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影》
古典色情文學《桃花影》
【《桃花影》四卷十二回,題「攜李煙水散人編次」。煙水散人即徐
震,字秋濤,浙江嘉興人,為明末清初的通俗小說作家。《桃花影》
存世有畹香齋刊本,藏美國哈佛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藏有殘本二卷
六回。又有光緒丁酉上海書局石印本,改題《牡丹緣》,藏南京圖書
館。(方注)】
新鐫批評繡像桃花影快史 攜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一回 小書生鑿壁窺雲雨
詞曰:
兀坐騰騰非困酒,一段癡情閒自探,曾把瑤琴月下彈,卓文
君,新寡否,怎不隨儂成鳳偶。
空想蠻腰與索口,十五盈盈何處有,若得巫山夢裡雲,並香
肩,攜玉手,勝似鳴珂杏苑走。
《右調 天仙子》
這一首詞題曰:「癡想」。只因佳人所以難遇,空裡相思,寫出
一種深憐極慕之情。然這癡心妄念,不但作詞的有此想頭,凡世人不
至於蠢庸如木石,誰不思量那雲鬢花容,與他同床共枕。只是世間女
子,雖有幾分姿色,無非塗朱抹粉,豈雲傾國傾城,必須是沉魚落雁
,閉月羞花,方足以入我輩之想。試想那蟬鬢低垂,黛眉輕掃,凌波
三寸,面似梨花;又想至小肚之下,兩股之間,其軟如綿,其白如玉
,豐隆柔滑,乾而且緊者,能不令天下有情人盡作癡中想。只是人人
有此艷思,未必人人遂意。乃有一個書生,也因一念癡狂,竟有許多
奇遇,又容容易易,得個絕色佳人,做了百年伉儷。
這段風流話本,在明朝成化年間,有一舊家子弟,姓魏,名[王容],
表喚玉卿。祖居在松江府西門外,妙嚴寺左首上岸。年方十七,下筆
成章。在十五歲上,父母雙亡,只有一房家人夫婦,男的叫做褚貴,
婦人賈氏,名喚山茶,午方二十一歲,生性妖淫,善於諧謔,其壁鄰
是一寡婦卡二娘,只有母女同居,並使女蘭英,老僕張秀。這魏玉卿
年紀雖少,作事老成,因祖上遺產甚饒,自幼豐衣足食,卻又生得面
白唇紅,神清骨秀。不要說男子中少有,這樣俊俏郎君,只怕在婦女
內,千中選一,也尋不出這般丰姿姣媚。雖有幾個同窗朋友,只因懶
於應酬,每日自在書房讀書。
偶一日,拈著一本吳越傳奇,讀至終卷,不覺大笑道:「人皆以
吳王亡國為恨,我獨以吳王得了西施,足以含笑入地。蓋數世之後,
越亦終為亡虜。不若夫差載了美人,畫船,簫鼓,終日游那姑蘇台,
豈不快哉!」說罷,又低頭凝想了一會,歎息道:「我想人生一世,
譬如白駒過隙,若不得個有情有意的美艷人兒,與他吟風弄月,憑你
官居極品,富比陶朱,也只是虛度一生。」又笑道:「我若得妻美如
西子,情願朝朝夜夜焚香煎茗,拜之跪之,但不知浣紗人,竟在何處
耳!」
自此玉卿心心唸唸,只要娶個美麗妻房。雖有做媒的,日逐到門
,只是不肯輕允,每當獨坐無聊,便把那《會真記》、《楊玉奴外史
》、《武則天如意君傳》,細細咀嚼,嘗賦絕句二首,道:
我裁合歡被,上繡雙鴛鴦;未共美人寢,為君留異香。
情深夢亦艷,夜雨赴高唐;想我意中人,只在水一方。
玉卿吟訖,又朗朗的誦了兩遍,鼓掌大笑。是夜讀至更余,因值
四月下旬,天氣稍熱,走出庭中閒步。只聽得褚貴房內,如魚嚙水,
嘖嘖有聲,又聽得婦人口中,連聲叫道:「親肉心肝,我定要死了。
」原來玉卿雖負情癡,那裙裾之下,尚未識津津美味,當夜聽罷,心
下驚疑道:「異哉!此何聲也,豈二人竟在陽台之上麼?」便走近房
門,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恨無窗縫可張。還喜上半截俱是泥壁,急
把金簪拔下,輕輕的挖了一個洞兒,把一隻眼晴望內一看,只見燈火
明亮,山茶橫臥在床,褚貴赤著身立近床沿,捧起兩隻白腿正在那裡
一聳一聳的亂抽。玉卿見了,頓覺興發難禁,立身不住,又見褚貴著
實頂送,約有五百餘抽,便伏在婦人身上,一連親了幾個嘴,低低叫
道:「心肝乖肉,你肯把這件妙東西與我看一看麼?」婦人帶笑,把
手在肩膊上打了一下,道:「臭賊囚!弄也憑你弄了,難道不與你看
?」褚貴笑嘻嘻的起身點火,蹲在地上,把那牝戶細瞧。玉卿在外,
看不分明,但見黑茸茸一撮毛兒,又見褚貴看不多時,便把舌尖在牝
上亂舔,舔得婦人騷養難當,急忙坐起身來,反令褚貴仰面睡倒,自
己騰身跨上,把那麈尾插進,用力亂套,套得一片聲響。
不移時,褚貴復翻身轉來,把一隻腳提起,自首至根,盡力狂抽
。婦人哼哼的不住叫道:「乖心肝,今夜為何這般有興?」褚貴道:
「你若自叫一聲淫婦,我再與你干個爽利。」婦人點頭忙應道:「淫
淫淫。」褚貴便一口氣,抽了數百,婦人聲漸低了,只管吁吁喘氣。
此時玉卿按不住慾火如焚,只把肉具雙手撫弄,正欲再看,不覺咳嗽
一聲,那褚貴曉得主人在外,急忙起身,吹滅了燈火。
玉卿再欲聽時,寂無所聞,只得踱進臥房。但見皓月半窗,殘燈
明滅,不覺悵然道:「縱未得美人相遇,豈可無一二婢妾,暫覓行雲
之夢,反不如狂奴作徹夜之歡乎!」又想起二人淫慾之事,竟未知趣
味何似,翻來覆去,直至雞聲三唱,不能合眼,度得曲兒四隻,以自
消遣。
黃鶯兒
寂寞宋家東,羨牆花一樹紅,恨無白璧在藍田種。楞楞曉風
,沉沉夜鐘,這淒涼只少個蛾眉共。夢魂中,行雲何處,又
不到巫峰。
幽恨與誰同,歎清宵樽已空,佳期付與梨花夢。芸編倦攻,
薰爐自烘,恩情美滿,誰把風聲送。隔廉櫳,原來是鸞顛鳳
倒,雲雨兩情濃。
笑語忒匆匆,正翻殘桃浪紅,好一似寒塘戲水鴛鴦共。酥乳
兒貼胸,鬢雲兒已鬆,陽台浪把歡娛縱。怎知道小牆東,人
兒在外,親見你醉春風。
清露滴梧桐,聽譙樓鼓四咚,他燈兒滅了收殘夢。雲情已空
,淒惶付儂,半屏殘月花陰重。自惺惚,靈犀一點,偏我尚
朦朧。
到了天明,玉卿反覺神思睏倦,昏昏睡去,直至飯後起身,尚未
梳洗,只見褚貴急快快進來,稟說提學歲考,發牌到縣,今早太歲出
示,准在廿七日先考童生,因此特來報知官人,準備應試。玉卿聞了
這個消息,只得收攝精神,把平時選下宗師試牘,晝夜溫習。
不數日,到了考期,至五更梳洗,褚貴提燈送進了東察院,等至
巳牌時分,李縣尊方出題目,是或問[帝]之說,玉卿研墨濡毫,略不構
思,把一篇文字,頃刻做完。將及日中,又出第二個題目,是食與禮
孰重,只見那些已冠未冠的也有剛做半篇的,也有做得兩股的,也有
執卷請教於同輩的,或搖頭動膝,口中咿唔作蒼蠅之聲的;或面色如
土,閉目凝想的。誰知玉卿小小年紀,文機敏絕。不移時,又把第二
篇做完,獨自一個先去交卷,李縣尊看他年未弱冠,姿容如玉,便覺
歡喜道:「日色未斜,便來交卷,莫非是做不完麼?」玉卿對道:「
若不做完,焉敢交納?」李縣尊取卷展開一看,其破云:「以[帝]為問
者,不欲昧其說也。」又觀起講云:「今夫享祖堙宗昭代之大事,居
今考古儒士之深心。」李縣尊大喜,提筆一圈道:「開講冠冕,若得
全篇相稱,宗師那邊,本縣定應首薦。」魏玉卿欣然拜謝而出,褚貴
已在外邊接候椅棹。自此玉卿深以縣試得意,興念愈高,又想起前夜
所見,每覺春心難遏。那山茶原有幾分顏色,況兼不時傳茶遞飯,故
作妖聲妖氣,因此玉卿懷著權時應急的意思。
忽一日,褚貴出外未歸,山茶捧進硯水,玉卿將欲近前摟住,反
覺面色漲紅,唯恐婦人不允,叫喚起來,反為不雅。誰知那婦人見了
這樣粉團相似的小辟,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裡。
又一日,玉卿故意差他褚貴到蘇川去探望鄭家母姨,褚貴去後,
玉卿以天氣炎熱,燒湯洗澡,便叫山茶搽背。那婦人鬢若烏雲,插了
一朵鮮紅的石榴花,身上穿一件半袖舊黑羅衫,露出那白臂膊與雪藕
相似,笑嘻嘻的,正提一桶添湯進來。聽得叫喚,即忙與玉卿擦背。
玉卿要使婦人動火,把腰間的硬東西聳起。婦人一見,不覺大驚。
原來褚貴的陽具不滿四寸,那玉卿的倒有六寸餘長。婦人所以見
了,免不得又驚又愛。正要洗浴,只著單裙,便把裙幅扯起,又將兩
腳移開,故意露出那黑松的幾根毛兒,紅縐縐一條縫兒,引得玉卿興
發如狂,便伸手一把捻住,婦人也便摟了玉卿親嘴,兩個弄得一團火
熱,急忙走到床邊,玉卿也照樣令婦人橫臥,捧起金蓮,忙把麈柄放
進,未及五六抽,婦人即笑聲吟吟,叫快不絕。原來龜頭直搗花心,
所以婦人十分爽快,玉卿也因牝戶未經生產,又緊又乾,不覺滿懷通
暢,連聲叫道:「有趣!有趣!」只是初赴陽台,怎當得婦人淫騷太
甚,亂顛亂聳,抽到二百餘,即使洩了。玉卿兩眼乜斜,俯在婦人腹
上,轉覺遍體酥麻,只有婦人慾念正狂,急得翻身扒起,把那玉莖含
在口中,吞吐吮咂。不多時,堅硬起來,玉卿便把婦人推倒,重興雲
雨,一連抽了數百,婦人星眸微展,雙頰暈紅,口不能開,只管咿咿
合笑,下面的騷水淋漓,流了一地。玉卿忙將羅帕揩抹乾了,然後插
進,笑問道:「我比褚貴若何?」婦人雙手摟了玉卿的頸兒,嬌聲婉
轉道:「他是粗人,怎及得官人溫存有趣,雖則結親二年,從來未有
今日之樂,若不經這件妙物,幾乎虛過一生了。」說罷,復以臀兒亂
聳起來,玉卿愛他語言伶俐,盡謗抽送,足有兩個時辰,方才雲收雨
歇。
婦人慌忙起身整治晚飯,玉卿酒量甚寬,是夜更覺興濃,舉杯連
酌,將至半醉,山茶也急急的收拾完了,燒湯澡牝,便與玉卿同睡,
少不得重赴陽台。一個是初嘗佳味,自然芳興之甚高;一個是幸竊新
歡,頓覺春心之倍熾。曾有一隻銀絞絲曲兒,單道他兩人的樂趣。
紗窗外,白溶溶月轉花梢;羅幃裡,笑盈盈似漆如膠。莽蕭
郎,怎不去章台走馬;小紅娘,好一似鵲入鸞巢。俏心肝,
低聲叫,這歡會,從來少,鬢兒也蓬鬆了,身兒也酥麻了,
恨只恨隔鄰蕭寺,不做美的鐘聲也敲得早。
自此玉卿常與山茶乘間邀歡,不能細述。到了六月中旬,縣中出
案果然取了第二名,及府試又在第三,喜得玉卿意氣揚揚,手舞足蹈
。過了數日,又是學道考期,所出題目,曾經讀過,兩篇文字,更做
得花錦一般,候至宗師發案,竟領了華亭縣批首。
到了送進學那一日,十面彩旗,一班鼓樂,玉卿騎了一匹駿馬,
一路迎來,不論男婦大小,無不簇擁觀看,只因人物標緻,年紀又輕
,所以人人稱讚。將至自家門首,忽聽得左首班竹簾內,嬌滴滴聲兒
齊喝采道:「文才秀,人物又秀,這位方是秀才。」玉卿聽了,倍加
歡喜,進至客坐,只見眾親友饋送賀禮,填門塞戶,有一個姓鄒的,
號叫侍泉,向與玉卿的父親是莫逆至交,所居離城數里,打聽得玉卿
案首入泮,特與兒子鄒亮生親來賀喜。又有一個戈士雲,乃是縣中學
霸,先年曾與魏家以爭產成仇,今忽見魏玉卿少年發達,恐銜舊怨,
勉強封銀一兩,差人走賀,玉卿把那眾親友的賀儀,一概收領,單把
戈士雲的,寫柬璧謝。至次日天曉,左右鄰居共二十一家,斗分送來
。只有隔壁卞二娘,獨遣老蒼頭張秀致賀玉卿,道:「家主母因在寡
居,不及與眾鄰同賀,今特以菲儀表意,幸勿見哂。」玉卿看那禮物
,卻是朱履一雙,尺頭二疋,史記一部,端硯一方,又有賀儀四兩,
玉卿堅辭不受,道:「忝在壁鄰,因二娘是孤人,向來不敢通問,今
忽蒙厚貽下頒,再無登受之理,幸老管家為我多多致謝。」只見張秀
去不多時,又把禮物送過,至再至三,只得受了朱履史記,話休絮繁
。
自從進學,不覺鬧吵吵了半月。忽一日,卞二娘又遣張秀過來,
對褚貴道:「我家主母要請褚大姐過去說句話兒。」山茶聽見忙與玉
卿商議道:「多承二娘相喚,只是身上沒有一件紗衣。」玉卿便將母
親遺下的一領玄色縐紗衫,付與山茶,道:「我前日受了二娘厚禮,
你去相見,千萬為我致謝。」山茶應了一聲,即從後門,走過卞家,
要知卞二娘有何說話?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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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色情文學《桃花影》
新鐫批評繡像桃花影快史 攜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二回 老佳人帶月效鸞凰
詩曰:
金針刺破窗前紙,引入寒梅一縷香;
螻蟻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瓣上宮牆。
這首絕句,是一閨人早春即興之作,引入本傳,似不相合。然細
味其詩,未免有懷春的邪思。可以想見婦人慾念,入土方休,不為虛
語,假使深房獨處,婉然在床,有不對春風而詠歎,親花影以銷魂者
麼?閒話休題。
且說山茶走進卞家,與二娘相見畢,備述主人致謝之意。二娘笑
道:「前日些須意思,你家相公堅卻不受,反成虛套,何謝之有!」
原來卞二娘年雖三十六歲,卻像三十以下的,生得瘦怯身軀,娉婷態
度,守寡已七年了。只因家事富饒,所以不肯改嫁,守著一女,名喚
非雲。平時只與女兒同拈針線,或吟詠詩詞,未嘗肯到門前閒立。那
一日只為玉卿入學回來,他也垂簾竊看,誰想一見了賽潘安的美麗才
郎,低聲喝采,便把七載冰心頓縈著一點邪念。當日與山茶敘話良久
,方入自己臥房去,只見畫簾半卷,繡榻臨窗,香棹邊掛一軸美人照
鏡的曉妝圖,又見窗外班竹數竿,盆花幾種,果然點綴不俗,鋪陳瀟
灑。山茶把床上的淡花紗被,翻了一翻,又把繡花枕頭,看了一會,
笑對二娘道:「這樣香噴噴的被兒,可惜二相公去世甚早,丟與二娘
獨自受享。」卞二娘微微的歎了一聲,低頭不語。正在閒絮,只見一
人,輕移蓮步,裊裊婷婷,打從側邊樓下走進房來,山茶慌忙見禮,
舉目看時,但見:
蛾眉淡掃,粉頰輕勻,水剪雙眸,蓮生纖趾,上著淡羅衫子
,下拖八幅湘裙,牙梳斜揮,雲窩金釵,印松玉臂,從縱畫
工描不到,漫疑此是美人圖。
這位女子是誰?即非雲姐也。年方十五,尚未受茶,不惟美貌無
雙,兼會吟詩寫畫,以至描花刺繡,事事皆精。只因生性幽閒,深居
閨閣,所以雖在壁鄰,未嘗識面。當時出來,與山茶見罷,微笑道:
「褚娘子既在鄰居,怎不常來走走?」山茶道:「只因家內乏人,不
得時常親近。」三個又把閒話說了一回,山茶看見沒有正事,起身告
別。卞二娘一把拖住,忙喚蘭英捧酒進饌,山茶略飲數杯,即又作謝
起身。卞二娘送到後邊,悄悄說道:「相煩娘子過來,別無他話,因
有一條白綾汗巾,煩你送與相公,並金耳環一雙,送與娘子,幸勿見
卻。」山茶雙手接了,千恩萬謝,回到家裡,便把汗巾遞與玉卿,玉
卿愕然道:「男女之間,不相通問,乃以汗巾見惠,其意為何?」山
茶道:「連我也猜不出二娘是何意思。」玉卿接在手中仔細一看,上
有楷書小字絕句一首,其詩云:
鐘聲催落碧梧煙,每到黃昏倍悄然;
可惜夜長誰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玉卿諷詠數回,擊節讚賞道:「好詩!好詩!不意閨閣裙釵,有
此佳詠,比那相思一夜知多少,同一苦懷。」再把汗巾覆看時,又有
一詩道:
滿階清露拂簾寒,幾度無言獨倚闌;
羨殺玉人年最少,欲持瑤琴倩君彈。
玉卿看訖,笑向山茶道:「細觀詩中意思,二娘甚有邪念。西廂
君瑞,我所樂為,惜彼年事太晚,不能與崔鶯相並,奈付!」山茶因
得了耳環之惠,欲與撮成美事,便極言二娘的姿態清妍,做人溫存可
愛,然玉卿終以年紀不等,不為置念。
過了數日,卞二娘又遣蘭英過望,玉卿知他來意,是探汗巾消息
,便把羅帕一方,次寒字韻一絕,以謝之道:
拂枕秋聲夜色寒,乙藜相照罷憑欄;
幾回空謝詩中意,羞把孤鸞月下彈。
題訖,付與蘭英持去。過了兩日,蘭英又以介茗送至,並把羅裙
一條,送與山茶。山茶滿面堆笑,再三謝道:「前承耳環之惠,時刻
感戴,今又把羅裙見賜,使我何以報答二娘。」蘭笑道:「家主母多
多致意大姐,如相公處,有甚言語,乞煩轉報。更有幾個字兒,要你
傳達相公。」山茶便留蘭英坐在廚房,自到書房,把小柬遞與玉卿,
玉卿拆開看時,乃是桐葉箋一幅,上有草書數行,道:
瑤章之惠,足見佳士風流。然謂之知心則未也,月之三五,
欲於夜深扳晤,萬勿以寒陋見卻。外具介片二瓶,愧非蒙頂
仙芽,聊作潤玉川詩吻耳,惟麾存是禱。
玉卿看罷,沉吟不語。山茶在傍,便極力贊襄,備言二娘美意不
可辜負。又笑道:「相公常說要娶一位大娘,必如西施一樣。今卞家
大姐,不是山茶為他誇口,其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只怕
西施,還不能夠及他。曾有宦室求親,二娘堅執不允,相公如肯從順
其意,這門親事可唾手而成。」玉卿平時也曾聞得非雲之美,遂點頭
道:「汝言有理!」即時取出花箋一幅,裁答二娘,那花箋上寫道:
承惠佳茗,奚啻文園消渴,每時飲嚼之際,足見厚愛,心入
肺腸,承訂晤期,請俟蕭寺鐘殘,梧桐月上,則魏生至矣。
此覆。
玉卿寫畢,又喚見蘭英,細問二娘起居,並托致謝,蘭英接了花
箋,急忙回覆。二娘正在後軒,往來窺望,接見回音,不覺笑容可掬
,把蘭英重重賞賜。
不一日,節屆中秋,是夜雲散長空,水輪皎潔,二娘設席中庭,
與非雲對飲,因有魏生之約,將及更殘,推以風露甚冷,歸房先睡,
非雲亦不敢久坐,掩扉安寢。既而月轉西軒,玉漏將半,只聽得後門
,輕扣數下,二娘悄悄起來,開門放進,只見玉卿卸除巾幘,身穿便
衣,遂即攜手入房,二娘低聲道:「隔壁即是小女臥房,幸勿揚言。
」玉卿於月光之下,把二娘仔細瞧看,果然豐龐俏麗,轉覺情興勃然
,遂解除衣服,摟抱上床,玉卿先把陰門一摸,略有幾根細毛,高高
突起,好似饅頭一般,只是欲動已火,陰精流濕,急把麈柄插進,抽
弄起來。
那二娘數年久曠,才經交合,便覺爽快難言,兼以陽具修偉,塞
滿陰戶,急得二娘亂把臀尖奏起,玉卿亦覺直頂花心,翕然暢美,一
口氣便有六百餘抽,弄得二娘閉了雙眼,口裡只管哼哼不絕,既而笑
道:「不謂郎君這樣知趣,又生得這般妙物,內中塞緊無餘,又酸又
養,使妾魂靈兒俱已飄散,人間之樂,無逾此矣!」玉卿見他情興甚
濃,緊推雙股,自首至根,大肆出入,又有五六百抽,方才了事。匆
匆喘笑,伏在二娘身上。二娘忙以丁香舌吐在玉卿口中,兩個緊緊摟
抱。將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軒,並肩坐於榻上,二娘道:「妾
寡處七年,月夕風晨頗能自遣。不意前日,自見郎君芝宇,一月以來
,廢寢忘飧,不能自主,今夕幸陪枕席,欣幸何言,慎勿以妾無玉潔
冰清之操,而棄同土梗。」言訖,復伸手插入褲中,則又昂然堅舉,
莞爾笑道:「郎君嫩質輕軀,此物獨粗大如此,能不令人愛殺。」玉
卿亦覺情動,就在榻上,重與對壘,時月光射入,照見二娘遍身雪白
,兩隻酥乳,滑潤如油,更把金蓮捧起,三寸紅鞋,尖尖可愛。但湊
合之際,又緊又乾,甚覺艱澀難進,直至撫弄良久,方有淫水流出,
於是急搗狂抽,遂成鏖戰。怎見得兩人興趣?有詩為證:
今夕是何夕,月圓人亦圓;穿花雙舞蝶,戲水並棲鴛。
冰操我難守,芳心自此牽;願期雲雨夢,朝暮與郎連。
玉卿恣意狂蕩,弄得二娘死去還魂,淫聲亂髮,及至香汗透胸,
牡丹著露,則漏下已五鼓矣!急忙起來,送至後門,自有山茶照應接
入,玉卿一覺酥眠,直到日中方醒,乃取薛濤箋,題首一絕,著山茶
持謝二娘,且訂後期,其詩曰:
昨夜曾聞玉珮聲,仙風引夢到蓬瀛;
牡丹雨後香猶在,記取西軒月照卿。
詩去,二娘微微含笑,隨詠一章,付與山茶回報,玉卿展開視之
,其詩云:
深愧微軀承寵愛,難憑寸穎謝多才;
捲簾放進梧桐月,重照仙郎入夢來。
玉卿笑道:「有此佳句,縱使再老幾年,我亦愛之。但不知我那
非雲姐姐,亦能有此妙才否!」是日傍晚,蘭英又來相約,等至夜間
,仍與二娘會於西軒,歡愛之情,不待言表。
且說非雲,雖則年才三五,性頗貞閒,然自十歲,便能吟詠,柔
姿慧質,天付情根,每值刺繡工餘,以至曉花欲開,久月正佳之際,
持持攢眉不語,若有所思,其意蓋欲得一有才有貌的兒郎以作終身之
偶。當中秋這一夜,正欲與嫦娥作伴,因母先寢,勉強歸房,雖臥在
床,怎當那月光照入,輾轉無聊,不能睡去。忽聽得隔壁恍若二人步
響,停了一會,又聞悵釣搖動,及側耳靜聽,微聞笑聲吟吟,心下想
道:「我母空房獨處,為何怪異若此?」正在猜疑,忽然沉睡,次日
飯時,只見其母熟睡不醒,及見起身梳洗,雙眸倦開,語言恍惚。至
中日,又見山茶過來,附耳低言,心下不覺大疑。是夜便把房門虛掩
,和衣假寐,俟至更余,果聞後門開響,非雲即便悄悄的潛步出房,
穿過前廡,只見西軒榻上,有一年少書生與母嘴對嘴,摟做一處,便
把身兒閃在一邊,細看那生,巾履翩翩,丰容秀美,暗自想道:「素
聞隔壁魏郎,才貌兼全,想必即是此生。」不移時,又見二人脫去衣
服,那生腰下露出一件白鬆鬆,頭粗根細,約有七寸長的東西。非雲
看了一眼,急忙轉身就走,走不數步,卻又立住了腳,回頭看時,只
見其母伸出纖纖玉指,捏了那件東西,看一會,弄一會,便把兩腳高
高挺起,那生就把這七寸長的,向那小便處插了進去,一抽一送,不
住湊合。非雲頓足道:「羞人答答的,虧我母親肯做這般勾當。」正
呆了臉看到出神之處,不覺一陣熱烘烘從小肚下流出,陰門好像小解
的一般,伸手一摸,卻是濕濃濃的,暗暗笑道:「連我這件東西,也
會作怪起來。」又見其母雙手扳了那生的屁股,亂顛亂聳,口裡親肉
心肝無般不叫,正在看得鬧熱,忽聞腳步走響,回頭看時,卻是蘭英
也來偷窺。蘭英見了非雲,急得轉身就走,非雲覺道沒趣,亦即歸房
,喚過蘭英,悄悄問道:「這件事情從何而起,那生可是隔壁的魏秀
才否?」蘭英便把贈汗巾茶介茶,前前後後,說了一遍,回笑道:「
看了這樣一個郎君,粉白面皮,吹彈得破,年紀又小,才學又高,不
要說二娘歡喜,就是蘭英也覺十分愛他,只是長姑娘二歲,應該招贅
進來,與姑娘作配,這才是一雙兩好。」非雲帶笑罵了一聲:「小淫
婦!」斜靠床欄,默然不語。蘭英自覺小肚之下酸養作怪,慢騰騰的
走到榻上,勉強睡了。
不多時,天色大明,玉卿起身回來,吃了四五個雞蛋,一碗圓眼
湯,又向房中打盹。那一日褚貴有事出外,山茶自在廚下燒飯煮肉,
整備完了,走進房來,只見玉卿和衣睡在床上,看那頰腮,白中映紅
,好似兩朵桃花,伸手摸那東西,恰又堅硬如鐵,霎時淫興難按,脫
去褻衣,扒到身上。玉卿忽然驚醒,開眼見山茶就笑道:「飯也未吃
,就做這件事體。」便翻轉身來,把婦人推起兩腳,急急抽送。正在
雲濃雨驟,恰值二娘煎了一盞人參湯,著蘭英送至。那蘭英年長十八
,早已春心發動,當下捧了參湯剛欲進房,只見山茶在下,雙手扳了
玉卿的臀尖,玉卿在上,雙手摟了山茶的頭頸,下面那件話兒,亂抽
亂頂,蘭英便立住了腳,看得有興,把人參湯傾掉了半盞,不覺失驚
道:「阿呀!」玉卿忽聽得有人聲響,抬頭一看,見是蘭英,遂即抽
身起來,蘭笑道:「家主母煎下人參湯,著妾送與相公。」玉卿接在
手中,一口呷乾,就把蘭英摟住,做那呂字,蘭英便也不動,山茶提
了褲腰,笑嘻嘻的自到廚下去了。玉卿掩上房門,再四求歡,蘭英低
頭合笑道:「相公請尊重些,這個怎麼使得?」口中雖說,早已眠倒
在床,玉卿把那話兒一頓亂頂,不覺聳進寸餘。
你道黃花女子,為何這等快進?只因蘭英看得動火,已有騷水流
出,那陽物又是濕濃濃的,所以進去稍覺容易,及再進寸餘,便覺攢
眉喚痛。將至進根,蘭英悲啼婉轉,不勝退縮,立至抽弄移時,差堪
承受,既而事罷。玉卿問以非雲動靜,蘭英備述夜來瞧看,及盤問因
由,似若動情光景。玉卿再三哀懇道:「小生所以結好二娘者,單為
非雲耳,萬乞小娘子,將我衷曲婉致妝台,好事若成,沒齒不敢忘德
。」蘭英笑道:「妾當乘便為君挑引,設或西廂待月,決不可忘我紅
娘也!」因以來久,即忙回去,既回覆二娘了,便走入繡房。正值非
雲展開花箋一幅,執管題詩。題畢,又吟哦了數遍,折為方勝,藏於
書內。蘭英進去,先把閒話絮了一會,乃輕輕笑道:「今早二娘又把
人參湯著我送與那生,那生開口就問姑娘,生得若何,會詠詩否?又
說要與二娘求了八字,然後央人做媒,你道那生癡也不癡?」非雲啐
了一聲,變色道:「蠢丫頭!只管嘵嘵的說他則甚?」遂即起身走下
庭除,低看沉吟,把那海棠花細瞧,蘭英急向書中取詩箋,緊緊藏好
。過了兩日,乘間走過書齋,送於玉卿,玉卿接來視之,題曰:秋日
偶書。乃是七言近體一首,那詩道:
剪剪西風日暮吹,漫遲涼月到香閨;
半殘碧樹陰前瘦,初過征鴻語帶悲。
繡卷自煎佳茗啜,吟成只許嫩蘭知;
幾回欲走丹青華,幽恨嫵端壓黛眉。
玉卿看了一遍,又看一遍,連聲歎賞,笑向蘭英道:「細觀此詩
,非雲芳心已見,我當構情詞以動之,但要小娘子委婉周旋,事方得
妥。」遂以素柬題詩二章,托與蘭英持遞。正是:
全憑題艷詩,方動美人心。
要知詩去,非雲見後若何?且待下回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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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色情文學《桃花影》
新鐫批評繡像桃花影快史 攜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三回 傳詞寄翰兩情深
詩曰:
蟬咽庭槐泣素秋,幾行新雁度南褸;
天邊莫看如鉤月,鉤起新愁與舊愁。
右詩乃是閨秀孟淑卿所作,從來只知宋玉悲秋,那知蟬聲夜影,
寂寞深閨,豈能無感。此所以舊恨新愁,唯恐月鉤鉤起,即卞非雲亦
有丹青欲畫,幽恨壓眉之句。當日玉卿寫詩付與蘭英,又千叮萬囑,
即煩回報,蘭笑道:「即要求人,怎不下禮?」玉卿慌忙雙膝跪下,
蘭英笑道:「好個不識羞的臉兒!」遂袖了詩畫急急走回,非雲正在
窗前照鏡,詰問道:「我要刷鬢,喚你半晌,你卻喘吁吁,從那裡走
來?」蘭英道:「不要說起,適才偶到後邊,恰好遇著隔壁那個癡生
,取出二方素柬,上有幾個字兒,歪斯纏要我送與姑娘,我再四不肯
,他竟把來丟在袖中。我沒奈何,只得帶與姑娘一看。」非雲接來看
時,上面寫道:
夜深曾到繡幃邊,無限相思強自憐;
虛卻海棠渾未識,隔牆空見月娟娟。
其二
聞道蛾眉學畫時,也能織綺也能詩;
何時共醉西廂月,願脫紅鞋載酒喝。
非雲看畢,向地上一擲,登時雙臉漲紅,大怒道:「賊淫婦!這
是什麼東西,拿來我看!」怒氣未消,恰值二娘走進房來,問起因由
,便笑勸道:「魏秀才癡生也,吾兒何必介懷。」遂向地上拾起,付
與蘭英道:「小淫婦!是你拿來的,原是你拿去還了他。」蘭英接來
,偏向床上一丟,竟自走了出去。停了一會,又悄悄的立在床門邊張
看,只見非雲把那素柬上的詩,吟了數遍,放在枕頭底下。自此二娘
也不瞞那非雲,竟與魏生不時往來。
忽一日,二娘午睡未醒,玉卿潛入西軒,只見非雲靠在檻上,口
中誦那朱靜庵的詩句,道:
蛾眉未得張郎畫,羞見東風柳眼青。
玉卿接口道:「張郎就在目前,何必羞見柳眼?」非雲回頭見是
魏生,慌忙倒退幾步,羞得滿面通紅。玉卿深深一揖道:「小生渴慕
芳姿,匪伊朝夕,今日幸逢姐姐,足慰平生。前有狂句,特浼蘭英呈
在妝次,未識姐姐曾賜一觀否?」非雲正色道:「君是黌門秀士,必
知禮義,今非親非故;突入中堂,出言邪慢,豈讀書人之所為?」急
得玉卿雙膝跪下道:「萬望姐姐垂憐,生死感激。」非雲向面上一啐
,走入臥房,急把房門扃閉。玉卿一場沒趣,只得走了回來,然自一
見之後,神魂飄蕩,竟害了木邊之目,田下之心,懨懨成病,寢食俱
廢。
忽一日偃臥在床,蘭英走至,玉卿道:「幸為小生致意二娘,偶
因賤體欠和,不及過來相會。」蘭英笑道:「妾雖承二娘之命,特來
問候,並為你心上人兒,有一個喜信在此。」玉卿聽說,頓覺十分之
病,滅去九分,便一躍而起,慌忙接來,拆開看時,只見柬上寫道:
昨日獲睹佳章,繼承清盼,而妾報無瓊玖,詎比投梭者,豈
真寡情哉?願以事機宜秘,出入宜慎,萬一中構外揚,聚塵
騰謗,不唯有礙於郎,使妾母子含污蒙垢,竟無容身之地矣
!此所以雖投桃者,而未嘗報命。詎以貴恙忽膺,使妾捫心
若疚,持於今夕,屈降西軒,實欲訂盟白首,幸勿疑為崔鶯
待月也!並祈覽訖,即付丙丁。
玉卿看畢,欣喜欲狂,便向蘭英再三致謝道:「前日自輕峻拒,
使我意斷魂迷,數日以來便沾重疾,將謂齏恨入泉,孰料寸心忽轉,
雖一箋之惠,價抵雙南,而玉成之恩,感深五內。」蘭英道:「他只
口雖硬,心實愛你。自那日西軒,把你搶白一番,看他意思,亦覺怏
怏若失,及聞尊恙,便向妾問道:『魏郎病體若何?』我就進言,都
是姑娘寡情所致。他默然不言,停了一會,就寫這個柬兒,著我傳遞
,我佯為推托,他又再四央煩,如此看來,他愛你的心是真,那翻臉
相拒,都是假意。你今快寫回書,免使得他望穿雙眼。」玉卿喜孜孜
,提起兔毫,寫下詞兒一首,道:
羨天生情種,奈青瑣未傳香。自倚在欄杆,花容瞥遇,曉夜
思量。漫道仙源有路,害相思,空使盼東牆。畫靜可憐竦雨
,更深獨伴衷腸。只疑薄倖是蕭娘,支枕怨淒涼。喜鳥青俄
來,彩箋飛下,意婉情長。欲把香羅帶綰,訂山盟,白首效
鴛鴦。為報天邊明月,今宵早下西廂。
《右調 木蘭花慢》
蘭英臨去,又叮嚀道:「須俟夜深二娘睡熟,然後過來接你進內
。還有一說,他年才十五,真是嫩蕊嬌枝,須要十分憐惜,不可用那
前番手段,創得我幾日還疼。」玉卿低頭含笑,正要打點神思,以備
夜深赴約,忽褚貴報說,鄒侍泉來望,玉卿意欲以病為辭,因是長輩
,只得整衣出迎,先是侍泉走進,後面又有三個,一個是同進學的胡
仲文,一個是戈士雲之子戈子虛,那一個即是鄒亮生,一一相見,分
賓主坐定。侍泉道:「今日胡戈兩兄與小兒同在白龍潭會文,因要請
一位名家筆削,方可遍送同社。老拙道及魏兄大才,所以兩位特來奉
拜,就在請到小舟求教。」玉卿再四推辭,那鄒老父子決欲相邀,遂
即同往,出門未及數步,侍泉要會一個朋友,叫做於敬山,先自別去
。四人迤邐而行,頃刻間,就到白龍潭。
那一晚,原是亮生作東,備酒船內,玉卿心忙意亂,取過三人文
字,草草看完,起身作別,三人那裡肯放,只得勉強坐下。及酒過數
巡,少不得猜枚行令,既而席散歸來,則已醺然沉醉了。天明酒醒,
方知夜來失約,十分悵恨,等至日中,則見蘭英趨至,再三埋怨道:
「相公為何言不應口,害人空守更余。」玉卿道:「此非小生之罪,
因敝友相招,以致失約,但不知今晚可能相會否?」蘭英搖頭道:「
他惱恨正深,叫我也難於啟齒。」玉卿便即摟住求歡,蘭英半推半就
,雲雨之際,略不似前番畏縮,憑玉卿恣意,顛狂了一回,有頃事畢
。玉卿懇求代為謝罪,並約後期,蘭笑道:「俟有佳音,即當回報。
但在今晚,俱要燒湯浴體,先是二娘浴過,次即姑娘,不若妾來約君
,悄然過去,先把艷質水膚,偷看一飽,君意可否?」玉卿大喜道:
「若得如此,感何可盡!」
俄而紅日沉西,又早寺鐘初動,忽聞蘭英輕嗽一聲,即便挨身而
入。此時二娘浴罷,自到房中去了,玉卿伏在窗中向內窺視,只見銀
燭高燒,蘭湯傾滿,非雲先把羅衫脫下,露出那白鬆鬆的臂兒,好似
藕節一般;又見胸前那光油油的酥乳兒,如覆玉杯,兩點乳頭腥紅可
愛。及把下面的裙褲卸時,但見小小兒一個肚臍,那臍之下,毫無一
根毛影,生得肥肥淨淨,高又高、白又白,那中間紅鮮鮮的縫兒,只
露一半。既而香湯屢拭,皓體輕濡,好像那梨花帶著鮮雨,只見那湯
氣空濛,又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那潔白兩腿,好似無瑕美玉;那
亭亭裊體,嬌姿艷質。玉卿看了,聲道不置,那步步金蓮,移放蘭盆
之下,即如玉筍初萌,雖精巧畫工,不能描寫萬一。那非雲百般巧艷
,體勢丰姿,令人企之慕之也!又將浴罷,玉卿細細看了,即悄悄閃
到自己家裡去。玉卿歎氣道:「咋晚若不被那老囚苦纏去看文,咋晚
豈不親見月中人了麼!」孰想非雲浴罷起來,叫蘭英傾了浴湯,思量
欲遣藺英訂在晚間相會,那知蘭英先被二娘差去約那玉卿。非雲不勝
悵恨道:「好事多磨,信不虛也!」那一晚二娘以臥房與女兒貼近,
先把衾枕鋪在西軒,並整備下幾品菜餚,一壇美醞。只見日影方斜,
玉卿已至,兩個就在西軒,擺酒對飲,將及半酣,二娘便走過來,坐
在玉卿肩下,一邊飲酒,一邊摟摟摸摸,調得興濃,就在椅上,脫了
紗褲,抽弄起來。蘭英捧了一壺酒,剛欲進房,猛聽得椅子亂響,伸
頭一望,只見兩個正是雲深雨密,連忙報與非雲道:「姑娘也去瞧一
瞧。」非雲笑道:「好沒廉恥,這樣勾當,瞧他怎的!」口中雖說,
卻被蘭英拖了就走。到得軒邊,向內張時,只見二娘把兩隻腳勾在玉
卿腰裡,玉卿的手,扳了二娘肩膊,下面騷水滾出,但聞嘖嘖的響,
非雲見了一眼,轉身就走,只有蘭英十分興動,伏在壁邊,半晌便不
能移步。便問一聲道:「要熱酒麼?」二娘聽得叫喚,把玉卿推走道
:「我的心肝,天色已暮,且消停一會,留在被窩裡盡興罷!」玉卿
便抽了出來。兩個重斟玉液,又慢慢的消了一壺,方才燒湯浴腳,摟
抱上床,少不得鸞顛鳳倒,曲盡綢繆,將至夜分,雲雨方畢。玉卿道
:「我有一件事兒求你,若肯依允,我便說出來。」二娘道:「憑你
的天大事兒,我也依你。」玉卿道:「聞得非雲姐姐與我只差兩歲,
意欲央媒行聘,不知你心下若何?」二娘道:「我也久有此心,這親
事斷然依你,不要說白璧為聘,只不許忘了我的美情。」玉卿大喜,
遂緊緊摟抱,又雲雨兩次,直到得天明。忽報巡按觀風,自有一般同
社朋友,相邀赴考,一連忙了數日,試期方過,非雲又遣蘭英過來相
約。
是日傍晚,微微細雨,將及更殘,忽又雲開月出,蘭英直等二娘
睡熟,方與玉卿悄然進內。非雲見了,反覺害羞,雙臉漲紅,玉卿一
揖道:「乃憐良會之難,可不為歡此夜。」遂近前摟抱,非雲急以雙
手推住,變色道:「妾之所慮的,是為終身大事,豈肯圖頃刻之歡,
以喪名節,願郎受人以禮,勿萌此心。」玉卿見其議論侃侃,雖哀懇
數回,終不能強逼而回。
次日早起,正欲央媒作伐,忽見一人走進,卻是於敬山,那於敬
山原來就住在跨塘橋下,與鄒侍泉最相契厚。只因侍泉之子亮生,缺
少西席,嚮慕魏生飽學,特央於敬山持書相請,當日相見畢,分賓主
坐定。敬山備述侍泉延請之意,玉卿正為姻事在心,怎肯就館,遂以
他說推辭,即忙開進書房,寫柬回覆,敬山亦隨後步入,但見:
屏帳清華與俗殊,纖塵不入子雲居;
幽香繞幾花侵香,翠陰當軒竹滿除。
壁掛丹青名士跡,架藏今古異人書;
窗前更愛盈盆水,游泳宜看巧思魚。
敬山徘徊看完,不覺連聲讚賞,又把書籍翻視,內有小柬,只見
柬尾露出蠅頭細楷,有兩句道:
並祈覽訖,即付丙丁。賤妾卞非雲斂衽拜啟。
那於敬山原是個有心的,覷見玉卿將次寫完,捉王就將此柬急忙
藏在袖中,接了回書,逐一拱而別。原來卞非雲有個堂叔叫做卞須有
,亦與於敬山相處至密,做人極是貪財忌義,奸險異常。自從嫂氏孀
居,便即垂涎厚產,往往與於敬山計議,只因二娘律身甚正,無計可
施。不料玉卿把非雲所寄之書,未曾毀棄,那一日忽被敬山竊取,慌
忙至家,從頭至尾看了一遍,不覺拍手大笑道:「向來老卞要我尋一
機會圖謀資產,今細看此書,明知是魏秀才先與卞二娘通姦,連那女
兒也有私情的勾當了。就將此柬做了把柄,設謀詐害,有何難哉!且
去會了老卞,再作商議。」剛欲出門,忽聽得有人問道:「於兄在家
麼?」敬山看時,恰好是卞須有,便一把拖進道:「小弟正欲到宅上
會兄,不期就至,可謂順溜之極。」逐把玉卿處得書一事,細說一遍
,卞須有大喜道:「足見吾兄最有機謀,為弟完此心事。只是一書可
證,更有何策,方能捉破姦情。」敬山道:「聞得戈士雲與兄至厚,
此公乃今世之孔明也,況與魏家向有間隙,前見玉卿領一案首,心中
不憤,嘗懷傾陷之意,故不若與戈兄商議,他定有妙策。」卞須有道
:「小弟亦有此意,就煩吾兄同往。」二人說罷,遂即起身,不知去
見戈生有何議論?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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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滅燭邀歡雙意足
詩曰:
劉郎漫道入天台,處處桃花繞洞栽;
賈午牆高香可竊,巫山雲杳夢偏來。
詩因詠恨憑鸞寄,戶為尋歡待月開;
多少風流說不盡,偶編新話莫疑猜。
這一首詩,單道那世間子女愛才戀色,自有許多天緣奇遇。就如
前賢所述的五金魚,井那祁禹狄故事,際遇甚多,相會甚巧,雖雲稗
官野史,未有儘是子虛烏有之說也。話中再表卞須有同了於敬山,將
至普照寺前,恰好與戈士雲劈頭相遇,就邀入茶館坐定,敬山把前項
事,一五十一,備陳始末。戈士雲聽罷,心中大喜,不覺眉頭一皺,
計上心來,遂向卞須有道:「自古道:捉姦捉雙。今日雖有情書,尚
無實據,不如等我做下一張沒頭榜文,貼在通衢,先把丑聲傳播,然
後慢慢的另尋妙計。只是日後奪得家資,我三人必須均剖,小弟方敢
任事。」卞須有道:「這個不消說起,只要就煩大筆。」戈士雲即向
店中借取筆硯,登時寫道:
蓋聞人倫之道,教化攸關;節義之風,聖賢所尚,未有逾摟
垣處,可以謬列芹宮,待月邀雲,得以冒稱冰操者也。乃有
鄙儒魏[王容],字曰玉卿;裔實優隸之微,家居蕭寺之左,試偶
冠軍,竊譽機雲之文藻,年方乳臭,妄誇炯勃之才情。然猶
謂犁犢堪憐,孺子可教,孰意其設心淫僻,積念奸回,誘樓
中之美媛,曲奏求凰,遇陌生之青娥,詩吟蔓草。其有壁鄰
卞氏,江左名宗,有美二娘寡居七載,將謂性疑梅寒,獨馨
歲晚,而不知身同絮狂,已逐春風,於是琴瑟書幃,逢崔鶯
於月下;香傳繡幃,期韓壽於風前,而陽台之夢,由來非一
日矣!然而尤有可恨者,二娘之女,小字非雲,年始破瓜,
亦遭蠅玷,夫魏[王容]既已污守節之婦,又何忍其污待字之娃,
在二娘既不念其夫,並不愛其女。嗚呼!喪心害倫,名節掃
地,洵所謂冠裳中之禽獸也!凡我同袍,咸宜鳴鼓,豈容綏
綏之狐,搖尾宮牆,而淫聚之塵,抗顏閨閣者哉。若謂捕風
捉影,而以誣蔑罪予者,則有非雲之手書現在。
戈士雲寫畢,付與卞須有道:「要寫一樣二張,明日五鼓即宜粘
貼,須在熱鬧之處為妙。」三人又坐了一會,算還茶錢,各自散去,
不題。
卻說魏玉卿一日早起,尚未洗臉,忽報社友胡仲文要見,甚急。
玉卿只得出迎道:「盟兄清早臨降,不知有何見諭,怎等忙促?」仲
文道:「小弟為著賤事,所以絕早進城,不意到了秀野橋邊,只見空
壁上,新貼的報子。細看時,是說仁兄與卞家母女有姦情,首尾小弟
雖已扯毀,然亦不得不來報知,諒兄操持甚正,必無此事。但嘵嘵之
口,謗誣可畏,今後亦宜斂跡避嫌為是。」玉卿聽說,不覺耳根漲紅
,愕然無措,仲文又再四勸勉,逐即起身別去,忽見蘭英持一小柬慌
忙趨至,玉卿接來看時,那柬上寫道:
妾以母氏之故,委身於君。然已叮嚀秘密,至再至三,豈意
妾書,竟落他人之手,今早長鬚至戚家衙內,親見壁上貼又
,雖即扯毀,醜行已露,君太疏虞,妾誠痛恨,設或萬口喧
揚,使我置身何地,唯不難以死謝君,獨不知君何以處妾也。
玉卿看畢,方記起前日寄來寸楮,急向書內翻閱,遍尋不見。正
在憂疑,恰值鄒侍泉又自來相請,玉卿心下忖道.「若在家中,必有
是非。不如就了館事,消停幾時,即浼鄒老作伐,自然穩妥。」主意
已定,遂即許了侍泉,囑咐褚貴夫婦,看守門戶,收拾琴書,即時赴
館,因留詩一首,以別二娘,道:
卿似江上花,予如天邊月;花須日珍重,月乃暫時缺。
相見雖有期,速別誠可悲,贈卿無一物,唯有淚雙垂。
又寫書以答非雲,道:
自挹仙姿,神魂飛越,恨不急倩寒修,以納微儀,耿耿之思
,與日俱積,所以八行見思,寶若天瑤。庸詎知匪人竊去,
遂鼓簧口飛誣,[王容]之罪也!然或卿有不諱,[王容]豈獨
生,當效申嬌成一鴛鴦塚耳!茲者偶值數友相邀,勉爾暫開
降帳,所以避浮言,息是非也。唯卿萬千保貴,無以外議為
恐,倘藍橋之通一路,則玉柞之緣自在。弟恨嫌疑之際,不
獲面別丹誠,兼以後會難期,臨書不朦為咽。
原來鄒家,離城只十里,一帆順風,頃刻使到。當晚少不得開筵
款待,不細談了。
只說玉仲無事,每自講文課藝之暇,或時尋花竹塢,或時待月柳
軒,莫不觸景傷懷,愁思難撇。忽一日,亮生入城,玉仲初醒,只見
一個小鬟,悄然趨至,手中交一描金小盒,付與玉卿,說聲道:「此
乃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方欲啟問,而小鬟已抽身退去,乃開盒看時
,只有玉鴛鴦一對,竟莫測其由,只得藏在書廂內,已過數日了,將
及下午,玉卿方倚欄獨吟,只見小丫鬟慌忙走至,持寸柬以囑咐道:
「此亦瑞娘子所寄也。」玉卿拆開看時,乃是七言絕二首,其詩云:
舞衣香冷疊空廂,寐寐深閨春晝長;
薄命自憐還自恨,幾回池畔避鴛鴦。
其二
懶把名花綴綠雲,淚痕染遍石榴裙;
東風不解愁人意,強拾新詩贈與君。
玉卿諷詠數回,連贊其妙,及覓小鬟,則又潛去矣!竟不知瑞娘
子還是鄒老何人,又不知寄盒寄詩,出於何意。一日,又值亮生不在
館中,朗朗的連把二詩吟誦,忽聞外窗,竹聲敲響,趨出看時,見一
淡妝少婦,生得不長不短,美艷非常。秋波回盼,合笑而走,玉卿趨
出戶門,佇望良久,頓覺神魂飄蕩,不能自持,又想著非雲,愀然不
樂。是夜讀至更余,忽見一婦,推扉而入,驟把燈火吹滅,玉卿駭然
,不知是人是鬼,正欲要問,那婦人反把玉卿拖住求合。玉呻亦在久
曠,便與卸衣推起雙足,即時聳進,那牝戶又緊又乾,宛如處女,既
而淫水泛出,方覺潤滑,將至五六百抽,婦人嬌聲婉轉,玉卿問道:
「你丈夫姓誰?」小玉道:「系盧生,重利輕情,娶奴未幾,客遊漢
口,又遭正妻凶悍,將奴寄居鄒宅,曉風夕雨,半載淒清,天幸郎君
至比,宿緣非淺。然而乍見含羞,所以滅火相就。」玉卿道:「前有
小鬟寄我描金漆盒,又寄新詩二章,所稱瑞娘子者,亦是卿乎?」小
玉沉吟不語,良久道:「總之是奴,何消再問。」玉仲喜出望外,遂
與解帶卸衣,即赴陽台。那一夜,兩人樂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見:
金蓮斜浼,玉腕輕勾,粉頰相偎,酥胸緊貼,芳魂已蕩,任
教揉碎花心,弱質堪禁,那怕掀殘紅浪。一個是青燈獨守,
慾火如焚,一個是繡榻孤居,春心倍熾。靈屢急奏,撫香汗
之透衾,鴉髻鬆散,豈雲雨之驟歇,好一似雲間翔翥翠,不
殊那水畔戲鴛鴦。
玉卿一口氣,抽到二千餘,小玉皓體全酥,星眸慵展,舌尖忝吐
,鳴咂有聲。既而玉卿問道:「其樂何如?」小玉笑而不言,詰之再
三,乃答道:「郎之肉具長而且豐,所以內中酸養,妙不可言,至於
遍身通快,亦非言語所能形容也。」玉卿聽說,興念愈狂,遂又款款
輕輕,行九淺一深之法。撫弄移時,不覺香汗如珠,陰精欲竭矣。及
至事完,雞鳴已再,小玉重訂後期,披衣而起。自此往來甚頻,難以
備述。忽一日,玉卿倚欄看魚,又見小鬟潛至,授以彩箋一幅,玉卿
以為小玉所寄,不為詰問,及進房內,展開一觀,又是七言絕一首,
詩曰:
鸞箋曾寄數行啼,為聽書聲意似迷;
何事蕭郎情太薄,竟無隻字到香閨。
玉卿反覆詳味,心中疑惑道:「難道瑞娘子,另是一個不成。必
須詰究小玉,方知端的。」是夜更余,小玉果至,玉卿以詩示之,因
再三盤問,小玉不能隱瞞,只得說道:「妾實不能為詩,此乃鄒翁之
妾二娘所作,因小字瑞煙,所以家中男婦,俱呼為瑞娘子。昔日郎君
初到館時,妾與瑞娘俱在屏後,窺見郎君眉宇秀韶,不但妾有私心,
瑞娘亦深憐愛,嘗在月夜同坐,諧謔之間,笑謂妾道:『爾能先與郎
私,當以玉簪相贈。』及妾逕造書齋,不料彼亦吟詩先寄,然恐分妾
之愛,所以朦朧誑君。今既話明,只在明晚,當使瑞娘與郎相會,只
不可說出許久與我相處。」玉卿喜得眉歡眼笑,又問人物何如,小玉
道:「瓊林玉樹,方可相比。」引得玉卿恨不即時相見,時已夜分,
少不得攜手上床,曲盡歡愛,既而事畢。小玉又叮嚀道:「只怕瑞娘
也要害羞,明夜更余,郎宜熄燭以待。」玉卿連聲應諾。
到了次夜,二鼓初動,果見瑞娘趨至,兩邊俱是心照,不說一言
,即使解衣摟住,只是牝戶寬綽,淫水太多,比不得那又緊又乾,宛
如處子之妙。玉卿雖知沒趣,卻因瑞娘的興致,比著小玉愈覺淫騷,
把那麈柄一插,直透重圍了。奏合之際,當不得瑞娘淫聲屢喚,臀尖
亂聳,未及五六百抽,即便洩了。急得瑞娘翻身扒起,捧了麈柄,雙
手摩弄,復以舌尖吮咂。不移時,那物仍又昂然直舉,把雙股放開,
大肆出入,只困瑞娘雖有鄒翁,畢竟老不敵少,欲心難滿,所以才經
交合,好似渴龍見水,餓虎吞羊,將有四百多抽,玉卿忍耐不住,便
又洩了。那瑞娘興猶未完,抱住不放,只得再經一次,方才歇息。自
後二美輪流往來,不能盡說。
那一年正值科考,督學道坐在江陰,發下牌來,先考蘇松。玉卿
聞了這個消息,即時收拾行李,辭別侍泉回家赴試,侍泉早已探知,
置酒作餞,其子亮生,因丁母憂,所以停考。玉卿回到家中,日已傍
晚,山茶接去,自然伏侍慇勤。到了次早,及報胡仲文來望,玉卿慌
忙延入,問以別後事情,仲文道:「自兄去後,小弟細細稽查,原來
誣詞傳貼,出自戈士雲之筆,又有一個卞須有,乃是卞寡婦之叔,議
論紛紛,遍訴朋友,還要告在本縣,與兄作對。弟輩力為辯駁,近方
寧息。」玉卿再三稱謝,及送出仲文,蘭英已在後邊專等玉卿去,候
問起居,那一夜時就與二娘相會,歡戀之情,不能細敘。又浼蘭英要
與非雲一見,非雲緊閉房門,著蘭英傳道:「若未行聘,決無相見之
理。」自此玉卿每夜只與二娘聚首。過了數日,李縣尊出案,仍把玉
卿拔在第二,及府榜又在第七,遂令褚貴雇了船隻,擇吉起程,二娘
與非雲俱賦詩為贈,二娘詩曰:
負笈登舟綠水漬,從此信步躡青雲;
芙蕖也解憐才子,爭獻紅妝來媚君。
非雲詩曰:
澄江江上水悠悠,速望後仙實映游;
曾向嫦娥問消息,一枝丹桂為郎留。
玉卿見詩,不勝欣悅,即往江陰赴試不題。
且說戈士雲自負才學,指望一日科舉,不料宗師出案,列在三等
之末。又打聽魏[王容],高取一等二名,不覺大怒道:「那瘟試官真是瞎
眼,難道我老戈的文字,反不如這黃口畜生麼?若不尋計中害,怎消
此恨!」正在心下籌論,忽見卞須有走到,暗暗歡喜,連忙拱進。卞
須有坐定,即便開口道:「前日小魏之事,小弟一時性發,遍處訴罵
,要告要呈,不想事竟不成,反取其怨。咋聞小魏有了科舉,萬一今
秋得中,將如之何?故特與兄計議,可有什麼妙策,所謂一不做二不
休,必須斬草除了根,方無後患。」戈士雲道:「不待兄言,小弟已
籌之契矣!為今之計,吾兄須有約齊合族,就在本府具一公呈,令侄
女手柬得之於敬山,就把敬山做了干證,那時小弟也約幾個學中心腹
,把鱷儒傷化事一呈本府,一呈道學,如此則小魏的前程難保,即令
嫂合羞,必然改嫁,那時天大傢俬,都在吾兄掌握中了。」卞須有大
喜道:「若得吾兄這樣幫扶,日後定當重謝。」士雲又道:「事不宜
遲,速行為上。」卞須有連聲唯唯而別。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
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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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色情文學《桃花影》
新鐫批評繡像桃花影快史 攜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五回 風流陣戰酣禪榻
詩曰:
每羨多情士,相逢意必投;桃花迷翠澗,春色滿紅樓。
日落鐘初動,煙銷夜轉幽;誰知塵外境,也解恣風流。
話說玉卿試後,又取了一等二名,心下不勝欣喜,正要把二三場
溫習,以待棘闈鏖戰,忽見褚貴慌忙報說,聞得卞須有同了族中二十
餘人,今早把相公告在太爺,又有戈秀才,糾合同學,也把鱷儒傷化
事,具呈本府,蒙太爺批發本縣李爺究報,只在明日就要出牌了。玉
卿聽罷,嚇得面色如土,停了半晌,乃喚褚貴商議道:「若到官司,
不惟體面喪失,連那卞家母子也要出頭露臉。我想三十六著,走為上
著。不如連夜避到蘇州,再作區處。爾可為我雇下船隻,不得有誤。
」又喚山茶收拾細軟什物,準備起身。將到黃昏時分,正要過去與二
娘話別,不想前後門俱是卞須有遣人守定,只得怏怏下船。當夜就在
城外歇泊,未及半夜,忽轉順風,遂將布帆拽滿,一立駛到蘇州。
原來玉卿有個母姨,住在楓橋,其夫喚做鄭愛泉,是開六陳行的
,與玉卿已是數年遠隔。那一日忽然相見,十分歡喜,細細的問過寒
暄,連忙備酒款待,過了一晚,褚貴即使起身到松江打探。玉卿一連
住了數日,便覺厭煩,乃向愛泉道:「科場在邇,欲把經書溫理,奈
宅邊人煙湊集,市語喧嘩,意欲尋一幽靜之處,暫時下榻,不知附近
寺院,可有借寓的麼?」愛泉道:「寺院雖多,不曾相熟,唯在寒山
寺後,有一尼庵,那當家老尼,法號靜一,是老拙的嫡堂妹子,彼處
房舍幽深,人跡罕到,雖未嘗借人作寓,然以老拙面上,或肯相留。
」玉卿欣然道:「既有此庵,明日就煩指導。」當夜愛泉又特地整備
數品款待玉卿。次日早涼,二人慢慢的踱到庵邊,但見垂柳成行,清
溪環抱,果是一所幽靜的禪院,曾有唐詩一律為證: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靈,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惟聞鐘磬音。
輕把竹扉扣了數下,隨有道人應聲啟問,見是愛泉,連忙請入。
等了一會,方見靜一徐步而出,約有四旬光景,生得目秀神瑩,丰標
脫俗,相見動問已畢,愛泉就把玉卿借寓讀書的意思備說一番,靜一
滿口答允道:「既是親中,何妨暫寓,只怕荒山淡泊,不足以留貴介
。」愛泉道:「既承師妹見許,魏相公就可住下。老拙多冗,不得奉
陪,那行李書箱,少頃便當遣人送至。」說罷,起身作別而去。玉卿
正要東西瞻玩,忽見又有一尼,打從側邊走進,態度安閒,年可三十
,玉卿慌忙施禮,問以法號,靜一道:「此即愚弟,號喚靜修。」遂
共入方丈坐定,把些閒話敘了一回,二尼談吐處,頗有玄妙。
是夜玉卿寓在佛殿西首,其東首一帶,即二尼之房也。過了兩日
,玉卿讀倦無聊,步出西廊,徘徊閒看,忽見紫竹林邊,紙窗開處,
內有小尼倚攔獨立,年將二八,妙麗難言,但見:
峨眉疑黛,杏頰紅霞,冉冉輕裾,不把袈裟外罩。亭亭秀質
,一種窈窕堪憐,面似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身加垂柳霏
煙,而韻姿流宕,若不在瑤池謫下,必然是蓬島飛來。
那小尼遠遠的望見玉卿,將把紙窗扃閉,不料玉卿已飛步至前,
就在窗外欠身施禮道:「仙姑拜揖。」小尼亦在窗內回禮,並不開門
延進。玉卿笑道:「小生乍到寶庵,未及竭誠奉拜,今既幸會,正要
請教玄微,奈仙姑閉門不納,何見怪之深也!」小尼又遲留半晌,方
才啟戶。玉卿進內看時,但見琴爐書畫,鋪設珍奇,問以姓字,茫然
不答,唯那雙眸轉盼,注在玉卿面上,既而默坐移時,玉卿只得起身
道:「細觀仙姑,甚有不悅之意,小生何敢以塵蹤相擾。」小尼卻一
把留住道:「鄙衲久居方外,心死神枯,惟恐一接塵談,更生妄想,
所以居士屢問不答,何敢以倨傲相待。」玉卿遂即欣然坐下,從容談
笑,直至日斜,方才回寓。原來小尼是靜一的徒弟,俗家姓巫,號叫
了音,做人敏慧異常。只是外嚴內蕩,那一晚玉卿見後,輾轉不寐,
連聲歎道:「不意相思業債,又在此處了。」
次日飯後,坐立不安,只得移步出門,再圖飽看,剛剛轉過殿角
,只見一個面生尼姑,正與靜一交頸細語,玉卿便立住了腳,閃在一
邊,側耳聽他話一會,笑一會,正在熱鬧處,忍不住一聲嗽響,靜一
掇轉頭來,見是玉卿,不覺面容頓異,好像吃了一驚似的,看那尼姑
,年紀在四十左右,雖則一表非凡,只是眉粗鼻大,軀胖聲雄,宛然
似一男僧。見了玉卿,便細細的動問一番,倒也一團和氣。玉卿見他
兩個話得綢繆,勉強退回寓內。是晚狂風刮地,陰雲蔽空,俄而雷聲
一震,大雨驟下。玉卿挑燈獨坐,無限淒惶,強吟五言一絕,以自遣:
獨聽黃昏雨,相思淚滿襟;誰憐流寓者,螢火自相親。
玉卿吟訖,吹燈就枕,怎奈離愁別緒,種種在心,翻來覆去,不
能合眼。俄聞雨殘風歇,窗上略有亮光,時已二更,只聽門上指聲彈
響,玉卿大驚問道:「夜靜更深,你是那一個?」門外低聲應道:「
我是靜修。」玉卿心下暗想:「必是此尼,熬不過了,特來尋我,雖
則姿色平平,也可略解虛火。」便笑問道:「既是姑姑到此,可要開
門否?」門外又低低答道:「但憑。」玉卿連忙起來,開門放進。
那尼姑上穿半臂,下著單裙,遂把裙帶鬆解,抱到床上,但覺遍
身滑膩,骨嫩肌香,玉卿認道上破罐子,忙以玉莖搠進,那知嫩蕊猶
合,未經風雨,便把津唾塗抹,輕輕一聳。那尼姑便是一閃,又是一
聳,方進寸餘,及至一半,不覺嬌啼婉轉,若不能禁。然玉卿興念正
狂,只得長驅直人,款款抽送,數百之外,方有陰津流出。於是纖手
緊摟,朱唇屢接,又一口氣,抽至千餘抽,那尼姑雙眸緊閉,四肢酥
軟,玉卿亦覺渾身通暢,一洩如注矣。尼姑起身下床,與玉卿訂約道
:「若到夜靜,再得奉陪,門外風露,不宜送出。」遂拽上房門,悄
悄而去,玉卿恍惚猜疑道:「若是靜修,年已三十,難道這件話兒就
未經過,況且身驅嬌小,略不相同。」又想道:「設使不是靜修,再
有那個?」正在胡思亂想,不覺昏然睡去。
天明起來,梳洗方畢,只見靜修打從門首走到後園,玉卿笑嘻嘻
的上前低喚,靜修頭也不回,直趨而過。玉卿轉覺疑心道:「無人之
處,為何這般行徑。」遂信步走出西廊,轉過殿角,忽然記起了音,
且去攀話一會,及到竹邊,又是門窗靜掩,只得走了回來。猛聽得後
邊園內,笑聲不絕,急忙趨出,遠遠一張,只見咋日那個面生尼姑,
正與靜修嘴對嘴,雙手抱住,自在那裡調戲。玉卿又氣惱,又好笑,
心下想道:「我咋日一見,就道他不像女僧,原來果是和尚。只是靜
修既與通姦,為何昨夜又來尋我,不若今夜躲在一邊,看他舉動,方
見明白。」算計已定,等至黃昏時分,二尼收拾進房,便去躲在房外,
把紙窗舔破,向內張時,只見一個和尚,脫得精赤條條,那根麈柄,
粗滿一握,長有尺餘,先是靜一坐在醉翁椅上,放開雙腳,憑那和尚
狂抽狠送,足有千餘,弄得死去還魂,無般不叫。又見靜修在傍,呆
著臉,看了一會,忍熬不過,先去眠倒榻上,自把陰門,雙手揉弄。
和尚看見,忍笑不住道:「不消性急,我就來與你解養。」怎當靜一
雙手扳住不放,便又急急的一頓亂抽,然後走過榻邊,騰身跨上。初
時放進,故意按兵不動。那靜修淫騷正發,忙以雙股聳迭;那和尚只
管慢慢的,自在牝口游衍,又停了一會,方把雙腳高高推起,一連樁
了數百,但聞唧唧亂響。玉卿看到此處,不覺遍身慾火,一時按納不
下,只得抽身而山,一頭走,一頭想道:「誰料出家人,卻有這樣騷
貨,還是了音,虧他正氣。」又想道:「教我今夜,這一腔興致,卻
在何處發洩,不免闖到後邊,哄起了音,把他硬做,肯不肯,再作區
處。」遂一口氣跑到門首。但見房門虛掩,推進一看,幾上殘燈未滅,
只是羅帳雖垂,那了音卻不見睡在床上,玉卿尋了一會,自覺好笑道:
「難道他也是偷漢去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踱回,摸到床中,燈
火已滅,忽聽得床上有人響動,忙問:「是誰?」暗中應道:「咋夜
已曾有約,何必要問?」玉卿忽然心下醒起道:「我料靜修,既有和
尚,怎來尋我,原來卻是了音頂冒。且未要即時猜破,看他怎生瞞得
到底。」遂掀帳上床,那了音已是光身仰臥,聳進孽根,急急抽弄起
來。了音笑聲盈盈,略無畏縮之狀。玉卿亦為看了許久,欲心正熾。
所謂饑易食,渴易飲,況且是十六七歲的緊小牝戶,自然津津有味。
兩個你貪我戀,足足弄了一個更次。玉卿伏在了音腹上,笑問道:「
我的靜修親肉,聞你心上人兒,又有一個和尚麼?」了音笑而不答,
玉卿又道:「我的親肉,你還是真正靜修,還是替名靜修?」了音帶
笑罵道:「乖賊,既然識破,何必故意將人取笑。」兩個調得興濃,
忙把孽根放進,又弄一次,有頃事畢。玉卿道:「我正要問你,那個
和尚可是何處來的,怎麼兩人獨樂,你卻不曾沾染?」了音道:「這
個和尚,乃是江北出身,每歲或寒或夏,到庵兩次,頗善運氣修煉之
法,所以御女通宵不倦。嘗聞家師說他陰具長有一尺二寸,掛以斗粟
不垂,據妾觀其動靜,其異人也,且又長於相術,自前歲到庵,與妾
一見,便對家師道:『此子主有貴夫,必然出家不了,汝宜善為撫視。
』所以雖在庵中,並無戲言相犯。」玉卿失驚道:「依汝說來,那僧
果是異人了,且待明日,屈過房中,觀其議論若何。」正在細話,忽
聞窗外雞聲已唱,遂抱頭貼股而臥,直到天明,方把了音送出。既而
櫛洗才完,只見那僧,果來拜望。見了玉卿,握手大笑道:「夜來狂
蕩,有辱足下穴隙相看,穢褻之深,將無見笑,然以二少同周鴛鴦
夢暖,竊料足下尊寓,亦未為寂寞也。」玉卿聽說,不覺毛骨悚然,
連忙稱謝道:「小生肉眼凡夫,不能把大師物色,倘蒙恕罪,為幸萬
萬。但不知貴居那裡,是何寶號,望乞一一賜聞。」那僧道:「貧衲
家世臨清,半癡為號,少時曾游五台,得遇異人傳授,所以能觀氣色,
善煉金丹。」玉卿道:「小生不才,天性好色,酷慕老師有通宵不倦
之力,願乞賜教一二。」半疑道:「御女之法,先要養龜,養龜之術,
惟在服藥。蓋因婦人牝內有一小竅,譬如花之合蕊一般,故交合之際,
必須陽物立頂其竅,方為暢美,設或陽物甚短,而牝戶甚深,則彼此
不能抵值,而情慾何由得快,譬若具酒邀客,乃半席告止,其何以成
賓主之歡哉!貧衲曾在去春,入山採藥,修合半年;方付爐鼎,煉陰
陽之氣,全水火之性,又七七四十九日,而大丹始成,此丹服之,能
使陽具偉而且長,精氣堅而不洩,而伸縮自如,其妙莫測,然非有緣,
莫能相會,今日幸遇郎君,願以相贈。」玉卿連忙立起,欠身作謝,
又問道:「每聞淫慾過度,則壽命短折,乃道家採補,反得長生,其
故何也?」半疑道:「子不聞一陰一陽之謂道,是故陰陽相資,而水
火既濟,乃得長生。若陰奪陽精,則陰益而陽病,陽取陰氣,則陽盛
而陰衰,故交合之時,雖欲採補至陰,然不可獨受其益,而使婦人得
病,則功行不虧,而大道可得,若夫恣意歡娛,輕喪至寶,則夭亡立
至,又安得長生者哉?」玉卿欣然拱手道:「領教!領教!」
是夜,半癡就把丹藥見贈,並授飲服之法。次日飯後,玉卿以雲
間杳無音信,不勝納悶,忽見鄭愛泉遣人領那褚貴走至,玉卿慌忙問
道:「那邊事體若何?」褚貴道:「全賴本縣李爺,只拘於敬山、卞
須有二人審問,就將書柬扯毀,又把二人,各責十板,及出申文,備
細開豁,又去面見太爺,力為分剖。前晚小人起身時,又見出一告示
,並不許奸棍妄生事端,毀傷儒行。因此相公平安無事,穩穩的進京
赴選。」玉卿大喜道:「感承李老師這樣大恩,只是無可報答,但你
可曾打聽卞家二娘,還有什麼是非麼?」褚貴道:「相公既然無事,
那二娘怎有是非,只是小人看見各位相公,紛紛的俱到南京去了,相
公亦宜即日起身,不可有誤大事。」玉卿便把白金三兩,送與靜一,
又將十兩,酬謝半癡,半癡堅卻不受,道:「貧衲四海為家,要此金
錢何用。只是郎君高捷之後,九月十三,可再燕子磯一會。」玉卿又
到後房,與了音作別。了音見說玉卿即刻起身,止不住撲漱漱淚味滾
下,再四囑咐後期,並以二詩為贈。其詩云:
自剪香雲已數年,相逢何意即相憐;
從今只有秦淮月,半照郎邊半妾邊。
其二
贈郎唯有淚沾衣,翻恨槐黃阻妾期;
若使錦標誇得意,早教雙鯉報禪扉。
玉卿見詩,亦墮淚道:「小生決非薄倖之輩,幸勿過憂。」遂與
眾尼相別。回到楓橋,那鄭愛泉已把酒餚整備,轉待玉卿一到,把盞
餞行,玉卿又向山茶吩咐幾句,遂令褚貴去取行李,前向金陵進發,
不知到京,果然得中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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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鐫批評繡像桃花影快史 攜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六回 後庭花強捉醉魚
詩曰:
白白紅紅絢彩霞,牡丹雖好不如他;
無端蜂蝶間相采,此種原來不是花。
右詩是借意詠那老少年之作。昔有做龍陽的,求畫於沈石田先生
,先生遂畫了一本老少年,並戲題此絕。嘗想世上,只有男女之間大
欲存焉,乃有僻愛的,偏自愛男而棄女。自昔余桃專寵,以至鄧通董
賢,雖帝王之尊,尤有此好,怪不得今世紛紛此風彌盛也。閒話休談。
且說玉卿因為秋闈在邇,忙令褚貴買舟前往。不一日,到了金陵
,畢竟是六朝建都之地,真個江山雄秀,氣象郁蔥。到時已是傍晚,
就在城外借宿。次日入城尋一寓所,在貢院左首,房主姓丘,號喚慕
南。那丘慕南年近三十,家累千全,生得軀幹清奇,做人負義好俠,
在家不做生理,惟到松江販布,或至蕪湖或至本地發賣,繼娶花氏,
年方十八,姿色無雙。只是慕南天生一件毛病,不喜女色,只戀龍陽
。曾有賣瓜的小童,奇世生得清秀,慕南與他綢繆恩愛,不惜白金相
贈,所以街坊上,編起口號道:
北院左首丘慕南,不好女色只好男;
家有嬌妻獨自宿,賣瓜小鬼夜夜歡。
當日慕南一見玉卿,心下暗暗喝采道:「怎麼科舉秀才有此美色
!」遂令置酒接風,賓主對酌。飲酒中間,慕南十分趨奉,相勸慇勤
,既而夜深席散,慕南也不進房,就秉燭坐在客座,心下不住轉道:
「我丘慕南,平昔雖有這件癡興,也曾不如今日一見那魏秀才,便是
這般心心唸唸,不能撇下,卻是為何?」沉吟了一會,又歎息道:「
若是別的,還可圖謀。我看那魏生,行李奢華,必然富足,少年科試
,必有才學,怎肯做那件勾當,這也是必難之事了。」又發憤道:「
我想七尺之軀,遇著這些小事,就不能籌畫,豈不令人愧哂。」又躊
躇了一會,忽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想那生,年少風流,必然酷
慕美色,不若以美人局誘之,事必諧妥,設或僥倖事成,那魏秀才十
分發怒,不肯恕饒,便捐軀也可,傾家也可,何足懼哉!」遂撫掌大
笑,忙令侍兒進酒滿斟數爵,頓足起舞,朗朗的歌那漢武帝秋風辭內
,兩句道:
蘭有秀兮菊有芳,巧佳人兮不能忘。
歌之數四,又立飲三爵而睡。次日玉卿換了一套新鮮華服,腳穿
朱履,手執一柄紫鬆骨的詩畫金扇,吃過早飯,遂即帶了褚貴,出門
閒步,遍向熱鬧之處,走了一遭。將及日中,又自舊苑走過,穿到上
南小巷,忽見一家門首,竹簾垂下,那簾內立一婦人,渾身穿白,見
了玉卿便把竹簾推起,露出半身,注目而視。玉卿抬眼看時,只見楊
柳雙眉,梨花彩面,因來往人多,不能停立,便慢慢的望南走去。將
有十家門面,掇轉頭來,只見那婦人猶自凝眸遙望。玉卿便到前街,
借一店舖,閒坐片時,重新走轉,那婦人猶在簾內,遠遠張見玉卿,
依舊半身全露,及至跟前,又把一隻腳兒,故意跨出門限,只見白紗
膝褲,露出那一丟丟兒玄色繡鞋,剛有三寸。玉卿此時,魂蕩意迷,
恨不得即時走了進去,便立住了腳,兩邊對看,只有褚貴閃在傍邊,
忍笑不住。忽見裡邊走出一個老嫗,把那婦人連聲呼喚,玉卿只得走
了開來。
此時日影過西,勉強步歸寓所,那丘慕南已是倚門迎候,一直接
入中堂,忙把一盞清茶,雙手遞奉。又停了一會,走出兩個婢婦,擺
開椅桌,羅列珍饈,慕南道:「今日知己對酌,不如設在內書房,還
覺幽靜些。」那婦女應了一聲,連忙捧去,略停一會,又出來道:「
酒已完備了。」慕南笑嘻嘻的,忙把玉卿拱進去,見上下兩張交椅,
中間一桌,鮮餚時菜,件件精華,玉卿稱謝道:「咋晚已承厚款,今
日為何又煩費鈔。」慕南笑容可掬,連聲讚譽道:「魏相公高才博學
,今歲定然榮捷,只怕鹿鳴宴後,不肯再嘗貧家滋味,所以特設蔬觴
,幸勿見哂。」及酒過兩巡,慕南立起身來,又把大杯送過道:「若
是魏相公高中之時,必須清目清目。」玉卿大笑道:「小弟年少才疏
,偶赴選場,不過應名而已,老兄何以知其必中。」慕南把鬚髯一捋
,欣然笑道:「當魏相公未來借寓之先,丘某曾得一夢,夢見一位帝
君,觀其形像,儼若文昌,乃對某說:『日後有一華亭秀士某姓某名
,今歲定登首榜,若來借寓,汝宜小心款待。』因此牢記在心,不料
昨日,果有台駕造捨,所言名姓,一字不差,豈非決中而何。」玉卿
信以為真,滿面堆笑。那身子虛飄飄,就像真個中了一般,斟滿三白
,一連飲了十二三杯。既而點起巨燭,擲色買快,又接連吃了七八犀
觥,不覺薰然沉醉,靠在椅上,口中模糊道:「偶爾相逢,不料老兄
這般有趣,我若今科中了,決把千金報你。」慕南又斟滿一杯,雙手
捧進道:「魏相公金口玉言,日後不要忘記了。」玉卿瞪目大笑道:
「豈有忘記之理。」遂舉杯一吸而盡,不覺頭重腳輕,趺倒桌邊,沉
昏睡去,再推不動。
慕南忙與婢女扶進榻上,移火照時,只見兩頰暈紅,猶如胭脂點
染,又輕輕的,把那褻衣解下,露出兩股潔白如玉,慕南一見止不住
慾火頓炎,遂把唾沫,塗滿孽根,款款搠進。那玉卿身體便覺一閃,
又弄了好一會,方入寸餘,幸喜陽具不甚修肥,又值玉卿十分大醉,
所以交動移時,不覺盡根,遂急急抽弄數百之外,慕南自覺心醉神怡
,平生所遇,未有此樂。又慢慢的往來抽送,足有千餘之外,慕南方
才完事,揩抹乾淨,趨進內房,笑向花氏說道:「今日得此,平生願
足,只是咋日所言,我誘他美人局。」花氏推卻道:「君乃醉後戲言
,豈有將妻與人相換。」只得再四懇求。花氏笑道:「你做事,你償
人,焉有把妻小償債。」一頭笑,一頭走出去了。花氏只因丈夫房事
稀少,已屬意於龍陽,玉卿初來,在屏後偷覷,看見玉卿未滿二十,
是個聰明標緻後生,怎不動火,所以略無顧忌。花氏竟入書房,只見
燭火將殘,玉卿猶在夢中,花氏小心只烹茶以待。
俄而玉卿翻身醒來,十分口乾,覺得便門隱隱作痛,忽驚醒道:
「我被那廝侮弄了。」心下勃然大怒,正欲起身詰究,花氏慌忙將茶
湯遞至,只見雲髻半松,玉容堆俏,便回嗔作喜道:「汝是何人,卻
在此處?」花氏道:「拙夫慕南,妾即花氏。」玉卿雙眉立豎,咬牙
切齒道:「我乃科舉秀才,汝夫輒敢以酒哄醉侮辱斯文,明日與他講
論,不知當得何罪?」花氏移步近身,再三勸解道:「拙夫只因醉後
誤犯,罪有難逃,所以特命妾來肉袒以謝。」玉卿雖則萬分著惱,然
以花氏低聲俏語,態度風流,禁不住春興勃然,一把摟住。那花氏也
不推辭,便即解衣就榻。湊合之際,頗覺艱澀難進,只因玉卿服了丹
藥之後,陽具更加修偉,所以塞滿陰門,間不容髮,徐徐抽送,未及
百餘。那花氏向來枯渴,兼以巨物,立頂含葩,覺道遍身爽快,只管
一聳一聳,迎湊上來。玉卿也覺牝戶緊小有趣,展力狂抽,一頓就有
千數,花氏已連丟二次,勿勿失笑道:「弱體難禁,願姑饒我。」玉
卿遂拔了出來,低首細看,只見嫩毫浮翠,小竅含紅,再以繡枕襯腰
高把金蓮捧起,濡首而進,立搗重關,往往來來,倍深狂疾。花氏以
手抱住玉卿,嬌聲問道:「妾身雖破,未是殘花,君乃踐踏至此,是
可以消拙夫之罪乎?」玉卿笑道:「卿既納款轅門,我當姑宥其罪。
」既而罷戰。不覺月隱面垣,漏聲欲盡矣。花氏不復進去,就與玉卿
並頭交股而臥。
次日起來,早膳畢後,花氏含笑向前,從容說道:「拙夫要往貴
郡生理,就在下午起程,極欲進來一別,唯恐見罪,是以命妾先容。
」玉卿笑道:「既有賢卿面上,罪應消滅,況我輩襟懷落落,豈復究
已往之術,以失其自新之路。」慕南立在門外,聽得玉卿話畢,慌忙
趨進,俯首伏罪,玉卿道:「丘兄若到雲南,有一至親姓卞,就住在
妙嚴寺敝居左首,吾有書信一封,相煩帶去,只要尋見老僕張秀,便
可托彼傳進。」遂展開鸞箋,提筆寫道:
儂以檢點失評,變生不測,又聞風驚竄,不及面既中懷,有
負芳忱,罪何可逭。第不知群小求疵,可以息舌;又不知起
居多吉,不敢憂惶否。茲自七月望後,方抵金陵,言念良時
,徒深歎息,唯藉點頭撮合,不使落在孫山之外,便把擔頭
秋色,收拾歸來,重與玉人敘舊盟也。鴻便附書,不能多作
寒暄語,惟卿崇照,無任神馳。
寫畢,即忙封固,付與慕南。臨別之際,玉卿笑道:「仁兄既作
長行,小弟尚留貴宅,不知尊夫人處仍許相見否?」慕南慨然道:「
大丈夫一言契合,便當肝膽相付,況一女子豈復吝惜乎?」也不向花
氏叮嚀一句,竟昂然揮手而出。
是夕,玉卿就留在內房與花氏對飲,恩若夫妻,諧謔備至,玉卿
戲問道:「賢夫既愛男風,料想枕席之間,必然冷落,不知長夜遙遙
,卿亦穩睡而無他想麼?」花氏道:「人之所不能少者,惟在衣食耳
,至若他事,何足系心,所以夜雖長,而睡實穩也。」玉卿道:「然
則今夜鄙人在榻,將欲撓卿睡思奈何?」花氏道:「君以貴重之軀,
尚被拙夫撓睡,況妾已作出牆桃李,豈能推避狂蜂?」說罷,兩人俱
鼓掌大笑,遂令侍婢燒湯浴體,挽手就榻,只見月光照入,兩人皓體
爭妍,竟與雪玉相似,遂將麈柄插進,急一會,慢一會,足足抽了千
余,復令花氏翻身覆在席上,卻從臀後聳入,徹首徹尾,又有二千餘
抽,花氏體顫聲微,鬢鬟雲亂,嘻嘻笑道:「郎君顛狂至此,豈不害
人性命。」玉卿道:「卿若死了,我豈獨活。」又令掇轉身來,伏在
腹上,四臂交摟,舌尖吞送,既而盡力一頂,不覺情波頓溢矣!自此
玉卿晝則外廂讀書,夕則進房同臥,倏忽旬餘,試期已屆,自初九以
至十五,三場畢後,自覺文字清深,十分得意。
過了數日,忽然記起前番所遇簾內美婦,也不叫褚貴跟隨,獨自
一個悄然而往,只見雙扉靜掩,寂無人影,問其鄰居,答道:「此乃
王氏婉娘,只有娘兒兩個,寡居在此。」又等了約有一個時辰,不見
出來,只得沒興而回。然自有花氏歡娛,也不把來放在心上,等到揭
曉,果然中在二十七名,玉卿之喜,不消說得,連那花氏活像自己的
丈夫中了一般。
你道房師,還是那個?原來就是華亭縣知縣李公,因他是春秋,
恰好玉卿也習春秋,進見之時,再三稱謝。李公笑道:「前日之事,
若非本縣做主,只恐賢契也覺有些不便。據了賢契這樣青年才貌,豈
患無名門淑媛,今後須要老成些。」玉卿耳根漲紅,連忙起身告罪,
只因玉卿年少才優,所以李公十分愛重。又過數日,會了同年,契過
了鹿鳴宴,又去謝了大坐師,將及收拾行李,即日起身,忽想起半癡
和尚曾約在燕子磯相會,便叫褚貴雇了牲口,即日就往燕子磯,尋那
半癡,不知此去果然相見否?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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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看黃花夜雨談心
詞曰:
晝靜半窗淒雨,夜闌繞砌哀蛩;孤涼只有客途中,謾道悲秋
唯宋。
利鎖名韁難卸,機心癡念無窮;如高枕伴長松,不作紅塵虛
夢。
《右調 西江月》
這首詞,是說那為客的,聽著雨響蛩吟,未免有悲秋之念。至如
人在客邊,不為名,即為利,所以機心難撇,反不如隱在丘園,粗茶
淡飯,倒覺白在清閒。說話的為何表此數句,只因玉卿美色緣深,功
名事早,不妨在熱鬧場中,略講幾句清涼說話。傳中再表鹿鳴宴後,
玉卿將欲榮歸,因為半癡僧,曾訂在九月十三燕子磯相會,雖則過期
亦不可不去尋他,遂雇了牲口,出城前去,離那燕子磯尚隔數里,忽
聞路旁有人高聲喚道:「魏春元,貧僧在此等候多時了。」玉卿抬頭
一看,原來就是半癡。急忙跨下馬來,向前相見,半癡道:「貧衲自
重陽以後,便在燕磯專等,想必試後事多,是以來遲麼?」玉卿道:
「愆期之罪,誠如何諭,只許老師闊別許久,途次不能罄談,奈何?
」半癡道:「此去三里,一羊氏廢圃,聞得有菊花盛開,意欲同君一
訪,並向爐頭沽酒,以作竟夜之談,不識君意以為可否?」玉卿笑道
:「黃花相對,知己談心,誠快事也,何不可之有?」遂聯轡而行。
須臾已至羊圃,剛及門,大雨驟至,玉卿道:「此即賓主所謂辭塵成
契,冒雨相邀,不意今日,我輩有此韻事。」半癡笑道:「恨無柴桑
主人,以酒同醉,空使我兩個,只見南山。」及進內一觀,果見紫白
紅黃將及百種,俱是枝葉鮮妍,高有數尺,其名色甚多,不能盡記,
單數那最妙的幾種。卻是:
金寶相 銀寶柏 黃鶴翎 白鶴翎 爪子白 狀元紅
粉褒姒 金盞銀台 錦西施 白繡球 玫瑰紫 紅芍葯 白
嫦娥 醉楊妃 合瓣粉西施
原來雖是廢圃,尚存書館數間,有一姓傅的,借居在側,所以培
植澆灌,有此名花,玉卿一一看畢,讚賞不絕。那姓傅的詢知是新科
舉人,連忙邀入草堂。玉卿看那壁上,曾有許多遊人看菊,題詠詩詞
,遂細細看過,也有做得工致的;也有勉強塗抹的,直至後邊,又有
楷書一首道:
幽香習習藹籬東,初出名姿屬化工;
解佩孰酬傾國笑,晚煙空惜傲霜容。
攜來茗[木宛]宜清賞,詠入騷詞豈俗同;
元亮不逢誰是主,至今猶自恨西風。
重陽後四日姑蘇王氏婉娘題
玉卿念了一遍,不勝愛賞,又朗朗的,哦了數次,看到後邊落款
,是姑蘇王氏婉娘,笑向半癡道:「此詩清新婉麗,幽怨無窮,雖是
易安草創,淑真潤色,不過是也。」心下又默然轉道:「與我前日所
遇簾內美媛名姓相同,設或是他?為何又寫姑蘇人氏?」正在沉吟,
半癡微微的笑道:「此乃郎君自失良期,何必躊躇不定?」玉卿不解
其意,轉覺狐疑。時已天色將晚,只見那姓傅的,沽了一罐酒,買了
些鮮餚素物,走進門來,原來是半癡囑咐他置辦的。
當夜下著小雨,兩個對坐窗下,把杯徐酌,剪燭細談。初時只說
些名山勝水,以至騷人墨客之事,將及夜分,半癡又提起看詩,笑對
玉卿道:「聞得詠菊之人,與君已曾會過了。」玉卿愕然道:「其實
不解其故,萬望老師明白指示。」半癡道:「此女之父,原是蘇州與
貧衲亦是至契,因為遷徙到京,在十五歲上,招贅本城倪雲為婿,成
親半載,雲即暴亡,今已守寡二年,只與老母作伴,其容色艷麗,足
下已經目賭,不待細言。然我所以約在十三日,燕磯相會者,預知此
女必以是日到此看菊,故欲引君一會,以就良緣。不料君竟不來,卻
非貧衲之故。」玉卿趺腳悔恨,又再四問道:「不知還能相會,老師
可以撮成其事否?」半癡道:「那日看花,曾落下玉釵一股,卻被貧
僧拾得,今以付君,君可制一情詞,並那玉釵,著人送去,看他怎生
回答,則事之成否,便可決矣!」就在袖中,取出釵兒,付與玉卿。
玉卿珍若至寶,慌忙藏過,又復斟酒各飲數杯,半癡道:「今世姻緣
,皆由前生注定,不要說夫妻之事,就如貧衲,與君今日相會,亦非
偶然。只因郎君前世造福,所以累世良偶,我不過就中指說,豈敢以
淫邪相誘,只是他日功名既成,亦宜急流勇退。那做官的,譬如泛海
,不至復溺,能有幾個。況且白日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間,總是
一場大夢,何苦把那富貴縈心,恩愛牽惹,以致無了無休,沒有一個
出頭日子。故貧衲今夜與君一晤之後,便把欲網跳出,再不向閻浮世
界,另尋生活,九洲五嶽,從此逝矣!」話畢,時已遠寺鐘殘,城樓
鼓絕,遂向草榻,和衣假寐。少頃起來,就與玉卿作別,問以後期。
半癡搖首道:「後會未定,難以輕約。」即加鞭飛馬而去。玉卿亦急
急入城,回至寓所,只見花氏甚有不悅之色,再三笑問道:「賢卿為
何煩惱?」花氏只是不睬,玉卿道:「我昨夜自與故人看菊,秉燭談
心,你莫非疑我又在煙花隊裡,另尋樂處,所以見怪麼?」花氏道:
「那裡有個故人剛剛相遇,憑你自說,我只是不信。」玉卿又陪了許
多笑臉;方才回嗔變喜,又捉空做下一詩,並把玉釵封固,竟著褚貴
投遞,不題。
卻說王氏婉娘,寡居二載,雖則玉潔冰清,末免懷春抱恨,自那
日立在簾下,看見玉卿走過,其有張緒風流,何郎粉面,怎奈四目相
視,半語難通,既不識鄉貫姓名,又安能傳情寄意。自此曉夜相思懨
懨成病,其母馬氏,多方寬慰,又勸他九月十三親到羊圃看菊,及見
了端籬秋色,婉娘心下愈覺愁煩,遂借菊[離]懷,題名粉壁。臨轉身,
又落掉了玉釵一股,回至家裡,病勢更深。
忽一日,已是亭午,勉強起來,倚欄閒看,只見其母,手中持一
封袋,慌忙趨至,道:「外邊有一客人,著秀童傳進來的,道有玉釵
在內,兒可拆開一看,以便回覆他去。」婉娘拆開看時,果有所墜之
釵,並小箋一幅。上面寫道:
畫簾瞥遇,奏綠綺以無由,羊圃尋花,觀陽春而莫和,然玉
釵墜下,卿縱無心而鄙人拾之。天須有意,孤兔窺妝,漫守
廣寒之寂,雙蛾臨鏡,願[離]京兆之毫,趙璧先歸,用申代聘
,巴吟並奏,聊展微忱。
又詩一絕道:
自遇芳姿意欲狂,幾回月下想明[王當];
幽情已見黃花詠,休把相思誤玉郎。
雲間魏[王容]頓首啟
婉娘淑姬妝次
婉娘念畢,莞然而笑道:「兒所云簾前相遇的,即是此生也。原
來就是松江魏[王容],前見試錄已曾中在二十七名,天幸那股釵兒落在此
生之手。據孩兒鄙意,欲於今夜就要約他相會,以訂終身,未卜母親
主意若何?」馬氏見他病得骨瘦伶仃,十分憐愛,便即一口許允。婉
娘取過文房四寶,援筆寫道:
來札殷殷,足承雅愛,第妾臥病,不能備述愁衷,更析移玉
,晚間即至寒居,妾當焚香以候,慎勿虛卻。半窗明月外呈
小詩一絕,幸恕草草。
未必郎心真念妾,可知妾病為思郎;
枕邊不及多題恨,紙上聊傳淚幾行。
原來外邊的就是褚貴,接了回書,急忙回寓,遞與玉卿。玉卿拆
開一看,心中大喜,巴巴等到日斜,留著楮貴在寓,托以他故,辭了
花氏,獨自揚鞭垮馬而去。到了那邊,自有秀童接引進內,婉娘聞得
玉卿已到,飛步出迎,相見之際,如拾至寶。馬氏料想不能無事,吃
完晚飯,先向房內自去睡了。玉卿坐在床上,略略話了幾句,便把婉
娘一把摟在懷內,細看豐龐果是十分瘦減,然膩臉暈霞,越是美麗,
又伸手摸那東西,酥潤光肥,其是牝戶珍寶,遂即鬆開扭扣,卸下衣
裙,將欲上床,先將火燭吹滅,只是牝戶甚小,陽具甚是粗大,乍合
之際,急切不能聳入,雖以唾末塗潤,終覺緊澀難容,直待摩弄移時
,才見其半。然婉娘已顰首皺眉,忙以雙手推住道:「郎無再進,只
此足矣!」玉卿不得已,略為抽送,將有百餘,婉娘道:「內中稍覺
停痛,何不再進其半?」玉卿遂直聳至根,來往甚驟,婉娘又覺不堪
,哀聲喚道:「願姑徐徐,郎無苦我。」玉卿乃緩緩而進,又有五百
余抽,婉娘乃有笑聲,又低低喚道:「妾已興至,任郎馳驟,無所懼
矣!」玉卿亦覺興狂難遏,乃盡根抽頂,往來甚急,如此者又有二千
余抽。婉娘怡然而笑,雙股加湊起,又低低喚道:「妾雖之結縭半載
,然當雲雨之際,長止五寸,抽止數百,那知郎君竟有如此之妙,使
妾身體飄飄,如在雲霧,若不暫停,妾其死矣!」玉卿乃以雙手摩弄
酥乳,復以婉娘唾沫,咽進口中。稍停半晌,仍又緊緊抽送,立至三
換羅巾.方才畢事。
自後日夕邀歡,一住五日,不提防隔壁有一開酒店的,叫做馮美
成;對門有一個破落戶,叫做嚴七,俱是酗酒宿娼,地方奸棍。平日
窺見婉娘姿色;守寡經年,都有垂涎之意。不時立在門前,探頭探腦
,故意把那風月說話,彼此亂嚼,有時又買幾件香袋汗巾,誘那秀童
送進,意欲打動婉娘,與他私通來往。那知婉娘知香識臭,愛慕風流
,怎肯把這些蠢頭顱、糟嘴臉,放在心上。所以二人俱蓄怨恨,正欲
尋事中傷,值湊玉卿留戀數日,牆卑室淺,早被那馮美成探知消耗,
急忙報與嚴七,嚴七道:「既有此事,須要多喚幾個弟兄,日夜守住
門首,等他出來,一把拿住,若肯私和也便罷休。設或不識時務,即
忙捉到官司,便可以喪盡那婆娘的體面了。」馮美成大喜道:「有理
!有理!」登時就去報與賣狗肉的丘二;做丘八的阮二;又有一個做
皮匠的顧一郎,俱是些沒體面的閒漢,分頭守把,日夜等候。還虧內
中有一計向高,時常把那秀童刮屁股的,便將聲息暗告秀童,秀童慌
忙進內,報知玉卿,玉卿驚得面色如灰,慌張無措,倒是婉娘略無憂
色,坦然道:「郎君請自放心,諒那鄰里無有捉姦之理,等至三朝五
日,不見蹤影,自然散去,那時便可以從容回寓了。」玉卿見說,也
就安心住下,只有褚貴在寓,一連等了數日,不見家主回來,心下著
忙,急急走去探聽消息。恰好遇著秀童,秀童便把鄰近知風,等候捉
奸的事,說了一遍。褚貴驚呆了半晌,只得回寓報與花氏,花氏大驚
道:「既有此事,教我怎麼處?」又氣又恨道:「這是自己尋出來的
。也與別人無涉。等他受些磨難,方肯轉頭。」又進房躊躇了一會,
走出來道:「我家官人,只在早晚回來,不如等他到家,再作計議。
」不料丘慕南杳無歸信,那些閒漢,一傳兩,兩傳三,日多一日,倏
忽間,一住月餘,已是十二月望後,褚貴逐日捱望,無計可施。
忽一日遇著舉人史維翰,是本地人,與玉卿同榜,又是年齒彷彿
,所以氣誼相投,往來會敘,曾經數次。那一日忽見褚貴,即時慌忙
問道:「你家相公,聞得榮旋已久,爾還是回去又來的麼?」褚貴就
把前事一一告稟,史舉人道:「原來卻有這個緣故,為何不來早對我
說。」就帶褚貴到家,喚取童僕二十餘人,一徑直到王氏門前。史舉
人走進客座,高聲喚道:「魏年兄,小弟在此,快些出來一會。」玉
卿只認得是那班光棍趕進來,寒戰戰伸頭一望,卻是史維翰,忙與婉
娘揮淚作別,趨走出來。史舉人一把推上牲口,遂一鬧而出。那班光
棍曉得是本城史鄉官,眼睜睜不敢動手,各自沒趣一哄而散。
再說史舉人直留玉卿到家,正色勸勉道:「年兄前程萬里,為何
不自貴重至此,豈不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怎把身軀,置在險地,
今已年近歲逼,不如留在敝居,以待新正,一同北上,兄意可否?」
玉卿滿面惶恐,殷殷致謝道:「小弟深悔不能老成,致有此事,然非
年兄錯愛,幾為奸棍所辱。今已公車日迫,歸亦無益,就此留在敝寓
,若得新春,隨轅北路,尤為生幸。」史舉人急忙置備酒餚,直留玉
卿飲至更余,方令人掌燈送到寓所。花氏一見,雖有十分憐愛,未免
帶著一二分惱意,遂絮叨叨的,面叱了一頓。
是年丘慕南竟不回家,兩個倒像夫婦一般,雙雙的過了除夕,到
得正月初三,史維翰便來相約,遂令褚貴收拾行李,擇日起程。花氏
含淚相送,幾番叮嚀,回來必須再會。玉卿點頭唯唯而別,不知春試
便能聯捷否?要知後來端的,下回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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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寄情書熱腸解難
詩曰:
良緣雖天付,撮合仗奇策;世有豪俠士,熱血滿腔碧。
為人盡拔膽,不遑自顧惜;曾聞古押衙,又有黃衫客。
恨我不能遇,傾城杳未得;羨彼桃李花,空憐好顏色。
話說卞二娘,自聞卞須有具呈本府,發在縣中審問,唯恐出乖露
丑,心下十分憂懼,要與玉卿商議,怎奈前後門,俱被卞須有著人緊
緊守定,日夜驚惶,只與非雲相對而泣。非雲道:「都是孩兒寫了這
封書去,惹起禍來,貽累母親。」二娘道:「還是我做娘的,持身不
正,致有今日。」正在自嗟自怨,忽見蘭英進來報說:「外邊人紛紛
喧沸,道是魏家前門封鎖,連夜下船,躲避別處去了。」非雲聞了這
個消息,便有慍容道:「魏郎真好薄倖也,既要避去,難道通不得一
個信兒。」二娘道:「正在是非騰起,怎好通信,況且此行真是出於
無奈,也不要錯怪了他。」
又捱了數日,忽傳卞須有,被李縣尊責了十板,事已停息。方把
那鬼胎放下,然以玉卿,略無消耗,未知曾去應試否,還是避在別處
,娘兒兩個,終日咨嗟,又苦被那族中子侄,爭短爭長,分田奪屋,
終日吵鬧不息。那卞須有,自被李縣尊責斷之後,又羞又憤,數日不
敢出門。忽見於敬山走至,氣憤憤道:「一樁好事,卻被那瘟官弄壞
,難道吾兄就是這樣罷了不成!」卞須有道:「我也仔細思想,別無
計策,可以出我這口毒氣,意欲把那不長進的小侄女,尋一頭腦,嫁
了出去,然後與那老淫婦,慢慢算賬,你道此計何如?」於敬山拍手
大笑道:「極妙!極妙!若不把令侄女嫁出,只怕小魏試後回來,依
舊與他走動,不如嫁了出去,倒省是非。近聞戈士雲的乃郎斷偶,急
欲續娶一位,不若老兄主婚,小弟作伐,成了這頭親事,尊意若何?
」卞須有道:「老兄見教,極為有理,只是聘金禮物,俱要送到敝居
,行聘之後,就要擇吉成親,煩老兄急就去,小弟轉等回話。」只見
於敬山去不多時,笑嘻嘻的就來回覆道:「小弟走去,恰值戈士雲橋
梓,俱在家裡。說起親事,一口許諾,明後日是黃道吉日,就要打點
行聘。老兄這裡,也須略為準備。」卞須有滿心歡喜,就整治夜飯請
了於敬山。
過得一日,那戈士雲便把聘禮送過。茶棗聘儀,甚覺輕菲,卞須
有也不計論,略略回些禮物,話休絮繁。
又過了數日,卞須有喚那張秀吩咐道:「你家姑娘,我已做主,
許了戈相公之子戈子虛,前日已經行聘,只在八月初五,就要做親了
。你可回來,為我話明,與其在家與人私下成交,不如明公正氣,嫁
了出去,還是美事。須不是我做阿叔的,又要害他。」張秀得了這個
消息,三腳兩步,急急回去報知二娘。二娘聽罷,氣得手腳冰冷,便
把卞須有千烏龜萬烏龜,一頭罵一頭號天拍地,大哭起來,足足哭了
一個時辰。乃向非雲道:「聞得戈家亦是舊族,今已行聘,怎肯干休
,既被那天誅地滅的弄成圈套,吾兒之意,還是如何?」非雲淚如雨
點,嗚咽不能出聲,又停了一會,方才答道:「有死而已,決不從也
。」既而進房哭向蘭英道:「我之心事,惟汝悉知,自與魏郎一見,
便以終身相許,不料天不從人,頓遭禍變,豈唯姻好難諧,竟使名居
奸媾,然而忍恥偷生者,還欲與魏郎一會耳。今又忽遭此事,料難再
延殘喘,然薄命之軀,死亦無恨。所恨者,唯是前夜與魏郎相會之時
,再三堅拒,不肯順從其意。此心耿耿,未免有遺憾耳!」遂命蘭英
取出金箋一幅,題五言古體詩一首,留與玉卿,備述始初相會,以至
決絕之意,其詩道:
妾本綠窗女,自幼嗜詞章;未知惜明月,詎嫌春日長。
兄君處西室,妾家在東牆;何意一相見,使妾心暗傷。
羨君安[王介]貌,羨君錦繡腸;願為箕掃妾,終身奉蒸嘗。
寸心誠已許,尺素始以將;君乃忽遺洩,群丑竟飛殃。
豈惟妾名毀,坐作參與商;相見竟無期,相思各一方。
池上有並蒂,憐彼菡萏香;不如鳳凰鳥,雲路雙翱翔。
既為君所誤,攬鏡徒悲涼;妾心匪比石,妾志凌秋霜。
齏恨沒泉路,所以酬恩光;采蘩如肯薦,為妾一涕滂。
非雲寫畢,細細緘封,付與蘭英道:「如魏郎一來,即宜此見付
,至此一腔苦恨,還要仗汝細說。」蘭英勸慰道:「姑娘暫省愁煩,
且再從容兩月,慢慢的另為商議。」
不覺光陰迅速,忽又是八月初三,非雲淚流滿面,泣向蘭英道:
「如今一死,再遲不得了,只是我死之後,汝若奉侍二娘,晨昏定省
,須要與我一般,則我雖死亦瞑目於泉下矣!若那魏郎試後回來,我
前日叮嚀的說話,切須牢記在心,為我一一致意。」蘭英只管點頭,
哀咽不能成語,遂抱頭相向而哭。忽值二娘趨步至房,連聲喚道:「
我兒,且不要哭壞了身子,那魏郎已到南京,特著便人寄得一封書信
在此。」非雲忙以羅袖,拭乾雙眼,取書拆開,從頭至尾,念了一遍
,喟然歎息道:「好個自在的話兒,若使捷後回來,只怕要索我於北
印山上了。」便向蘭英道:「若那寄書的,還在外邊,你可請他進來
,坐在屏外,等我還要細細的問他。」
原來丘慕南剛到一日,就把書信投遞。看見蘭英出來相請,便即
隨後走入,非雲立在屏後,響響的問道:「請問尊容貴居,還是本郡
,還是金陵,怎得與玉卿相會,重煩寄來。」丘慕南便把自己住居,
並玉卿借寓,以至到松江買布,前後緣由,備述一遍。非雲歎息道:
「原來與魏郎亦是萍水相逢,暫有賓主之誼,縱把苦情相告,也是枉
費唇舌。」正在俯首沉吟,丘慕南亦啟口問道:「不知宅上與魏相公
是何至戚,有何事情,不妨細說。」非雲便向蘭英道:「這件事,教
我怎好啟齒,你可為我婉轉代言,設或有甚救搭之處,也是一條生路
。」蘭英遂即出告慕南道:「我家姑娘,當先相公在日,曾與魏宅指
腹為姻,只因魏相公二親早背,所以蹉跎下來,未曾行聘。不料前月
赴試之後,突出族中,有一卞須有,又把姑娘許了戈家,行聘已過,
只在初五就要成親,我家姑娘不肯變易前盟,只在早晚要尋死路,妾
家主母又俱是女流之輩,無計可施,特蒙尊長寄書,輒敢相求商議。
」慕南聽畢,受眼睜圓,拍案大怒道:「天下有此禽獸之輩,他若遇
我丘慕南,即碎割其首,不足以洩我之憤。煩乞小娘子致意,姑娘不
消憂慮,我有一個妙計在此,預先雇下一船,並喚齊男士數十,等待
親迎那一夜。上了轎時,便蜂擁而出,抬了轎兒,兼把小娘子,一併
劫入舟中,連夜開至姑蘇,一路進京,就在敝居與魏郎諧了花燭,此
計何如?」非雲謝道:「多承君子仗義相扶,賤妾感恩不朽,只怕一
路行去,男女之間,嫌疑不便。」慕南道;「這也慮得極是,只是我
丘慕南,一片俠腸,從來見了不平之事,便要拔刀相助。況與玉卿雖
則傾蓋定交,已是忘形爾汝,既是他的宅眷,又蒙問及,怎敢剖腹被
衷,從與不從,一上尊意。」非雲猶遲疑未答,二娘泣道:「天幸此
人至此,想是兒與魏郎姻緣未斷,今事已急矣!不必狐疑,還是從了
此計為上。」蘭英便傳命道:「家主母托妾,多多致謝君子,悉憑裁
酌而行。只是臨期不要相誤,容與魏相公見後,便圖厚報。」
慕南應了一聲,急忙趨出回至寓中,取銀數兩,就買了一幅豬羊
,又買了十罈好酒,並魚蟹蔬果之物,乃對房主道:「小弟雖在客邊
,那些同鄉親友闊別一久,也要屈敘一談,特借尊廚,代為整理。」
原來染布店中,那些染匠,都是南京人氏,所以慕南備了酒席,一呼
而至,就有四十餘人,酒至半酣,告以劫親一事,無不磨拳擦掌,欣
然應諾。
次日早起,只雇下了一隻大貨船,那船戶叫做顧四,弟兄兩個,
俱是吳江人氏,因與慕南原是相知的船戶,所以特地雇他,議定初五
日晚間開船,慕南收拾整備專待臨期行事。
到了初五吉日,戈士雲家那娶親雜項,一應完備,一簇人熙熙攘
攘,抬一頂簇新花轎,又有數把小轎,內有提香爐的,擎燈籠的,提
紗燈的,拖彩旗的,戈子虛戴一頂皂巾,穿一件藍衫,綺了一匹馬,
揚揚得意,準備親迎新人,洞房花燭。笙笛鼓樂,鬧鬧熱熱,喧喧嚷
嚷的,一路吹打,直行到卞家門首。
那卞非雲聽得鼓樂喧沸,便把二娘抱住放聲大哭,二娘一頭哭,
一頭叮囑,路上小心,若見魏郎,千萬寄個信兒回報。蘭英也向二娘
哭別,直到二更方才上轎。
那丘慕南領著眾人,在那路旁等久,便大喊一聲道:「你們是那
裡迎親來的?」眾人道:「我們是卞二娘家迎親來的。」慕南聽說卞
家,便把戈子虛扯下馬來,提起拳頭一頓就打,那些眾人已搶了花轎
遠遠的抬去了。慕南看見轎去已遠,便把戈子虛放起,如飛的一直走
到船邊,忙喚蘭英扶出非雲,下了船去。眾人把那花轎撇在路旁,各
自散去。
那些娶親的昏天暗地,竟猜不出是何來由,戈子虛打得遍體青腫
,爬起身來尋那於敬山,已不知逃往何處,只得一溜煙跑到家裡,報
知戈士雲不題。
只說丘慕南下得船時,顧四已是心照,急急掛帆開去。次日就到
了吳江,慕南上岸,買辦些食用什物就要下船,劈頭正與仇人相遇,
那仇人是誰?
原來蘇川有一緝捕光棍,叫做尤繼章,曾在一月前,領了都院要
下吳縣的一張捕盜批丈,直到省下,緝獲一個巨盜叫做林梅。那林梅
有一族弟,名喚士賢,家資鉅萬。尤繼章因為林梅不能緝獲,便著在
士賢身上,思量起發注一大財。那士賢果然慌了,講了二百兩一個公
事,將要交銀,卻來與丘慕南商議,慕南搖首道:「這個怎麼使得,
為者自為,不為者自不為,你出了這二百兩,還是小事,只怕以後,
便要源源而來,分明犯一個盜字頂在頭上,憑你天大傢俬,都要被他
累完了。不若等我翻轉臉皮和他議論,看他怎麼樣要得你的。」遂把
尤繼章一頓發揮,繼章不能甘服,兩個就要爭起來,怎當慕南既在本
地,又且揮金如土,那些朋友沒有一個不來幫助,竟把一班捕役,打
得一個不亦樂乎。尤繼章十分痛恨,就把丘慕南告在都院,都院依舊
發在吳縣審明解報。那尤繼章聞得丘慕南不時要到松江販布,因在吳
江偵候。不料那一日,剛剛相逢狹路,慕南曉得前事報復,便大呼道
:「蘭英姐,你若見了魏相公,說我被蘇川棍捕尤繼章誣害,拿解吳
縣去了。」話說未畢,竟被尤繼章一根麻索,縛了下招。顧四看見勢
頭不好,急忙掇轉船頭,反向小港搖進,非雲聽得丘慕南被人拿去,
登時放聲號哭,顧四急急搖手道:「不要哭響,倘或岸上有人聽得,
反為不美,幸喜我們住居,就在前面,不若今晚,且到我家,與我母
親計議,或到京裡,或到松江,等我母親伏侍前去,大娘子便可以放
心了。」非雲聽說,只得忍淚吞聲。
不移時,果然就到。惟有草屋三間,前後並無鄰舍,非雲心下,
轉覺驚慌,只見屋中走出一個婆婆來,五尺多長,滿頭白髮,見了非
雲大驚道:「好一位觀音菩薩,怎麼到我這個荒村所在。」便把非雲
,扶進草房,非雲兩淚交流,細將前事告訴一遍,那老嫗聽了,也不
勝歎息,忽見那顧四,急忙忙喚那老嫗進去,附著耳朵唧唧噥噥,話
了一會,老嫗只管搖頭,顧四便含怒意,向那老嫗面上,啐了一聲,
便叫兄弟顧五,買酒買肉,整理夜飯。非雲只與蘭英,合淚相向,就
是湯水,也呷不下一口。
將到黃昏時分,顧四顧五,一齊走到船內收拾,老嫗悄悄的向非
雲道:「二位娘子不如再到前邊過夜,不要住在我家罷!」非雲看見
老嫗不留,便嗚嗚咽咽啼哭起來,老嫗連忙搖手,指那外邊道:「我
那兩個天殺的,不懷好意,真是活強盜,活賊頭,不如等我開了後門
,放出二位娘子,走了去罷!」非雲嚇得魂不附體,遂與蘭英謝了老
嫗,急急出門,遙望前邊樹林裡面露出燈光,一步一跌,飛奔前去。
雖則經過了幾處人家,怎好敲門借宿,泣謂蘭英道:「我與爾俱是少
年女子,在此荒郊曠野,終要被人屈辱,與其受辱而死,不如跳在江
心,倒覺乾淨。只是我之一死,原是注定的了,貽害及汝,使我萬萬
不忍。」蘭英哭道:「到了這個所在,也顧不得性命了,只是悉聽姑
娘罷!」遂趨到江邊,同去赴水。畢竟二人生死若何?且見下面,便
見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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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色情文學《桃花影》
新鐫批評繡像桃花影快史 攜李煙水散人編次
第九回 訪禪扉一夕喜逢雙美
詞曰:
藜火映寒氈,鐵硯磨穿,春雷忽向禹門喧,嚼盡黃齏商微韻
,選中青錢。
新試綠袍鮮,丰采翩翩,紫騮嘶到杏花邊,十里玉樓爭注目
,魂煞嬋娟。
《右調 浪淘沙》
這一首詞,是說那白屋寒微,忽然中了一個少年科甲,竟把酸齏
瓦錐登時打碎,那一番得意光景,好不興頭,真個是脫白掛綠,平空
掇上九霄,又道是:
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且把卞非雲按下不題。再說魏玉卿,因為春闈已近,只得辭別花
氏,同了史維翰,即日起身北上,在路夜宿曉行,不必細話。
忽一日將到申牌時分,已是天津地方,剛剛歇了驢兒,進入客店
,只見一個清秀小童,約有十二三歲,正向外邊走進店來,玉卿舉目
看時,但見那小童,肌清骨秀,面白唇紅,生得十分標緻,便向店家
問道:「這個小廝像是南邊人,為何得在此處?」店家道:「實不相
瞞,原是直隸長洲人氏,姓孟,名喚關哥。數月前,有一鬆江盧客人
,卻在漢口帶來的,不料盧生忽然害病身亡,那送終物件,俱是小店
置辦,因此同來的朋友,就把關哥留下抵償,倘若相公心裡愛他,情
願賣與相公,進京使用。」玉卿大喜,便問多少身價,店主道:「據
那盧客人,原費身價三十餘金,後來抵在小店,只出得二十一兩,若
是相公果然中意,悉憑見賜罷了。」玉卿就把二十兩細絲付與店主,
關哥即便歡歡喜喜,隨著玉卿。
不一日,到了京師,與史維翰同賃了一所客寓。俄而三場畢後,
玉卿文手甚覺得意,只是夜闌人靜,離緒縈懷,正在低頭歎息,忽值
關哥烹茶捧進,原來玉卿酷愛女色,至於龍陽原不十分著念,當夜熬
不過旅邸淒涼,便喚關哥上床同眠。那關哥又是久慣會家,進忙脫了
衣物,笑嘻嘻的趨進被窩,玉卿便把雙股扳住,聳進孽根,抽弄移時
,覺道丫內緊暖,比那婦人,更覺有趣。關哥故意呻吟不絕,佯作疼
痛難禁之狀,又一連抽了二千,將至三鼓,方才罷事。自後每夜同臥
,不消細述。候至揭曉,得中二百七十一名進士。那史維翰,竟遭點
額,連聲嗟歎,便與玉卿作別道.「年兄今日是天上人了,小弟意興
索然,只在明早,就策寒出都矣!」玉卿慌忙置酒祖道,又把十金為
贈,史維翰獨自一個,帶領僕從怏怏回去不題。
只說玉卿到了三月初五,殿試之後,列在三甲二十八名,選授浙
江的杭州府錢塘縣知縣,等得瓊林宴過,謝了房考座師,便由舊路,
直抵南京。將至丘家門首,先著褚貴進去通報,花氏忙喚侍婢,接入
中堂相見,只是玉容消瘦,淚痕滿腮。玉卿驚問其故,花氏道:「拙
夫自從那日,出往貴郡生理,將及一載,音信杏然,連夜夢魂顛倒,
想必多凶少吉,又見試錄,深喜郎君已得高中,只恐貴人多事,未必
再來相會,是以無限愁煩,不覺憔悴至此。」玉卿再三寬慰道:「芳
卿不消憂慮,俟鄙人一到故郡,便知分曉。」是夜兩個如魚遇水,免
不得重整舊歡,正所謂新娶不如遠歸,雲雨之間,十分恩愛。到了次
日,玉卿悄然獨去,探那婉娘消息,只見雙簾封鎖,不知去向。那左
右鄰居都是嚴七一黨,難以啟問,惆悵而回,正崔護所謂: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玉卿一連住了數日,因為上任限期已促,遂與花氏,含淚話別。
星夜趕到姑蘇,鄭老夫婦,滿面堆笑,遠遠迎接,當夜就叫一班絕妙
的昆腔戲子,開筵款待,滿座賓朋,無不慇勤趨奉。那本戲文,就是
長沙太守賈誼的故事。直做到了雞鳴,方才席散。玉卿略睡片時,急
忙起身梳洗,留著關哥,只帶著褚貴,潛近尼庵,再與了音相會。正
是:
雙鯉不須傳尺素,自將捷信報禪扉。
卻說了音,自從玉卿進京科試,便把頭髮蓄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