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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花丛 ( 上 )






闹花丛 序言

《闹花丛》四卷十二回,存世有本衙藏版本,藏北京大学图书馆,名为《新镌小说闹花丛》,署「姑苏痴情
士笔」,书未有「情士自跋」,跋中又称此书为《庞刘传》,作者姓名与生平均不详,据推测,此书为清初
苏州的书商所作。

书叙明弘治年间,南京应天府上元县官家子弟庞国俊,宇文英,赋性聪明,才高学富,貌美年少,其父为刺
史公。文英十四岁时,便取宗师考第一名进学。他自恃才貌双全,欲娶绝色为妻房,憎长嫌短,不肯轻允。
到十七岁尚未婚聘。

庞文英偶梦神人告知:婚姻良偶,该在看金榜之日。科试放榜之日,文英记角秋之梦,便邀两同窗密友上街
看榜,偶遇戊午科刘状元之女玉蓉,一见锺情,两相心系。玉蓉赠以玉鸳鸯约定九月中旬再会。归家後,文
英日夜思念,寝食不安。至期,文英赴约刘府,两下成得美事。文英答应小姐央媒作伐,且又私通玉蓉丫鬟秋香。

玉蓉婢女春梅,与安童私会於芙蓉轩内,被秋香撞见并报知小姐、夫人,东窗事发。文英与小姐无法相见。
玉蓉思念文英,积郁成疾。

文英之母李氏六十寿辰,李氏接其外甥女亦即文英之表姐桂萼至家。桂萼年轻美貌且又寡居,见到文英神魂
已荡,文英见桂萼则缠绵不舍,十分怜爱。桂萼归,遣人接文英妹娇莲玩耍,娇莲思病不能前往。文英貌酷
似娇莲,便央求母亲,男扮女装至桂萼家,与桂萼私通,被桂萼之小姑琼娥及丫鬟圣女发现,文英私通圣女
且意欲通琼娥,琼娥虽已配於陈家,但见文英貌美年少,便两下成其好事。

琼娥嫁於陈次襄,被陈瞧出破绽,便道出实情。次襄有龙阳之好,便令琼娥设计招文英而至,琼娥以思念并
教子为名,将文英招至。次襄备酒招待,醉而奸之。此後,文英以教子为名居於陈家,叁人常同床淫乐。奸
棍五二与次襄有隙,设计陷其入狱,琼娥、文英都各自回家。

文英归家,闻得玉蓉病重,便假扮医生入府探望。玉蓉见文英,病日见愈痊,刘夫人便将文英留至府中,如
至亲相待。孰料,文英与玉蓉私会有情之事,被玉蓉之叔刘天表发现,天表本与文英不和,便状纸一张,送
文英进官府。宗师怜爱才子佳人,非但不罚,反而判文英、玉蓉为夫妻,当晚成亲。科试,文英喜得一等第
一名,而天表被宗师除名。天表因告官、科场均失意,怀恨在心,纠集五六十村夫,欲殴文英。文英求助於
王乡宦,王设计以小轿将文英救出刘府,并勉励文英刻志攻书。至此,文英与同窗二友居於古寺内苦读,以
备应试。

乡试中,文英中第二名亚元。天表遂奉承夫人及玉蓉小姐,遭其痛斥笑骂。後,文英又捷报连连,状元及第
,被选了翰林院编修。宰相方之杰欲将爱女许於文英,文英百般推却,却娶国色无双的美娘为妾。

文英衣锦还乡,省亲祭扫,又娶桂萼为妾。後得知次襄被陷系狱,文英遂救其出狱,次襄即将琼娥及家产赠
於文英以报答其救命之恩。文英连娶叁姬,玉蓉难免酸溜溜,文英发誓再娶秋香後,就心满意足了,王蓉只
得答应,自此,文英一妻四妾,欢乐美满。

文英还朝後,被点了盛京主试,悉取少年英迈之才,颇合圣意,後来一直升至兵部尚书。最後,已经出家得
道的陈次襄奉赤松道人之命,点文英,文英顿悟,携二老夫人及一妻四妾告病还乡,皆入仙境,尽成地仙。

《闹花丛》整个作品写的便是庞文英与五个女子的恋爱婚姻、风流韵事。他与一妻四妾的爱情婚姻,皆是因
貌生情,才貌结合,并未突破历来才子佳人小说的模式。庞文英对一妻四妾的恋情,犹如《莺莺传》中张生
对莺莺生情一样,决非因为对方会吟「待月西厢」,而是见莺莺「颜色艳异,光辉动人」,才是如此痴狂。
或有人说:文英对玉蓉的「情」,既因貌也因才,因为他对小姐的才气十分夸奖、欣赏。但是,文英只是赞
赏小姐的才,而并未把「才」放入他的择妻标准中去,他只是要娶一个绝色妻房。对於「才」却并未做要求。

因貌生情,这个「情」字,并非为「爱情」,实为「性爱」。有人曾经讲过性爱是由「体态的美丽、亲密的
交往、融洽的旨趣等等」所引起的异性间的欲求。本书中的性爱,更多的是因貌美而引起的对异性的欲求,
而「亲密的交往、融合的旨趣」是比较淡薄的。小说肯定了人的本能冲动,这种自然之理对於桎梏人的灵魂
,压抑人的本能欲望的封建观念、制度等,无疑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和抵触。但是,小说在具体的描写中,对
男女的交观、性爱等。有过多的下流、肮脏之语,讲来并无给人以美的享受,也使小说中男男女女的性爱活
动,泛为色情的描绘。

小说中,文英与小姐偶然相遇,便私定终身并成得美事,见桂萼美貌、风流,文英竟当着母亲、桂萼等人的
面,说:「我要睡了,姊姊可同我睡。」并哭着恳求母亲,假扮其妹至桂萼家,与桂萼私通又与其丫鬟圣女
,小姑琼娥私通。这些女子呢,又皆是欣然同意,毫无恐慌惊惧之感,男女之间的接触、交往、爱恋都十分
自由,乃至於放荡;什麽少女的矜持、处女的贞操,在那些女子眼中,都彷佛不复存在。

要知道,那是一个封建家长制度严厉、伦理道德观念十分强烈的时代,众美女纷至沓来,主动投入主人公的
怀抱,实在是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位主人公并非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一介书生而已,之所以会出现如此美
妙的场面,说白了,只是文人的一个白日梦、一次渲 罢了。这些穷酸文人,在现实生活中很难得到物质与
精神的满足,更难得到年轻美貌女子的青睐;在他们的观念上,又始终忘不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
颜如玉」的古训。久而久之,这个仅有极少嘻侥幸成功的良好愿望,竟成了流行的「格言」,竟被演化成文
人的必然结局,夸大为普遍真理。庞文英的如此艳遇,就是这类落魄文人画夜的具体显现。

有趣的是,一个文人成功猎艳的数目,往往是个定数。数量最多的当数《浪史》中的梅素先,共拥有二十位
美人。《杏花天》中的封悦生屈居其次,拥有十二房妻妾。《天缘奇遇》中祁羽狄、《空空幻》中花春梦都
拥有十美。但是,最常见的似乎是「五美」。且不说《五美缘》、《五风吟》直接标以「五」之数目,即如
《绣屏缘》赵宴客建五花楼储王美,《梦中缘》吴子玉聚五美以应梦兆,《金瓶梅》西门庆和《桃花影》魏
玉卿皆一妻五妾,妻是摆摆样子充门面的,真正玩弄的是要,亦为「五美」。

妻妾成群,众美集身,可以说是男子天然的欲求与美妙的梦幻,尤其是那些穷酸文人,生活中连一美都难得
,便在小说中画饼充饥。反正是涂鸦作文,聊以望梅止渴,自然是多多益善,以充分发 压抑已久的情欲。
但是,五美竟成了一个相当常见的数字,应该说必有其理。中国传统文中;「五」这个数字,一般代表「东
、西、南、北、中」的全方位,从而「五」成了「全」的代名词,凡标举「全」,多用「五」。如五行、五
方、五气、五毒、五味、五辛、五色、五彩、五音、五畜、五马、五谷、五仪、五德、五岳、五体、五脏等
等。「五美」实质上也隐含「全」的意思,至少朦朦胧胧给人一种「全」的感觉。因此,众多艳情小说,包
括本书中的「五美」,也就不奇怪了。

本书虽有不少污秽之处,但也不乏诙谐生动之笔。文中,玉蓉小姐因相思而积郁成疾,请了许个医生,也却
治愈,後请来一个瞎子并让其请神替小姐治病,那请神送神的场面描写,便是十分的生动有趣。「那瞎子打
起油腔跪在神前祷告,聚人吹打响落一场,後来十供养中却念得可听,都是打觑的话」,以诙谐之笔写出整
个请神场面。「这把剪刀,好像如今的生青毛,口快舌尖,两面刀」,「这只玉蟹,好像如今做戏的人,妆
成八脚是为尊,两只眼睛高突起,烧某浇水就横行」,「这朵纸花儿,好像如今的老骚头……」打油腔似的
口吻念着顺口溜一般的十供养,甚为滑稽可笑。本是一个十分肃穆,令人望而生畏的请神送神场面,经过作
者的这一勺勒,读来非但毫无紧张,沉重之感,反甚觉幽默、轻松,作者似乎是用轻蔑,嘲弄之笔,描述封
建社会令人敬畏的陈规陋俗,给人以轻松、快感。

小说以文英与王蓉小姐的爱情婚姻、曲折磨难为主轴,而以文英与桂萼、琼娥等的关系为副线,两者占并进
,使整个故事在完整之馀而又脉络分明、清晰。

小说在结构模式上,承袭了才子佳人小说的基本模式:相爱--波折--大团圆,从文英与小姐私定终身,
到刘天表等人对两人爱情婚姻的干涉、扰乱,及至文英科举得名、状元及第、全家团圆。尽管小说最後是以
庞文英等八人的成仙作为结束,但并未突破这一基本的格套。而这样的理想主义的典型结构,也是适应理想
主义的主题而形成的。

然而,《闹花丛》的艺术性是不强的,作者在「自跋」中称:「今岁孟秋,友人有以庞刘事请予作传,予逐
援笔草创而为句 就其事。」似真有其事,实则是抄袭《鼓掌绝尘》雪集之故事框架,丢弃其中的高雅志趣
,而添上些枕席床第情节。书中不过将原主人公文荆卿与李若兰,改成庞文英与刘玉蓉,又加进桂萼、琼娥
与美娘等人及後成地仙的事,地点由苏杭改为应天府上元县。由於抄袭并凑,破绽百出。另有文英乔装一节
脱胎於《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文英与次襄、琼娥之关系明显受《桃花影》、《浪史》等小说人物的影响,
全书拼凑之痕迹亦很明显。

由於本书颇多淫秽描写,所以在清朝期间屡遭禁毁,道光十八年、廿四年和同治七年江苏、浙江的禁毁书目
中,均有《闹花丛》一书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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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看金榜天赐良缘 抛情友诱入佳境

诗曰:

刘郎慢道入天台,处处桃花绕洞栽;
贾午墙高香可窃,巫山云杏梦偏来。
诗因写意凭衷诉,户为寻欢待月开;
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说话明朝弘治年间,南京应天府上元县有一官家子弟,姓庞名国俊,字文英。其父刺史公,名栋,号良材。
伊家世拥簪缨,原系苏川府当熟人,年已逾艾,止生一男一女。男即国俊,年十四岁。女名娇莲,十叁岁。

文英赋性聪明,凡所读之书,过目成诵。十二岁时,不但时文捉事立就,兼之诗词歌赋,下笔成章。亲眷朋
友,谁不羡服他,父亲十分欢喜,以为吾家千里驹。

是年,文英十四岁,适遇宗师岁考,先血县考,文英入场赴考。是时,知县是个少年科甲,原籍嘉兴人,到
了试期,入场出题甚晏。文英研墨濡毫,略不 思,头刻做完,日色未斜便去交卷。

县尊看他貌美年少,文机敏捷,定要当堂面教。取卷展开细看,就啧啧称赞道:「文词冠冕,笔致秀丽,本
县句当首荐。」遂取第一名送府,府又取第二名送道。喜得文英志高意满。

过了几日,又是宗师考。则文英进场做得两篇文字,如锦绣一般。候至发案,竟取第一名进了学。到簪花这
日,一路迎来。只因人物标致,年纪又小,所以男妇大小无不拥挤观看,便有豪门嘻成许多来说媒的。

他自恃才貌双全,要娶一个绝色的妻房,只是憎长嫌短,不肯轻允,他父亲也只得听他。不娘五岁上,庞刺
史染病身故,居官清正,遗产甚微。幸有母亲李氏主持家务,遂勉文英苦志攻书。若无正事,闭户不出。就
有那同进学的朋友,见他父亲去世,哄诱他去做歹事的纷纷而来。

只因李氏治家严肃,不敢入队,止与同窗两个密友,一个名张子将,一个名任伯衢,朝夕伴读。那二子虽是
肯读书,说到才貌二字,如何及得文英,偏是髭须满颊,黑面黄麻。

有时在街坊上同步,那些妇女看见张、任,无不掩面而笑,以为锺馗现世,及看文英,无不眼光四射,以为
仙子临凡。不要说男子中没有这样俊俏,就是妇女中也寻不出这般丰姿,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里去。那文英
仪表生得:


身躯 娜,态度娉婷。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髻一窝天
与。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假使试舞袖子,吴窝也应倾国。抑或曳长裾子,汉殿定室专房。红锦当中方有
风流戏窟,白绫袜底何须随步金莲。正所谓杨柳春柔萦别绪,芙蓉秋艳妒娇娃。又道是,谩夸洛水中宾梦,
直抵巫山一段云。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文英已是十七岁了尚未婚聘。这年适当大比,文英服制虽满,奈科试已过。时值
中秋,是夜天清月皎,文英正欲与嫦娥作伴,因母先寝,只得归房。怎常那月光照人,俟至更馀,方 睡去
,梦见有一神人,头戴唐巾,身骑白骡,云是梓潼帝君,枉梦与文英道:「汝勤心读书,上帝不负汝,日後
鼎甲成名,汝婚是良偶,该在看金榜之日。汝宜留意。」醒来乃是一梦。

及到了八月尽头,是日,文英闷坐无聊,忽听见外面人声沸腾,便记起中秋之梦,对张、任二人道:「今日
是寅日,想是放榜之期,我们可往外边观看。」

张、任二人道:「好!好!」

叁个一齐出门,转到闹市榜亭之下,看完了榜,张、任二人道:「此地已是布政衙门,何不随队登堂看一看
宴,也是一场乐事。」竟由大门进去,看完了宴,便出大门之外。

只见看迎举人的男女,簇肩擦背,推来推去,都说道:「今科迎举人自然盛的。」

你道今科为何更盛?是奉朝廷恩诏,广额各省举人额数,所以看的人越多。

文英正在徘徊看玩,忽听人人喧嚷道:「站开!站开!举人来了!」

听得鼓乐喧天,拥挤而来。但见旗振绮绕,笙管接续。那些新举人,也有骑马的,也有乘轿的,扬扬得意之
状,不可言尽。都是亮闪娴的金花,簇新的蓝袍,二名一名序次而来。正是:

折桂子兢赴鹿呜宴,解元郎喜争及第先。

叁人正看得高兴,只见两边竹 内女人,生得十分娇艳,推起竹 ,露出半身伸头张望,却不看那些举人,
倒把眼睛一瞬一瞬都注在文英面上。有词为证:

两缝细姐纤玉,双眸堪比寒晶。瞳人黑白太分明,光焰常流不定。遇见女子似白,一逢男儿偏青。常嫌阮藕
欠多情,不作红颜水镜。

那些女人就思量在眼角上递了情书,凡是楼头上的互相指搠,有说文英标致可爱,有说张、任视陋可憎,各
人议论不绝。时已下午,天色将晚,看举人的亦渐渐去了。文英叁人尚站在一家门楼之下,正在闲絮,只见
里面有个美艳女子,年纪约有二八,端坐 内,又有一小青衣女,轻移莲步,娉娉婷婷,乃向文英凝眸遥望
,把那纤纤玉手相招。有诗一绝为证:

面如冠玉体含香,能乱闺中少妇肠;
邂逅相逢情自热,纤纤玉筝岂容藏。

文英平日闭户读书,何曾亲见女色?今日一见,不觉神魂飘荡。尾在女子门首,见那青衣女子依旧半身露出
,又把一双脚儿故意跨门限露出,那小脚尖尖约有叁寸长。文英此时,恨不能即时走进去,便立住对看。只
有张、任两人闪在侧边,忍笑不住。

忽见 内坐的美女,把那青衣女连声呼唤,霎时间一齐都进去了。文英恋恋不舍,却见张、任二人在旁就如
眼中钉一般,遂心生一计,对二人道:「小弟出恭甚急,二兄请先行几步,小弟即当赶上同行。」

两个只得先走,等待多时,竟不见至。心下殊觉疑虑,及至转来寻觅,又不见影。谁桀英抛了二友,即便挨
了进门。刚欲步入中厅,听得门左有一大汉,絮絮叨叨的从旁走出,吓得文英魂不附体,蹲在花苔石畔待了
一会,方敢立起身来。

想道:「今既来到此,终不然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又转念要回家,无奈重门锁闭,不能出
去。

此时日影沉西,天色已黑,忽闻厅侧有人低声唤道:「这里来!」

文英视之,看见一女子,即是日间跟随那女子的青衣女,手提一灯,唤他进去。

他使随身过来。弯弯曲曲引到一座大园内,花厅数橡上悬一匾,名曰:「桃源佳境。」

望见一女子坐在石条上背面而坐,见了文英满面通红,欲前又却。文英竟老着脸向前一揖,低低问道:「邂
逅多承贤卿见爱,启闻上姓芳名,谁氏宝眷,莫不是月里嫦娥下凡麽?」

这女子听说,便低头娇声答道:「妾名玉蓉,乃戊午科刘状元之女,不幸先君早已去世,上有母亲王氏、二
叔刘天表在家,敢问郎君尊姓贵名,家居何处,曾有室不?」

文英道:「小生姓庞,名国俊,字文英。先父名栋,号良材,也曾做到刺史。敝居即在城内县治南首。今年
十七岁,尚未授室,今日得与小姐相会,实是叁生之幸。」

且说小姐,年虽十六,性颇贞贤,然自十岁便能吟咏。每值刺绣工饮以至晓花欲开,夕月正佳之际,时时攒
眉不语,若有所思。其意欲得个有才有貌的儿郎,以作终身佳偶。

不料遇着文英逼联姻契,故说道:「今妾重郎人品,顿涉私会,虽庸贱之躯,自知非匹。然郎年十七,妾年
十六,鄙陋之私,愿侍思栉。」

文英笑道:「只是斗转星移,玉漏易过,深怜良会之难,何不为欢此夜。」

遂近前搂抱,将手去摸那人人爱的东西。文英摸着这好东西,十分火动,暗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便动手动脚要侮弄起来。小姐急以双手护住,勃然正色道:「妾黄花未开,心之所虑的是为终身大事,岂肯
图顷刻之欢,以丧名节。常闻自媒非淑女之行,淫奔为贞士所羞,愿郎爱人以礼,勿萌此心,不然白首之叹
,其能免乎!」

文英道:「令夕之会,可谓宿缘非浅,苟有异心,身首异处!」

那小姐蓦然惹起闺怨之情,遂吟一绝云:

一赌清光思栽然,风流才子信翩翩;
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

文英听罢,暗自夸奖道:「不意闺阁裙钗,有此佳咏,好一个才女的小姐。听他纫语娇声,犹胜新鸯巧啭,
藻词秀润,还过绝藻初开。那诗中语句分明,默露春情,倒有九分见怜我庞生的意思。不免也吟一首回他。
」遂吟云:

天赋情根讵偶然,相逢那得不相怜;
笑予恰似花边蝶,偷香窃玉待何年。

是时小姐听罢,叹道:「好诗!好诗!非是饱学郎君,何能以诗自媒。」

言未了,忽见一侍婢忙来报道:「夫人尚未睡着,问道小姐在那里,这时怎还不睡?」

小姐正欲漫谈心曲。听见此话,仓惶无计,无奈只得进房而去。文英却闪在花荫之下,站了一会,小姐方
出来,将条酒线汗巾内包一个玉鸳鸯,递与文英,示以不忘。

又道:「九月中旬二叔叔往齐云山进香,妾欲於此人深相会,万勿以寒陋见却。」

文英道:「承订佳期,请俟萧寺钟残,则小生至矣。」

小姐令青衣女持灯送出後园。时已更馀,途中无人,走回家去,未知文英别後九月中旬得相践佳期否?且听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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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赴佳期两下情浓 谐伉俪一场欢喜

诗曰:

女貌郎才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
拨雨撩云真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
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徒劳洛水悲;
锦帐一宵春意满,不须钻穴隙相窥。

且说庞文英到了自家门首,已是二更尽了。母亲李氏尚在中堂坐等,及见文英归来,李氏大恼道:「我做娘
的,晚年所靠惟汝一人,汝乃以看榜为由,在外游戏,直至此时方回,使我倚门而望,怎生安心?」

文英不敢实说,只得假托友人赵子舆款留不放,说罢,进房而睡。心上思想小姐不能合眼,直至天明,方
睡去。睡到日中方醒,但见双眸倦开,语言恍惚,张、任二友见了,各取笑一回进书房去。

文英自得了那个玉鸳鸯,心中大喜,就如珍宝一般收在锦襄之内。每到黄昏,取出来在灯下展玩。整日废寝
忘食,一刻不能放下。

叹道:「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若娶得刘小姐那娇艳,便情愿朝夕焚香拜跪。」

忽一日,揭开《西厢记》,见莺莺订张生的诗道: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文英看了,遂大笑道:「张君 跳粉墙,至今传为风流美谈,我那刘小姐亦曾订我佳期,云是九月中旬,捱
到此际,做一番佳会。」遂占七言诗一绝云:

孤枕孤衾独奈何,几宵孤梦入姑苏;
醒来怕对孤灯照,关得弧形分外孤。

文英正朗朗吟诵,却被张子将听见了,道:「淫词艳曲,予所厌观,而况张生无耻苟合,尤非读书人所宜欣美。」

文英道:「崔张之牡古乐闻,不谓仁兄亦执此迂腐之见,弟若做张生遇见莺莺,决不把他放过。曾有一个俚
对,举以求教。」即念云:

张拱游殿而赌崔 奇缘奇遇。

子将不假思索应声对道:

许行衣褐而说神农异言异服。

二人吟毕,各谴笑散去。到了九月十五,正是小姐相订之期。文英这日看见日光,恨不得日坠西山,到了天
晚,月明星朗,饮酒半酣,踱出自家园门。过了花街柳巷,行到刘小姐後园门首,就是前吹送出来的去路。

轻敲几下,里面果然有人出来,即青衣女名唤秋香。

悄悄引进柴扉,秋香附耳说道:「今夜若非贱妾引你进来,怎得与我家的小姐相处!你休忘了我?」

文英转身捧住,连连亲嘴道:「不待汝言,我已有心久矣!决不使汝作蒲团上人。」

随步进花厅,看见小姐,便整衣向前深深一揖。小姐一时满面娇羞,闪身无地,只得答了一礼。

文英笑笑道:「小姐,小生自则日俄闻佳咏,恍从叁岛传来。今亲芳容,疑向五云堕下。令人役梦劳魂,不
知挨几朝夕?亦有怜余念否?」

小姐低声答道:「君既锺情於妾,妾敢负念於君!但虽有附乔之意或无系足之因。奈何君知不弃,且随妾到
那厢玩一玩花去。」

文英笑道:「深蒙小姐垂爱,没世难忘。但名花虽好,终不如解语花。趁此园空人静,今日愿得与小姐一会
阳台,铭心百岁。」

小姐道:「妾便与君同好,芝兰共咏,但闺中老母户外,狂且一玷清名,有招物议。」

文英道:「小姐说那里话,岂不闻柳梦梅与社丽娘、张君瑞与崔莺莺故事。先以两意相期,後得于飞百岁,
至今传闻。况小生与小姐俱未婚姻,今日若使事露,老夫人必当自为婉转成婚,岂不更妙!」

小姐听了,微笑道:「羞人的事,怎麽去干?倘有人撞见,却不稳便。也罢!且随我到楼上来。」

文英甚喜,遂携小姐登楼。

只见秋香又把酒肴摆上,小姐深以秋香凑趣,怎知秋香亦为着自己的心上人。

两个就在楼头对酌,文英饮了数杯,禁不住春心荡漾,便扶小姐到榻上,趁势一搂,连亲数嘴,与小姐松玉
扣、解罗襦,两情正浓,把小姐通身摸遍。但见:

肌理腻洁 不留,
手规前方後,刻玉 脂脑,
乳菽发脐,容半寸许,
私处愤起,沟似一粒许,
彩为展两股,阴井渥,丹火齐,欲吐旋起,
双足风头半钩,兰香徐喷,
真天上垣娥,讵人间仕女。

文英摸了一会,便挺着阳物要长起来,小姐对着阳物皱眉道:「我不弄了,这样大东西,我如何容得?」

文英不由分说,欲把小姐裤子涸,小姐终是处女,决意不从。文英坐在床沿,连忙把那鼻孔向着玉体乱嗅,
只觉气味如兰,芬芳扑鼻,原来小姐佳性好洁,常以香汤洗濯。

临睡时,又以香囊夹放被窝。所以木质既系劳洁,更加兰麝薰透,自然香气袭人。文英等待多时,再叁哀恳
不已,小姐猝不及防,被他把裤儿扯下,双手摩弄牝户,连声唤道:「活宝!活宝!」

就将舌尖放进,周围吟了多时,舔得小姐酸痴难忍。

小姐道:「只管舔他做甚?妾乃嫩蕊,须要怜惜。」

文英爬起身来,先操些涎吐,一顶一顶的倒进了半根,小姐道:「轻些!有些疼。」

文英拔出来,又搽上好些涎吐,再插进去,不觉都进去了。只是牝户内有好些浓水,谁知都是鲜血。

小姐把手推住道:「且不要动:我里头着实疼,今日熬过,亦明日恐怕如何?」

初时牝内甚乾,十分艰涩,如今淫水泛滥,汨汨有声。小姐到此时,亦乐承受。也不管云鬓蓬松,竟把鸳鸯
枕推开一边,锦褥衬在臀下,双手抵住了文英的头颈。

文英捧起金莲放在肩上,自首至根着实捣了数百,小姐遍体酥麻,口内气喘叫唤不绝。

文英觉看龟头顶进花心,甚是有趣,捧了粉颈,低声唤道:「垂垂亲肉,我己魂灵飘散了。」

小姐挣出一身冷汗,吁吁发喘道:「头目森森然几欲晕去,姑且饶我。」

文英遂轻轻款款一连抽了五六百抽,香汗如珠,阴精直泻,遂胜身而起。

只见侍女秋香送进茶来,文英戏道:「夜来撮合之功,皆赖此婢。姐姐苦不弃嫌,愿以鄙躯酬报。」

小姐笑道:「得陇望蜀,郎何贪耶?」秋香垂头偷看文英,微笑而出。

原来小姐身边有两个侍女,一名春梅,年二十馀岁,生得粗陋。其一即是秋香,年方十八岁,面貌如花。二
人吃完了茶,只见月皎花香,携手步入园内,各处玩了一回。

回到楼上并肩而坐,文英道:「小生前月中秋夜,梦见一神人托梦,说:『汝勤心读书,上帝不负汝功,他
日鼎甲成名,汝婚姻良偶,该在者金榜之日。』谁想今夕得与小姐欢会,正应此梦。」

言未已,只见秋香走至面前,文英微笑把手插入裤裆摸那光光肥肥的牝户。秋香恐小姐妒忌,满面通红,反
跑了去。

小姐自去拉他道:「想是你不肯周全我的事,要对夫人说。」

秋香赌咒道:「死人便对夫人说,只是我未开黄花,怕当不起。」

文英霎时间欲火上炎,思耐不得。小姐见此光景,竟去睡了。

文英便把秋香裤子去下,露出雪白两条玉腿,那件话儿含紧,止有一条细缝,就将他横倒在榻,跷起双足,
忙把玉茎塞入,只因阴户四旁俱被涎津添满里面,又有骚水留出,慢慢尽根。

文英兴发如火,用力抽送,弄得一片声响,弄到要紧之处,秋香也觉痛苦,那埋管小姐碍眼,时开时闭,秋
香下面臀儿不住的掀起相凑,文英笑问道:「你这东西里面怎样?」

秋香道:「里面火热,进进出出,自内以至外,有些酸酸痒痒,更有一件可贪可爱而不忍割舍,竟浑身绵软
,即妾亦不自知其故。」

文英听说,俞觉情兴勃然,遂推开双股,一气抽了数百,原来小姐尚未睡着,听见文英笑声吟吟,又听见渍
渍声响,连那床沿俱已摇动,一时欲火难禁,就像热锅上的蚂鞭般,听了一会已无响动。

但见窗上月光照进,两个相抱睡熟时,已五更漏下矣。

小姐听得鸡鸣,自己披了衣服,推醒二人道:「快些!怕有人看见了,起来吧!」

又笑对文英道:「妾终身之肓付与君,可作速成亲,勿使妾有白首之叹。」

文英道:「既蒙雅爱,没齿不忘,自当央媒作伐,不致有误。」

小姐便令秋香送出後门之外。秋香回到花廊之下,听得外边房里那老婆子淫声浪语,恰似与人交媾的一般。
这正是:

春风只合酣罗帐,老蚌谁知兴亦高。

秋香不胜骇异,难道有汉子与这临死的老妇人睡着不成?迨至看时,被内虽则响动,却不见有人在床,便嘻
嘻笑道:「老妈妈,你有什麽妙法,会 一 火,独自取乐!」

随向他那软囊囊的肚子下摸了一把,不觉笑倒。你道是什麽?原来是一根去皮的萝卜,放入在内,急急顶送
,不料秋香将手捞进。

婆子笑道:「秋香姐,这时节还不睡,反来与我混账,想必你看得高兴。有些要了,怏爬上来等我与你试一
番手段。」

秋香推阻,出房静听,房内如鱼嚼水,欢声不息,抽了千馀。

秋香叹道:「人言妇人欲念入土方休,不为虚语。」

遂急急回到楼上来见小姐,谁知小姐欢畅情怀,沉酣睡去。梦见闲步园中,见那生复来花下,遂携手登楼,
颠鸾倒凤。

待云雨事毕,那生道:「小姐,今宵此会,无人知觉,何不就把春兴试共一谈。」

小姐道:「起初时,好似望雨娇花,我着一点,滋荣一点。」

那生道:「我好似奔泉渴马,饮一分,通奉一分。」

小姐道:「後来时,我好似含一粒金丹,俗骨从半空化去。」

那生道:「我好似入九天洞府,仙凤自两协生来。」

小姐道:「君可谓得个中趣矣,我们且下楼去观玩景致。」

那生欣然携手下楼,行至池畔,见池内双凫戏水。那生遂将石子与小姐赌打,偶然失足堕落水中。

那小姐方 惊醒,见秋香站在身边,忙问道:「秋香,我刚才睡去,你将我说些什麽?」

秋香道:「一句也没听见。」

小姐道:「你去吩咐春梅,到晚间叫安童看那开得好花,折两朵来与我。」

秋香听了便走出房来,未知春梅到园中见了安童若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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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回 梅香园内破花心 安童堂前遗春谱

诗曰:

可惜月年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漫教花下数风流。
梅香有意觅鸾交,安童何福可能消;
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悲生也断肠。

话说这丑梅香,是小姐房中使婢,名换春梅,眼大眉粗,十分粗陋。小姐嫌他粗蠢,凡一应细事,件件唤着
秋香。只那粗夯用力的,便叫他做。这春梅又看不出丑陋中都带几分风趣,每至秋凉,便有些恹恹鬼病,攒
眉咬指,就如西施效颦一般,便敖不过。有诗为证:

几度伤情不自由,投桃无计枉 ;
谁知传令宣花使,顷刻推门指点头。

秋香走去换他,走到门首,只听得他在里面唧唧哝哝,句句都是伤情话。秋香听了推门进去,掩口笑道:「
春梅,小姐着我来吩咐你,到园中唤安童采花。」

春梅道:「瞒你不得,正花心动,在这里一步也走不动,你替我走一遭吧。」

秋香道:「不要体面的丫头,亏你说这话。」

春梅道:「你不要这般说,我的心就是你的心。如今秋凉天气,那条狗也是动情,何况你我。」

秋香道:「不要多言,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若是夫人听见,决不饶恕。」

春梅笑道:「言之有理,今後疼痒只自知罢。」

秋香道:「小姐要花,我先去伺候梳妆,你快去吩咐安童来。」便转身先去服侍梳洗。

你看这春梅慢慢行到园中,四围一看,却不见安童的影,便大声四道:「管园的安童那里去了?小姐等着要
死,你快去折来。」

你道安童在那里?这安童恰恰脱去衣服,赤身露体在池边洗澡,远远听见有人唤他,心下惊疑道:「这个娇
音却是何人?」

站起身来一看,又不见人,便大声应道:「安童在池边洗澡,叫我做甚麽?」

春梅听说洗澡,便要想看看他那话儿,忙走到池边,只见他那话儿见了,春梅便大发起性来了。真是:

坚若钢针,巨若木杵,
赤条条恰正是去头发的沙弥,
乱丛丛就是那没眼睛的胡子。
逞威风,冲开肉阵,不须丈八长矛,
凭急性捣破皮营,便弃一层灶甲,
乌将军虽系旧名,角先生总其化体。

春梅看了,假意掩口笑道:「臭贼囚!好不识羞,青天白日露出这铁杵一般的东西,倘是夫人小姐游花玩景
一时走到,反说我们干什麽歹事。快些起来揩乾了身,折花与我去!」

你看这安童却等不得揩乾了身,披上衣服,束了暖肚,含笑向前一把抱住亲了几个嘴,说道:「春梅,我的
心肝,我为你害了一场相思病,今日该是天缘凑巧来得正好。何不既在这芳草坡上做一个快活去。」

春梅道:「不可!倘若夫人得知,不说你要偷婆娘,例说我来拐小官,这怎麽好!」

安童一把拉住不放,迎着笑脸说道:「春梅,你且听我说一个正理,前日夫人有言在先,说道:『安童,园
中花木你若浇灌的好,我拣个好日子把春梅与你做了老婆。』後来夫人、小姐同到园中看了看,这些红红绿
绿、娇娇嫩嫩的花朵,果然茂盛,心中欢喜,又对我说道:『安童,你小小年纪倒也中用,那春梅快要给你
做老婆,看官历上择个好日子,便好做亲。』我当下便磕头谢过了。我想咱们两个终久是夫妻,莫若今日先
结了亲,以快情意。」

春梅半推半就,说道:「这都是你的花嘴,夫人决没有这话,我今年二十馀岁,不曾经过这风霜,难道我娇
娇嫩嫩一点花心,被你这游蜂采去了不成?」

安童喜道:「你是个黄花女子,我也是一个黄花小官。今日黄花对黄花,大家耍一耍。」

遂上前亲了一个嘴。

春梅假意道:「要说便说,亲什麽嘴,调什麽情?」

安童笑道:「恐怕你嫌我不爱惜你。」

就将他一把拉倒。

春梅也乐於承受,低声说道:「安童哥,我也没奈何了,今日遭你手里。只是我来多时了,若是小姐要花,
着人来唤我,便出乖露丑了。还到芙蓉轩後地板上耍一耍去。」

安童依他言语,就起身两手扯住春梅,又恐她跑了去。及到芙蓉轩後,安童替她松衣解带,才自己淙下身衣
服,伸出那件东西,更比方 洗澡的时候,愈加坚硬。硬帮帮的粗如葫萝约六寸馀长,春梅看了,十分惊怯
,惊的是恐有人亲见,吹到夫人耳内,怯的是自己不曾尝这件滋味,甜酸苦辣,怎麽晓得?

忙道:「安童哥,我怕当不起。」

安童见她模样,更觉兴发,便道:「春梅,今日这好见要没与,我前下南左来,买得一本《春意谱》观玩,
要睡时欲火如焚,如何熬得过,一向藏在身边,我今且取出来和你照依上面的做个故事罢。」

便向腰间取出来,果是一本《春意谱》。

春梅斜眼瞬道:「安童,我怎比得那经惯的,只是尽兴弄一会便了,做什麽故事?」

安童依言,腾身跨上,用了些花言巧语,殷殷款款,也不顾她疼痛着力,送进少许,安童年纪虽止十七,因
平日被人刮那後庭是弄惯的了,说到女色,实是初次,那春梅人虽粗笨,这件东西生得肥肥嫩嫩,就如初蒸
熟的馒头相似,任他往往来来,只得咬住袖角承受,安童见他不做声,谅她已谱滋味,便紧紧抽送,共有百
馀,弄得春梅咬牙合眼,偏体酥麻,就如迎风的杨柳,身子东摆西摇。

不峰姐梳洗定多时,不见春梅拿花到来,便着秋香来园中寻觅。那里见春梅,又那里见安童!走到芙蓉轩後
,远听得他两人咿唔声响。

轻轻向壁缝里张一张,只见他两个正情浓意密。一个就如饿虎吞羊,一个似娇花着雨。又仔细听了一会,两
个说的都是有趣的话。有请为证: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窥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灭虢,岂非愈出愈为奇。

这秋香却熬不过,紧紧咬着袖口,站在芙蓉轩後,看一会,听一会。欲叫他一声,恐扫他兴,欲待他事毕,
又恐怕小姐亲自出来。

左思右想,只得轻轻走到轩内,把两指向软门弹了一弹,叫道:「春梅,你好受用,小姐正等得心焦哩!」

安童听见管不得,慌忙爬起扯上裤儿,并拾了那本《春意谱》,竟往外面一走。秋香便走至轩後,只见春梅
还睡在地板上。

秋香笑道:「你两个做得好事,备我不得了。小姐叫你来着安童采花,你倒先被安童采了花去!」

春梅满面羞惭,翻身起来,只见鲜血淋漓,勉强走出轩外,见花甚茂盛。正是:

百花竞秀,万卉筝妍,红紫闻劳兼。
拴不住满园春色,妖妖争艳冶。
扫不开,边地腿脂。
几阵香风,频送下几番红雨。
一群啼鸟,还间着一点流莺。
觅蕊游蜂,两两飞来枝上,
寻花浪蝶,双双簇列梢头。
怂尽,半开半放的花花蕊蕊,
捎不来,又娇又嫩的紫紫红红。
惟愿得夫人心中欢喜日,恰止是安童眼下运寒时。

那春梅秋香步出亭外,拣那娇艳的采下,安童嬉笑取一朵,与秋香簪在头上。

秋香正色道:「别人与你戏耍,难道我也与你戏耍?」

安童又将花去簪春梅头上,春梅道:「姐姐在萌,还要调什麽情?」

推他一跌,倒在地上,春梅忙忙折了那些花与秋香来见小姐。小姐见春梅鬓发蓬松,便问道:「早间使你去
采花,怎麽这时候才来?在何处做什麽勾当?」

春梅无言回答,秋香只是微笑。

小姐心疑,指春梅道:「事有可疑,快忙说与我听,不然与夫人说知,你便活不成了。」

春梅道:「并不到那里去,只问秋香就是了。」

那小姐心内多疑,见秋香暗笑,便把眼看住了他。

秋香道:「这事与秋香无涉。去唤安童来,一问便知。」

春梅晓得事体败露,实说道:「恰才到园中去唤安童采花,那 胆大,把我抱定说了无数丑话。亏得秋香走
来,方能挣脱。禀上小姐,那谱儿只是不好开口。」

小姐道:「原来你两人同谋做事,东遮西掩。日後弄出事来,夫人岂不责在我身上。倒是我防守不严,玷了
闺门清白。待我先去与夫人说明。」

秋香道:「这是春梅做来的,其要错罪在秋香。」

春梅磕头道:「情愿受罚,不愿到夫人那里去。」

小姐道:「这件事想与秋香无涉,是这贱人做出来的。快随我去见夫人。」

春梅不得已,跟小姐走到堂前。恰遇夫人在堂,她便跪下。

夫人不知分晓,笑说道:「敢是这丫头服侍不过,把我儿触犯麽?」

小姐道:「这贱婢做不识羞的事,不得不来禀明。」

便把始末根由一一细说。

夫人听了,着院子快去唤安童来:「待我问他个明白。」

园中安童听见叫他,只道有配春梅的好意。走至堂前还嘻嘻笑脸,夫人喝道:「这 该死!你知罪麽?」

安童放下笑脸答道:「有什麽罪?」

夫人道:「我且问你,那芙蓉轩後的事,可是有麽?」

安童道:「这事是有的,虽说这是安童的罪,却因为是夫人错了主意。」

夫人怒道:「胡说怎的?倒是我主意错了?」

安童道:「当日夫人有言在先,原要把春梅许我做老婆的。那时节若不曾记过,今日安童怎敢先奸後娶不成!」

夫人喝道:「我看你这该死的奴才不自认罪,还敢在我跟前弄嘴,提起板了来,便要把这两个奴才淫婢,浑
身上下痛打一顿,方消我恨!」

小姐连忙上前劝住,扶了夫人坐在椅上道:「他两个无耻丑行的奴婢,就打死了也不足惜,还要珍重自己的
身体要紧。」

安童见小姐劝住了夫人,满心欢喜,手舞足蹈。正要辩几句,不想袖里那本《春意谱》抛将出来,夫人一见
便唤秋香拾取土来,看是什麽书。

秋香拾在手里,翻开一看,见是一本《春意谱》,又不便替他藏匿了,只得送与夫人。夫人揭开一看,见上面道:

女子仰天而卧,将那脚儿挑起臀尖相合,男子俯伏胸膛,
以肉具项入花心,一抽一迭,图个欢畅,这谓之顺水推船。
男子仰天而卧,将那两腿跷起臀儿相凑,女子俯伏胸膛,
以牝户套上玉茎,一来一往,尽个快乐,这谓之倒浇蜡烛。
女子俯身而卧,将那後庭掀起两股,推开男子,俯伏肩背,
以龟头塞入阴户,一进一退,弄个爽利,这谓之隔山取火。

看完了愈加焦躁,将一本《春意谱》登时扯得粉碎。提着板子大骂道:「好奴才!你快说这本书是从何处得
来的?若要支吾遮掩,这板子却不认得你。决不与你干休!」

安童道:「夫人在上,听安童分剖,这本书原是南庄上二相公买来醒磕睡的。那一日被安童看见,悄悄藏了
他的,放在随身肚兜里收着,恰才洗澡摸将出来,正要拆拆了,不朔人呼唤,便收拾在袖中,原与安童无干
。夫人要见明白,只差人到南庄去与二相公计议就是了。」

夫人道:「你这样的人,我这里断容你不得!若再容何你时,可不把我的家声玷辱了。」

遂着院子立时往南左去,吩咐道:「须对二相公说,这样的人,家中要他不得,把那小心勤谨老实的人换一
个来,早晚园中使用。再唤秋香将这贱婢春梅剥了他两衣服,锁在後边空房内,明日寻一个媒婆,打发出门便了。」

你看这小姐果是个孝顺的女儿,见夫人恼得不住,便迎着笑脸,扶了夫人进房。那春梅安童方 起去。未知
後来安童回到南庄,刘天表有甚话说?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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