「朋友」送他的。
我們開始吃飯,他看著我夾起一塊他做的炒青椒問:
「好吃嗎?」
「太難吃了!」我笑。
「別吃!吐出來!」他也笑。
我們靜靜地吃飯,好久,他說:
「那天你沒笑話我吧!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那麼沒出息!」他大概是講
他哭的事。
「我也一樣沒出息!」我笑著說。
我們又都沒話了。
晚上,我們開始做愛, 有在這時我才覺得我真正擁有他。我們曾經同
居四年多,在床上我們可以說是十分默契,水乳交融。我們都知道對方要什
麼,怎麼做,而且做得比從前更動情、投入。
八月的北京依然沒有涼意,他的小屋更是悶熱。完事後,藍宇拿來瓶冰
鎮啤酒遞給我,他靠在床上,拿著啤酒,眼睛盯著電視。那是個美國的警匪
片,裡面打的不亦樂乎。藍宇喜歡歷史題材的戰爭片或打鬧的東西,我說他
俗,他反而笑我酸。
「你在那個日本公司干多久了?」我問他
「大概一年了吧!」他的眼睛仍瞧著電視
「你幹嘛離開『城建九』?」我明知故問
「外企不是更好嗎!」 他什麼也不想對我說。
「因為那張傳真吧?」我停了一會兒問。
「你怎麼知道?」他將眼睛從電視上移開,警覺地看著我。
「我去那兒找過你,我嚇壞了,生怕你出事!」
「哼!哪至於呀!」他苦笑一下,眼睛又盯著電視。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我問
「找你有什麼用,反正那個單位也呆不下去了。」他聲音平淡地說。
「至少我可以幫你找個其他的工作!」
「……」他像是在看電視,可我知道他心思不在那上面。
「後來你去哪了?」我又問
「瞎混!反正餓不死!別說這些了!」他不耐煩地粗聲說。
他微微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很痛苦。我看著,心感覺很疼。又是沉默
,我先開口:
「那是我老婆干的!」
他驚訝地看著我:「真他媽黑!!你就找了這麼個婊子!」他罵道。
我無話可說。
他平靜下來:「都過去了, 要不是你幹的就行。」
「你會想是我寫的?」我大聲問他:「我他媽都快急瘋了,我把北京的
每個幾角旮旯都找遍了!我就怕你……」我說不下去。
「也沒什麼的,有些事當時覺得很可怕,咬咬牙就過去了。」他眼光仍
放在電視上,平靜的說。
「其實傳真的事遠沒有咱們分手讓我絕望。」他轉過臉,看著我說。
那憂鬱的眼睛,我曾經那樣熟悉、迷戀,它曾調起我無數次的慾望,可
現在,它就像把刀插進我心裡。我看著他,由於做愛的瘋狂,他前面的頭髮
濕漉地貼在額頭上,黑漆的眼睛注視著我,他的嘴唇緊閉著……我吻他,將
舌頭伸進他的嘴裡,上下輕柔地舔,他也回應著……我們沒有做愛,就那樣
一直親吻……
清晨,他很早就起來,他說在那個日本公司上班絕對不能遲到。我和他
一同出樓,我想問他要不要我開車送,可我沒敢開口。他匆匆忙忙地向車站
走去。臨走前,他對我說他會和我聯繫。他一定是暗示我不要輕易找他,我
不在乎,我承諾過的,他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當我和藍宇在一起時,我覺得離他很近,特別是我們狂熱做愛時,我知
道那個人就是藍宇,他沒有變。但更多的時候我感覺我們離得很遠。我第一
次陷入了那種單戀的痛苦,我肯定那是一廂情願。我試著努力擺脫這種狀態
,並結交其他男人,甚至女人。但藍宇就像一劑毒品,當我得不到時拚命想
,享用時有如墜雲霧中的快感,清醒後卻是無邊的痛苦。
我們僅保持著性關係,對他的生活我從來不問,他對我也是漠不關心,
我們對過去更是隻字不提。我們 談性不談情。起初藍宇很久才找我一次,
但漸漸的變得頻繁,為什麼?我比其他男人對他更具吸引力嗎?……
那天我去『天話』接他,在路上,我建議我們去『北歐』,我實在不習
慣他的那間簡陋的屋子。
「咱們今天去『北歐』吧?」我問。
「我不去!」他斷然拒絕。
「那是你的房子。」 「我不要!」
「你就這麼恨我!」我無奈地說。
「我不恨你。」
「那你為什麼不要?」
「哼」他冷笑:「你一千塊錢買了我的童真,還想用樁房子賣我的感情
?」
「……」我氣得手開始發抖,將車開到路邊,踩住煞車:
「下去!!」我說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下車,向反方向走去。
第 二十五 章
沒過太久我們合好了。我覺得藍宇是對的,我們之間除了性以外還是什
麼都不要談的好!我好像預感我們將真的分手,徹底、永遠的分手。
一次我在他那裡給個朋友打電話,我需要記下個電話號碼,我問藍宇筆
在哪,他說在抽屜裡。我打開抽屜,使勁往裡翻,我沒看到筆,倒是幾張照
片映人眼 ,大部份都是個男孩的照片,看起來很像那天傍晚我在車中見到
的。他長的不算英俊,但端正、清秀,戴著眼鏡,有很濃的書卷氣。 有一
張照片是他們的合影,兩個瀟 的男孩分別坐在兩塊大石頭上自然地笑著,
可我心如刀絞。
一個星期六的下午,藍宇約我去他那裡。他一般很少週末約我,我自我
解嘲地說,我是他的星期二戀人。我告訴他我晚上有個重要的飯局,必須去
。他問我在哪兒,我說在『仿膳』。
應酬完,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我喝得頭暈腦漲,勉強走到車旁,正準備
拉開車門:
「陳捍東。」是藍宇在叫我。
我驚訝地看到他站在車對面:
「你怎麼在這兒?」我覺得奇怪。
「我等你半天了!」他笑著說……
那已經是十月底,天很涼,藍宇站在外面等了我兩三個小時。他什麼意
思?他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嗎?他在玩兒什麼把戲?
我讓司機自己回去,我們一起來到『慶賀』,我問他為什麼等我,他說
反正也沒事做。週日的上午,我們蜷縮在被子裡,他的小屋暖氣給得很少。
我抱著他,將他貼在胸前。
……
「我希望我們像過去一樣!我沒有其他『人』,就我們兩個。」我要做
最後的努力。
他又是那樣不聲不響,躺在我懷裡。
「你給我一個機會,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對你的感情……有增無減,我
是當真的!」我說的是真話。
「你又不是真正的……,你怎麼當真?」他說。
「我是!我現在對女人毫無感覺!」我肯定地說。
「你現在沒感覺,也許以後就有了!再說你還有老母,事業。」他平淡
地說。
「……」我又能說什麼呢?
「我有朋友,他對我很好,我們感情不錯。我已經很對不起他了,不能
再傷他了。」他突然輕聲說。
藍宇,他這樣躺在我懷裡,向我講他要對另一個男人好。我恨!
「這兩年,你就認識他這麼一個人?」我放開他,平躺著說。
「哼!不少人呢,大部份上來就干,真他媽的!」他笑著。
「你們怎麼認識的?」我問。
「在『華大』,那天我在『孤島』的椅子上坐了一天,我知道有個人注
意我。直到很晚,他才走過來問我是不是失戀了,給我遞煙。」
「你們是校友?」
「不是。可我們很談得來,他給我很多……」他也平躺著,眼睛看著天
花板。
「以前和你在一起,無論心裡多害怕,可一想到你就什麼都不怕了。分
開後,才知道像我們這樣的人……太難了!」他又說
「我當時恨你結婚,可現在理解了,像你這樣挺好的,和男的女的都可
以生活。」他仍說著。
「你要願意也可以結婚。」我說。
「我不會!」他說得很堅決。
我不想再和他談下去,不想聽他說那個男人有多好,我摸他的身體,看
他迷人的臉,這個漂亮的大男孩,就讓我來和他盡情的瘋狂一把吧!
我讓他平躺在床上,從桌子上拿來我的領帶,我們互相笑著對視,我將
他的兩隻胳膊舉起來,用領帶將他的手綁在床頭的鐵架子上,那是我從『毛
片』上看到的玩兒法。藍宇驚訝又興奮地看著我,我盯著他的眼睛:
「乖乖的聽話!否則我不客氣!」我說。
他含笑望著我。
我拿起枕巾蒙住他的眼睛,然後開始親吻他。我吻得一點也不斯文,像
個猛獸在它的獵物上啃食。我不但親他還咬他,我痛苦又興奮地看著我留在
他身上的牙印。我湊到他的陽具前,就像看到什麼美味一樣一口吞下,我貪
婪的吸吮,我覺得無比幸福。可我的眼睛有些發澀……他的「傢伙」在我的
口中再也忍受不了……他的雙手緊緊抓住床架……
我將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拿開,他激動地看著我,他一定看到我眼中的瀅
瀅淚光,他有些吃驚,但很快的也和我一樣……
「轉過來!」我命令道。
他側身轉過去,綁在手上的領帶早已鬆開,可他仍抓住床架不放……
我抱住他,緩緩地將陽具送進去……
我高潮了,可那是一種痛苦的興奮。我緊摟住他的身體,我哭著:「我
真受不了像這樣!!我們結婚吧!我能和別人結婚,為什麼就不能和你呢!
……我什麼都不要了!你要我做什麼?你說! 要我能做到的!……什麼他
媽男的女的,我給愛這個人!!我變態、流氓,可就愛上個人!」我像瘋了
似的痛哭……
藍宇的身體在我懷中顫抖:「我什麼也不要!就要你!」我聽到他哭著
說……
當我們走出房間,來到街上,我們就如同兩個普通的朋友,甚至比那還
遠,好像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
第 二十六 章
自從那年開春,我就預感到有什麼災禍會降臨,沒有一件順心的事。老
媽又和我徹夜長談一次,她要我馬上結婚,反覆地給我講著不結婚的危害性
,她談到了她的一生,我父親,告訴我人生有多麼的艱難。她勸我不能任性
胡來,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我驚訝地聽著,還從不知道我國高畢業的老媽
竟然是個哲學家。
一天,我發現我的小妹用鄙夷的眼光看我,後來我媽說林靜平早已將我
的事告訴她們。我不再是個有威嚴的大哥了。
生意的情況也很不好,『知行』的行長被捕了,他是我最大的財神爺。
我更怕牽扯到案子中去,不敢輕舉妄動,靜觀事態的發展。
我開始冷靜考慮和藍宇的關係,無論怎樣,我比他大十歲,並已過了而
立之年。我不能再像個少年似的陷入感情的泥潭。我不清楚藍宇究竟需要我
什麼,我 想給他我所能做到的一切。我不再介意他做什麼,和誰來往。我
珍惜我們在一齊的每一分鐘。
三月的一天,我被藍宇召去,我們做愛、閒聊。
我們聊起一些虛無的事,談到靈魂、來世……
「你下輩子還願意再 到我嗎?」我再次問他這個困擾我的問題。
「不願意!」他簡單地回答。
「就是說你後悔了?」我笑了。
「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也絕不這樣過。」他說。我無法理解。
……
「嘟、嘟……」他的CALL機又響了。他看了看,仍沒理會。他在看
一個什麼學校的簡介。
「唉!我這輩子肯定是去不了『MIT』了!」他說。他告訴過我,那
是個有名的工學院。
「將來讓你兒子去。」
「我哪來的兒子呀?」他笑著看我說。
他的CALL機再次響起。我將手機遞給他。
「我還是去樓下回吧。」他有點尷尬,轉身出門。
他回來的時候滿臉興奮。
「什麼好事,這麼高興?」我不想問,可忍不住。
「他接到錄取通知了,一年兩萬四,太棒了!」看得出,他很為他高興。
「什麼兩萬四?」我不懂。
「全獎呀!足夠了!他今年肯定走成了!」他說話的神態就是個毛頭小
子。
我總算明白他是說他的朋友要出國留學了:「那麼老了,還出去幹嗎?
」我不無諷刺地說。
「他才二十八!沒你老!」他笑著,一副得意狀,我討厭。
「那你可得加把勁了,弄好了今年一齊走。」我沒有和他一般見識。
「談何容易?建 太難聯繫了。一大堆錄取通知,可都沒錢。」他說著
神色黯淡下來。
他想了想又說:「也許我應該再考一次GRE?差一點就上兩千了……
」他像是自言自語。
那個晚上,他又變得沉默寡言,他一定是為將和他朋友暫時分開而難過。
四月份,我得到通知,因為涉及『知行』案件,要對我公司的帳目進行
全面調查。我陷入了空前的危機。
我很少回家,害怕面對老媽的眼睛,她近來少有笑容,她大概對我已經
絕望了。
藍宇每週找我兩次,我開始躲避或者拒絕。另外,我忙著另一件事。
那天,我和藍宇做完愛,我問他:
「你原來的那本護照呢?」
「在我這呢。」他奇怪地看我。
「大概過期了吧,你給我護照,我幫你一個星期內辦個新的,也換個出
境理由。」我說著下床,打開我帶來的信封:
「這是國內及美國銀行的擔保,你不是有錄取通知嗎,拿這個簽證就行
了。」藍宇驚奇地聽著,可我說得很平淡。
「這種很難簽證的。」他還挺在行的。
「放心,我有個朋友,她專管『經部』的公務簽證,和使館裡的中秘很
熟,和兩個簽證官交情很好,等護照下來,她會帶你去的。」
「能行嗎?」他將信將疑。
「沒問題,等你到了美國後,你再想辦法。我給你存了五萬美金,要是
走投無路了,就先藉著用,以後還我。」我說。
「……」他沒說話。
我想他一定是挺感動的。
過了一會兒,他看著我笑了,很輕鬆,可帶著嘲諷:
「其實你真用不著這樣。我早就看出來你又膩了,躲著我。又要把我打
發到美國去。」他笑得更厲害:「那點錢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早晚都能聯
系出去。」他說完,開始起身穿衣服。
我沒說話,也穿衣服,穿戴好,我拿著自己的東西,並將一個名片遞給
他:
「藍宇,這是那個人的名片,等你護照下來,就打電話找她,我和她說
好的,她肯定幫你。這是個機會,你不是想和你情人相聚在美國嗎!你要是
不想辦,就把這些材料一把火燒了,扔拉圾桶裡。」我也嘲笑地看著他。
他靜靜地看我。
「以後別找我了,床上比我強的人有的是。」我說。
他臉色很難看,憂鬱再一次浮現在臉上。
「我們從第一天認識,你就認為我對你就是個錢字。我們從第一次爭吵
就為了這個,你覺得恥辱?可我更覺得羞辱……我付出的就是幾個臭錢?!
哼!」我自嘲地笑了。
他低下頭,一聲不吭。
「今晚我不在這兒住了,你這兒太冷。我早就煩了!」我說著走到門口
。「不送送我呀?!」我打開門問:
他站在那裡:「你自己不會走?」
他說得對,我是該自己走。
……
我們這回該是徹底分手了。我不是很痛苦, 覺得心被傷的已經麻木,
我想當初藍宇也是同樣的感覺吧。後來藍宇電話裡找過我兩次,他說要請我
喝酒,我說我很忙,也想戒酒。好在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領略這份愛的痛楚
,一個月後我就被逮捕了。
關於那個案子我不想談太多, 記得被捕那天,幾個便衣走進我的辦公
室,他們給我看逮捕令,讓我簽字,我將雙手伸出來,被他們拷住。我是個
膽小怕事的人,可那天我異常的冷靜。在這之前,我早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做了很多努力,可我發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朋友都不再是朋友,我能理
解。
指控我的罪名很多,行賄、參與走私,非法集資……預加之罪,何患無
詞,大家都那樣做,但我的後台不夠硬,另外我不夠心黑手辣。商場上混了
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幼稚、書生氣十足。
第 二十七 章
我被關在『分局』,我的任務是寫交代材料。一開始,好像情況很可怕
,我有可能被判死刑。我開始回憶自己的一生,我曾做了不少壞事,算是罪
有應得。可我不平衡的是,那麼多人比我邪惡,然而他們卻活得比誰都好。
那時我心裡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老母和藍宇,特別是老母,我的死將對她意味
著什麼?對於藍宇我不很牽掛,我 是覺得遺憾,他是我這生唯一的愛情,
可他不理解,他也從沒告訴過我他愛我。我不再想我是個同性戀者還是個異
性戀者,在死亡面前這太微不足道了,唯有情感的獲得與付出才是最值得珍
惜的。
很快,我發現事情有了轉機,律師告訴我這個案子有可能拖很久,因為
有關「上面」的權力之爭。城樓失火,殃及池魚,我 是個小魚罷了。起初
我誰也見不到,除了那個沒用的律師。後來我見到了劉征。
在預審科的辦公室裡,我和劉征有了一次單獨見面的機會,他們為此一
定是不少破費。劉征告訴我很多消息,我個人的及公司名下的資產全部凍結
。調查仍在繼續,公司也基本上停止運轉。高層人員都另尋高就,大有樹倒
猴孫散的架式。他正想盡一切辦法疏通關係,解救我出獄。
「我媽還好嗎?」說完案子的事,我問劉征。
「還行吧!你別擔心。」
「拜託了!哥們兒!替我多看看她。」想到老媽對我最基本的請求,我
無法滿足她,現在又要她面對身陷囹圄的兒子,我真是無地自容。
「放心!捍東,你媽就是我媽,跟我親媽一樣。我現在差不多天天去看
她或者打電話……不管你出什麼事,我就是她親兒子,給她養老送終……」
我眼圈發紅:「謝了!」我說。
朋友,這是我真正的朋友。藍宇教過我。
「對了,這有藍宇一張條,讓我帶給你。」劉征說著從兜裡那出一張紙
條。
那是藍宇的筆跡:捍東,大家都在為你想辦法,你一定要有信心。你肯
定能出來,我等你,無論多久。你欠我一輩子,你說過的話,不能反悔,我
等著!千萬千萬保重!!宇
我看著那個「宇」字,淚水止不住往下流,我們之間從沒用過這個暱稱
,可我懂他的意思……
「他怎麼知道我的事?」我問劉征。
「他打電話找你,特著急。他今天和我一起來的,因為和郭提(審員)
講好的,就我一個人見你,所以他等在外面。」
「你讓他趕快出國吧!我和他到此為止!」我說
劉征沒回答,他又說:「小林也打電話問你呢!她也挺為你擔心的,問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別提她!」我心裡難受。
「那女人心是黑點,可對你不壞。」劉征永遠為林靜平辯解。
……
那是很難熬的三個月,監獄的生活可想而知。沒有審判,沒有任何法律
程序,我就這麼被關在裡面。提審員和行偵處負責調查的人對我還好,特別
是後期,都快成了朋友。終於有一天,我被告知可以出獄了。真是莫名其妙
地逮捕,無緣無故地釋放。
和劉征、律師走出『分局』大門,我看到藍宇遠遠地站在汽車旁,也許
因為經過一個夏季,他看著特別的黑瘦。當我們注視時,他仔細打量我,好
像要從我身上看出缺少了什麼。我們沒說一句話,但藍宇的眼睛時刻盯著我
的臉。我和藍宇坐在車後面,劉征開車。我看著窗外,我又自由了,我還活
著回到這個熟悉的城市中……突然間,我感覺手被輕輕觸摸,那是藍宇,他
猶豫著將他的手放到我的手上,我看他,他目光堅定、執著,他明亮的眸子
含情脈脈,我緊緊啜住他的手,兩個男人的手,那麼用力地握在一起,我感
覺生疼,他也一定覺得痛,可我們誰也沒鬆開,反而更加用力的握著……
劉征將車開到我家,藍宇說他在車裡等著我們。我和劉征還沒走進家門
,老媽早已等在門口,當我走到她面前,她雙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啊」
的一聲痛哭起來,我攙扶著她,盡量使自己平靜:
「沒事了!媽!您幹嗎呀!這不是都好好的嗎!」我聲音哽咽。
我媽哭得更厲害了……
我的妹妹們和劉征都上來解勸,老媽好歹算是止住了哭泣。在家中,我
看著老媽漸漸地笑了,開始惦記車中的藍宇。多大的無奈,我生死關頭唯一
想到了兩個人,卻不能同時在我身邊。我騙老媽還有些重要的事情去公司處
理,然後和劉征一同出來。
「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咱媽好些了?」藍宇關切地問。
「好了!她見到我就行了。」我笑著說。
「你們去哪兒?我送你們。」劉征問。
「你們餓不餓?咱們去吃飯吧?我請客。」藍宇提議。
「還是我請客,算是慶祝捍東平安歸來。」劉征說。
「我想先洗個澡,也不想去外面吃!」我厭惡去餐廳吃飯,雖然我已是
幾個月沒見到油水了。
「去我家怎麼樣?」劉征建議。
我們決定去劉征家。那是男人的聚會,房間裡很快瀰漫著酒氣和濃重的
煙霧,還不時伴隨著咒罵聲。第一個喝醉的是我,劉征也有些暈乎,藍宇那
天喝得很少,他看著挺高興,聽我和劉征大罵世道不公。
「劉征!我要敬你!我要報答你!我們是患難之交,我一定要報答你!
」我藉著酒勁說出心裡話。為了幫我出來,劉征將自己全部三拾萬存款都搭
出去了,這算是為朋友兩肋插刀。
「別提這些了, 要你能出來,就沒白折騰。」劉征說著和我乾杯。
我轉過臉,看著藍宇,他不聲不響地饒有興致地聽我們亂侃。
「謝謝你那張條,我在那鬼地方都呆不下去了!」
他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喝!」他說著向我舉杯……
那個案子終於有了結果。因證據不足,撤銷對我的起訴,但因公司存在
許多財務問題,如偷稅漏稅等,被巨額罰款,其餘資產退回。對這個結果我
已經十分滿意,雖然使我原氣大傷,但我仍可以東山再起。
那是我人生的一次劫難,我僥倖逃脫了,可也從中學到很多東西,它改
變了我的人生哲學,我開始活得更平淡、自然。
第 二十八 章
在藍宇的小屋,我躺在他的懷裡,他端詳我、不時地親吻我:
「我這次變化大嗎?」我指自己出獄後的模樣。
「不大,就是瘦了。」
「我還以為你早忘了我了!」我說。
「我怕你想不開。記得我接到傳真的時候,公司所有領導找我談話,保
衛科讓我寫材料,還要寫細節……真挺擔心你的。」他不善於表達,可我懂!
我翻身起來,將他摟在懷裡,細心地觀察他,他真的和我剛認識時大不
一樣了,眉宇間多了那份成熟。從前他看我的眼神透著不安,懷疑,可現在
,他看我時自信,坦然。他比我們重逢時略微消瘦,為什麼?難道和我在一
起使他痛苦嗎?
我低下頭,用我濕潤的嘴唇貼到他的眉毛、眼睛、鼻子上,然後慢慢地
滑到他的唇上,我細緻地為他舔,他也伸出舌頭回應。我將頭低得更深,我
們動情地接吻……我抬起頭看著他,手在他的頭髮中輕輕愛撫:
「告訴我,為什麼給我的條上 寫個『宇』字?」我問。
他笑了,沒回答。
「你要我還你的債,你說怎麼還?」
「你自己看著辦!」他笑著說。
我看著他,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愛我,我 能靠感覺。可這足夠了,它
比一千句甜言蜜語更讓我激動。
「我要你!除非我死了,我們就一直這樣,好嗎?」我眼睛緊盯住他的
眼睛問。
他又是那樣輕鬆地笑:「要是我們老了呢?」他問。
「除非你嫌我老!」我說。
他還是笑。我被他笑得無可奈何,有些失望。
他一定是觀察到我沮喪的表情,他湊過來親我,再次和我接吻:
「你是毒品,明知道不能 ,會毀我一輩子,可還是又 了。」他笑著
說。
天!我們竟然不約而同地將對方看作毒品。我沒說話。
「那你又染上毒癮,怎麼辦?」我也故作輕鬆地問他。
「等著下次再戒毒!」他說,我不明白。
「你什麼時候準備再戒毒?」我猜想他暗示我最終要分手。
「等到你再結婚,或又找別人時。」他依舊笑著、輕鬆的、不在意地說!
我看著他的笑容,聽著他的話語,那種感覺真是難以言表。他完全不信
任我,卻義無反顧地和我在一起……
「你今年還能出去嗎?」我要換個話題,問他出國的事。
「早沒戲了!」
「他走了?」我問。
「嗯。」
「那你們不就斷了嗎?」
「……」他沒回答。
「他一定知道我們不少事吧?」我問。
「他一點都不知道。我從沒對他講過。」我很驚訝,無法理解。
「我沒告訴過任何人咱們的事。」他又說。
「為什麼?」
「我不願意別人分享。」
……
我 有呆坐在那裡看著他,沉默。
我們認識七年多,我知道他很重感情,但我無論如何沒想到他會這麼癡
情!
那天晚上,我們盡情做愛,藍宇興奮極了,他瘋狂地享受著性愛的歡樂
。我也興奮,卻做得小心翼翼,生怕他會溶化在我的懷中。後來我幾乎一夜
未眠,他一直躺在我的臂膀裡睡著,他睡得很沉。我想著我的人生,事業,
母親,想著在監獄的日日夜夜,我對自己發誓,除非藍宇厭倦了這種生活,
我會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清晨,當太陽從東方升起,我們又開始各自忙碌,我將藍宇送到單位,
然後回公司收拾我那個爛攤子。我好像又回到了創業階段,雖然艱辛,但充
實。我早已退了飯店的長期包房,也將『臨時村』和『運動村』的房子賣掉
,因為我需要資金周轉。除了偶而回我媽那裡,我幾乎每天住在『慶賀』,
藍宇的小屋中。我戲稱是落破後到他這裡逃難。
他工作很忙,那個日本老闆特別苛刻,他總對我講這些外國老闆太黑,
他要當希特勒,把小日本全部幹掉。我說他是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他說沒
錯兒。但他幹的很好,那天他高興的告訴我老闆給他加薪了,於是我們來到
餐廳,我狠狠地宰了他一把。
藍宇從不談過去,更不談未來,他不相信未來。我們現在很幸福。那天
,我遠遠地等在他公司門口,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和他一齊走出來,他們有說
有笑的。當藍宇鑽進我的車裡,我笑著逗他。
「你丫行啊!勾上這麼漂亮的女孩!」
「是她老纏著我。」他挺得意。我可以想像。
「你還不順水推舟,弄上手?」
他疑惑地看我,然後輕蔑地瞟了我一眼:「那不是害人家嗎!」
我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開個玩笑!我還以為你喜歡那女孩呢!」我
不得不給自己找個台階。
「我不會的!我這輩子不結婚!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我們中大多數人最後
都選擇結婚,那沒有意義,也不道德。」他說。
「哼哼!」我乾乾地笑了一下。
第 二十九 章
我住在藍宇那裡,除了在外面吃飯,大部份花銷由他負擔。我們都忌諱
談錢,那是藍宇心中的結,也是我的。我常想,若我們不是那樣奇特的相遇
,我們一定會更快樂。
一天藍宇告訴我,房東明年不想租給他這間房了。
「他是不是想漲價呀?」我問。
「我問過了,他說是因為明年房主可能回來。」
「那就再租個地方。」我說。
「特難租!」
我想了想,小心地試探著問:「要不我們回『北歐』住?」
他沒說話,接著做他的蛋炒飯。
我將鹽遞給他,留心觀察他的表情,他肯定是不高興了。
「算了,那個房子你要是真不喜歡,我就賣了它,正好我現在特別需要
資金。」
他仍沒回答。
「你同不同意呀?」我問。
他將煤氣火關掉,笑著看我:
「我已經把它賣了!」他輕鬆地說。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
「你不是說給我的嗎?又反悔了?」他像是在有意逗我。
「你賣給誰了?怎麼賣的?多少錢?」
「一個深圳做房地產的,三十八萬美元。」他觀察著我說。
「……」
「那不是你告訴我的嗎,不喜歡就買掉,我聽你的」他瀟 地笑。
我也僵硬地笑了:「你就這麼愛我?」
「沒錯兒!」他還是笑,同時一把將手伸進我的上衣裡,我不禁打了個
冷戰。
我沒問他那錢怎樣處理,做何安排。
……
對這個意想不到的消息,我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擔憂。
錢!靜平曾說過,我把錢看得太重。的確,自從知道藍宇接受了那筆財
富,我覺得我們之間平等了,我不需要像過去那樣謹小慎微地同他相處,我
也不再有負疚感。
星期日的早晨,當我還在熟睡,我感覺有人在我身上不停地摸,尤其在
我的陽具上反覆揉搓,「這個臭藍宇,討厭!」我心裡笑罵,仍佯作熟睡,
看他怎麼辦。他掀開我的被子,在我身上舔,然後像是在仔細研究我的身體
,甚至在我的下身細看,我實在忍不住想笑,大喊一聲:
「幹什麼呢?」他嚇了一跳,然後闔身撲到我懷裡。
「我還從來沒好好研究過你呢!」他笑著說。
「你當我是圖紙哪!還需要那麼研究?」我也笑。
「哈!我在想為什麼平時我們差不多大,可到時候你比我的大點」他更
笑,壓在我的身上。
「平時我的就大!」
「沒有!」
「不信你拿尺子量!」我說。
他果然去找尺子,當他看到我的「傢伙」時,說:
「你丫這個不能算,這根本就不正常!」他笑著。
我看著他,猛的起身抱住他:「讓我給你量量!」我說。
「用什麼量?」他問。
「用嘴量!」我說。他笑了,那麼甜、那麼讓人愛戀。
我開始為他口交,我陶醉,我是那樣迷戀他,無法自拔。我停下,伸手
用力捏住他的下頜:
「愛不愛我?!」我繃著臉問他。
他定是被我捏得不舒服,先皺皺眉頭,看著我,慢慢地在我的注視下,
他也變得激動,他用力點頭。
「說出來!!讓我聽到!」我鬆開捏著他的手,粗聲要求。
「……」他看著我,卻一聲不響。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再次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說出我發自內
心的告白。
他掙脫我的手,笑。
他媽的!我恨他的笑。自從我們重逢,我搞不清他對我的感情有多深。
他總是那麼無所謂地笑……我低下頭,猛地用嘴堵住他的口,我幹嗎要逼他
說呢?他又不喜歡說謊。我們接吻,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狂吻……
吻夠了,我再次為他口交……當他將射精的一霎那,他叫我的名字,可
我仍貪婪地為他口淫……他高潮了,我感覺一股滾熱的液體直衝喉嚨,我連
忙離開……
藍宇驚訝地看我:「你怎麼吃進去了?」
「那有什麼?營養豐富,你也嘗嘗。」我說著,將他身上的殘留部份抹
了一下,直送他的嘴中。
他笑著要避開,可躲閃不及,被我全部抹在嘴上,他皺著眉頭,品了品
:「像牛奶……加上魚湯兒?」他說。
我們先都對著笑,然後跳下床,爭先恐後地拚命向廁所跑去……
第 三十 章
那是個風和日暖的週末,藍宇提議要到外面玩兒,可我有點睏倦,但還
是陪他出去。他開車,我們要找個沒人的地方玩兒。
「精神點!」他看著哈欠連天的我說。
「你不知道我老了嗎?唱首歌吧,讓我精神精神!」
「唱什麼呢?」他想著……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他開始高興地唱。
「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隻不可戰勝的力量……」我也和他愉快
地唱著。
「……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向著革命勝利,向著全國的解
放!!」我們大聲地、歡快地、肆無忌憚地唱著……然後哈哈大笑。
我們來到一個北京西面的山上,這裡很僻靜,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藍宇枕著我的大腿躺著,他仰望著天:
「好像北京的天比我們哪兒藍。」他說。
「美國的天比這可藍多了」我說。
「美國的月亮也比這兒圓,對吧?」他笑話我。
「不是你哭著喊著要出去的嗎?」我也笑他。
「誰哭著喊著呀?我那是迫不得己。」他笑著說。
「你不準備出去了?」我問。
「除非你和我一起走。我們一起走好嗎?」他認真地看著我。
「要是我不走呢?」
「那就算了!北京也挺好!」他無所謂地說。
我隱約聽到什麼聲音:
「好像有人來了,快起來。」我說著急忙推他起來。
他仍躺在我的懷裡:「看你怕的!那有什麼?來吧!他肯定打不過我!
」他狂傲地微笑。
「要是兩個人呢?」我問。
「不是還有你嗎?」
「要是三個人呢?」我又問。
「那也不一定是咱倆的對手!」
「要是很多人呢?」我再次問他。
「哼!大不了拚個頭破血流,魚死網破!」
「行!不愧為『華大』的學生,夠狂!」我笑著低頭看他,他也笑了。
我欣賞他,他有種我永遠都不能具備的勇氣。在他的臉上,我看到的絕
不僅是一個年輕男子的俊美,還有一種青春的奪人魂魄的力量。
我凝視他,他坐了起來,也注視著我,我再一次猛地將他攬入懷中,我
們緊緊擁抱……我閉上眼睛吻他,他潮濕的嘴唇貼著我的臉,我們接吻,如
同兩個初識的戀人般狂熱……那是我們第二次在室外擁抱、接吻,伴隨我們
的是明媚的陽光和寂靜的群山。
……
金秋的北京涼爽,乾燥,天空更是格外藍。樹葉早已紛紛揚揚地散落在
地上,掩蓋住光禿的路面,倒顯得飽滿、充實。
清晨,暖融融的太陽照進我們的小屋,彌補了暖氣不足所帶來的清冷感
。我和藍宇都起晚了,我有個重要的約會生怕錯過,藍宇更是個不喜歡遲到
的人,我們匆匆忙忙起床、洗漱,然後各自趕路。臨出門時,藍宇笑著讓我
親他,我敷衍了事地吻了他一下。我問要不要送他,他說他打車好了,我們
說好晚上我去接他。
我趕上了那次談判,而且結果很好,我將大賺一筆。我陳捍東將徹底翻
身,那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中午,我高興地從『大廈』回來,一進門就被劉征拉進辦公室,他神情
緊張、凝重:
「你先坐下!」他說著將我按在沙發上。
「幹什麼?」我覺得他很奇怪。
「捍東……你要有個思想準備……」他艱難地說。
「怎麼啦?」我大聲地、緊張地問,是不是我媽……
「……藍宇出車禍了!」
「……」我張著嘴,不明白他說什麼。
「他乘的那輛出租車和一輛卡車撞了……當場就……剛才交通隊的電話
打到這兒……」
「……」我已是滿臉淚水,可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捍東!沒事吧?!」我隱約聽到劉征遙遠的聲音。
……
我像墜如雲霧中,輕飄飄的,毫無感覺。我恍惚地跟著劉征來到個什麼
醫院,恍惚地又跟著劉征和另一個穿白大褂的人進了一個房間,那裡面滿滿
地放著許多床,上面蓋著白色的單子……他們在一個床前停下,打開那白色
的被單……
我看到了,那是一個人的臉,上面全是血污,我笑了!!我知道那是藍
宇,他不是就在這兒嗎!我俯下身,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肩膀,我太熟悉了,
那是他的臂膀, 是今天格外僵硬、冰冷……
我用他最熟悉的目光看他,我看不到那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粱、迷人
的雙唇,那上面 有模糊一片的黑色血跡……那有什麼?我知道是他,我不
用看都知道。……我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抓住他!!
「啊!啊……」我的喉嚨裡發出聲音,像個將被掐死的人在掙扎。我感
覺有人用力拉我,說「捍東,你冷靜點。」滾!!你們這些活著的和死去的
人都看著吧!!我再也不用掩飾、隱瞞,我要守在他的身邊!!!你們可以
當眾高歌你們的愛情,摟著你們的愛人親吻,難道我連為我死去的愛人傷心
都不行嗎?!我看著他的胸口,那寬闊的胸膛,我曾無數次親吻、撫摸……
好像又有人更用力地拉我,滾!!你們是想笑話我嗎?笑吧!!我不能
就這麼離開我的愛人,我要抱著他,他肯定需要我!我要用力抓緊他,要讓
他溶化在我的手中……他沒有死!他可能一會兒就醒過來,他說過讓我今晚
去接他!!對了!他早上讓我吻他,他很少這樣,他一定是暗示我什麼……
可我卻吻得那麼不認真……我怎麼那麼愚蠢!!我湊向他的臉,我要在那血
肉模糊的一團上補上那個吻……
我終於被巨大的力量拉起,離他越來越遠……。我不甘心!!可毫無辦
法、無能為力……
……
第 三十一 章
北京的秋天再也不是我喜歡的季節,它是那樣清冷、蕭瑟,那冰涼的秋
風將一切吹得蕩然無存。
當我再次走進『慶賀』的小屋,它是那樣親切,又是那麼恐怖。桌子上
留著他那天早晨仍下的水杯,裡面還有沒喝完的水。我不敢 那只杯子……
我走進房間,屋子裡都的他的東西,沒有少一樣,可為什麼它們的主人卻不
回來?床上的被子是疊起來的,我當時對他說別疊了,沒時間了,他說他就
受不了我的邋遢……我順手拿起床上他換下的衣服,那上面沒有他的體溫,
可留著他的體味。我跌坐在床上,將頭深埋在衣服裡,我哭了,終於出聲地
真正地哭出來……屋子裡迴盪著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哭泣……
我無法住在『慶賀』,更不想回我媽家,一直住在辦公室裡。以後的一
個星期,我神情恍惚,體重銳減,並伴隨著幻聽,總覺得藍宇在叫我。我每
時每刻都覺得藍宇會出現在我面前,我經常突然回頭看是否有什麼奇跡的出
現。我的精神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那天,我被老媽強行叫回家,一進家門,我和她打個招呼,連忙來到自
己的房間,我不願意她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不
知過了多久,我聽到屋門被打開,我媽進來,坐在我的床邊,我將眼睛閉上
,裝作睡覺。我感到母親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就像小時候那樣,上下搓摸
我的胳膊:
「小東!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人死沒法兒復生。」我聽到老媽哭泣著
說,我的眼淚再一次湧出來,可我沒做聲。
「我知道你們的事,劉征都告訴我了,要是那孩子不死,我也不反對你
們在一起。」她接著說。
我的眼淚更多的流出來:「您說得太晚了」我心裡默默地說……
兩個星期以後,在劉徵得提示下,我打電話給藍宇的父親,當我告訴他
這個噩耗時,我聽到電話那邊一個老人的痛哭……
幾天後,藍宇的父親給我打電話:
……
「他沒留下什麼嗎?」那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沒有,因為是意外車禍,太突然了,沒有遺言。」
「啊……沒有遺物嗎?」他問。
「有些衣服、書,您要什麼,我給您寄過去。」我想他是要藍宇的遺物
做紀念。
「噢……」他像是有什麼要說。
我恍然大悟,他可能是要錢。我想到藍宇應該有筆財產,三十八萬美元
,可我在他的遺物中沒有發現任何單據,除了一個幾千塊錢的活期存折。
我無意中問到劉征:「你知道藍宇把『北歐』的房子賣了吧?」我問。
「知道……」他的聲音聽著沉重。
「他那個缺德爹,到現在還想著他留下的錢呢!我也不知道他放哪兒了
。」
劉征驚奇地看著我:「他沒和你說呀?」
「說什麼?」
「當時你在監獄時,那錢就用了!」劉征說。
「你怎麼不告訴我?!」我驚訝地問。
「藍宇不讓我說,說他告訴你,讓你吃一驚。」
「……」
「你剛進去的時候,我們都急壞了,藍宇天天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我
們都以為你已經給斃了呢,後來咱媽總算是找到『李』,可他媽開口就一千
萬!」
「你不是說一百萬嗎?」我問。
「那是藍宇說的,我可一直沒說是一百萬。」
「可哪有錢呀?我這兒三十多萬,老太太哪兒六十多萬,管他媽誰借都
不行,連愛東、敬東(我的兩個妹妹)都告訴沒錢,林靜平說是幫忙,可我
真向她借,她就推說錢拿不出來……也難怪,誰不知道那錢可能就是打水漂
兒。藍宇乾著急沒辦法,他說他這輩子沒覺得錢這麼重要過。後來他想起了
『北歐』的別墅,那是他名下的,可以賣出去,我一個星期就給買了,連家
俱帶那輛車一共才三十八萬,可那時也想不了那麼多……」劉征又說。
「說實話,我以前挺瞧不起他的,可這事我挺佩服他的,就算是朋友,
也夠義氣!如果是那種關係,那可夠知情知意的。就是我攤上這事,我老婆
也不一定能那麼著急、玩兒命。」
「那他幹嗎瞞著我?」我滿眼淚水,不解地問。
「他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我還以為他或是老太太早告訴你了。」
「我媽也知道?」
「當然了!那天去你家,藍宇在外面等我,老太太還特意在窗戶那兒看
他半天。」
……
尾 聲
三年後,我移居加拿大,並在『西溫』買了一處房。我再次結婚,我沒
有藍宇那樣的勇氣,去面對自己同性戀的身份,況且我感情的大門早已徹底
關死。對我年輕的妻子,我無法愛戀她,可我盡我所能體貼、照顧她。
我入教了,是個基督徒。在我受洗的時候,我懷疑上帝能否接納我這個
同性戀者作為他的羔羊。我現在已經是他的子民,我常常對上帝禱告:
主啊!請您聽我這個有罪的人的禱告,我曾愛上一個人,我曾給他帶來
那麼多痛苦,可他死了,我再也無法彌補。我祈求您,仁慈的主,請您接受
他進入天國。當他在人世間的時候,他從沒傷害過任何人,他是那樣善良、
正直。他唯一做了件不該做的事: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有了一段在人
世間被看作荒謬、無恥、墮落的感情,可這份感情是純潔的、無辜的、永恆
的。
父啊!我還有一個請求,請您務必答應我。無論您將那個男孩送到什麼
地方,當我離開這個世間的時候,請讓我同他在一起。如果他在天國,讓我
們盡情在那裡歡樂,接著訴說我們在人間的愛戀,也讓我來彌補對他的虧欠
;如果他在地獄,請讓我也去那裡,讓我走近他,站在他身後,雙手緊緊摟
住他的肩膀,貼著他的脊背,讓我們共同去承受地獄的酷刑和烈火的煎熬,
我無怨無悔。
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義,阿門!
溫哥華的天氣真好。同樣是深秋,可沒有半點秋天的淒涼,樹葉大多還
是綠的, 有幾隻金黃色的葉子散落在綠色的草坪上。我坐在自家門前的大
院內,聽著身後母親、妻子和小女兒的嘻笑聲。抬眼望去,一抹夕陽出現在
天的盡頭,在那菊紅色的陽光中,我隱約地看到藍宇慢慢向我走來,他憂鬱
地望著我,然後輕輕地笑了,笑得那樣自然、恬靜、燦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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