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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 04/11(23:48)
发表: 泸沽湖沿袭了一路所感受到的宁静与悠闲,但有一种更为淡泊的气息弥散在湖水以及湖畔的青草、绿叶、甚至空中飘过的白云里面。我猜你们一定见过许许多多的湖泊,但我猜你们或许没见过还有哪个湖泊像泸沽湖那样既浸透有着园林的清秀又继承了远古的苍凉。 我突然理解了陶渊明。 我和阿离在草地上并排着坐下。顺手掏了烟出来,问阿离抽烟吗?阿离笑着说不,抢过烟盒把盒盖打开发现是空的。阿离知道我不想动就说帮我买吧。我说好呵,想掏出钱包的时候发现钱包不见了。 无法知道到底是被偷的还是在车上弄丢的抑或某个细小的环节出了错。总之,身份证驾驶证各大银行的各类卡还有约两千块现金连着钱包统统不见了。 所有的诗情画意灰飞烟灭。 阿离从她的小包里掏出两千元递给我说借我。我说不用。 “不用?你的意思是想白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要我白送你回家?还是说现在马上一路乞讨回去或者是就地落草?”阿离象开机关枪一样一串说下来,根本不用换气。 我没心情跟她贫嘴。她说得对。我只是乱成一团随口捍卫自己可怜的男人尊严罢了,我要她留下地址回去好还给她。 “呸!到时候你又弄丢了找不到,你不就劫色又劫财?” “我呸!我现在才是财色两失,你还想怎的?”我恶狠狠地骂她。卡上的钱加起来有两万多虽然应该还可以要回来,但身份证驾驶证重新办理多麻烦况且还有两千多块现金。我的情绪总缓不过来。 阿离象水蛇一样缠上来,在我耳边呼着气:“我就喜欢你这股狠劲。” 我恶了她一眼,没好气扔了句:“你欠操啊你?” “嗯……”阿离能滴出水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泸沽湖就除了湖之外没有其他景点了,它的另一个卖点就是纳西族摩梭人独特的文化。我对中国文化没有什么研究,或许它是中国唯一还存在的母系社会,泸沽湖就是它的窗口。 我来云南之前看过摩梭人走婚方面的书籍,书说摩梭人盛行走婚。大致是女方固定在自己的家里,到了晚上男方会来女方房间敲门。如果大家彼此有意,男方就留在女方家中过夜,天未亮,男方就必须走人,以免被女方家人看到彼此尴尬。走婚的对象大多是固定的,不过也有例外,也有个别存在同时与多人走婚的现象。书中还说现在汉文化侵蚀较深入,好些地方都汉化了。 我只是略略翻翻,并没有仔细斟酌。其他的倒记不清楚,不过对于走婚这概念还是很有印象的。毕竟对于一个年轻的男子来说难免存在着让人想入非非的诱惑。 泸沽湖畔有两个较为有名的地方,一个叫上落水,一个叫下落水。上落水因为交通的原因已经很商业化了,而下落水还显得较为古朴。我就是在上落水发现自己丢了钱包的。 问过清楚后,我们整个下午就在上落水到处逛,我们还去了泸沽湖上的岛屿。湖上的交通工具很特别,叫猪槽艇,看上去确是很像喂猪的猪槽。阿离说那我们岂不就是猪糠?我上下打量着阿离,点点头,说确实很像。阿离啐了我一口,想要踢我。结果把船弄得摇摇晃晃的,阿离就尖叫起来。 摇船的大婶看着我俩打情骂俏,既不说话,也不看我们。不知道是早熟悉了这种境况还是回忆起自己从前的情事。 我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了下落水。上落水各方面条件都比下落水好多了,不过,我们更希望和当地的风情接近些。我们甚至避开了扎西客栈——这是下落水挺有名也是唯一的客栈——我在书上也见过这客栈名字。那本书的作者提到扎西的好客与健谈,扎西风趣,对摩梭人的生活、观念有一套独特而系统的看法。 我完全相信,也知道住在扎西客栈会更了解当地的风俗以及文化。不过我也意识到扎西客栈已经走上商业化的道路。我和阿离都不太稀罕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 独特的民族,我不需要了解你,我只是想走近你。 下落水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湖边有一条小路,路边几十户人家围着一湾湖水,一直延伸到由十来米的小堤连续着的小岛上。小岛四面环水,岛上大约有七八户人家吧。看上去下落水像一个渔村,而其实,它就是渔村。上落水和下落水都是已经旅游化了的渔村。 我想玩一个游戏,但如果开口说出来游戏就失去意义。所以我对阿离说除了客栈,当地农家并不是以出租房间为主,不会有太多空余的房间。我们只能各自去找一家农家住下。阿离点头说好,乖巧地笑咪咪地听从我的安排。阿离很聪明,我猜她已经琢磨到了什么。我们之间有一份很难得的默契。 每家每户的门都是开着的,我拍响了一户人家的门,有一位大婶出来,我问我可不可以住下?大婶说了一大串好象普通话又好象是韩国话再仔细听又有点像英文我似乎听懂了其实压根儿也听不懂的话,最后大婶还是喊来她的闺女我们才开始了交流。 谈妥了条件我就在这家住下了。藤吉鲁——就是那女孩带我走进门,大约十八不到二十吧,黝黑透着红润健康的肤色,这是高原地带典型的肤色。眼睛大大的,倒是很亮。进了门是一个小院子,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院子里晒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很显眼的是,房子几乎所有的材料都是用木头。藤吉鲁带我走上左边的阁楼,推开一扇门,对我说你住这吧,行吗? 房子很简单,我也不是挑剔的人。 我说行。把行李放下,看到藤吉鲁还站在门口,我用眼神问她还有什么事吗?藤吉鲁说:“你要过火塘坐坐吗?”我说好,毕竟来到摩梭人的地方没进过火塘可真的白来了,就跟藤吉鲁出去了。藤吉鲁很文静,在前面慢慢地走。我心一动,问藤吉鲁走婚了吗?藤吉鲁脸一红,碎步走快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回头严肃地对我说:“你这问题不礼貌,在上落水和下落水这问题被问多了才没什么。如果在其它摩梭族的地方你这么问,大家都会很尴尬的。等会儿在火塘你千万不要这样问1我说问啥?藤吉鲁说反正关于结婚的问题你都不要问。我说好吧,又有点不甘心地嘟囔:“我朋友也来过了他也是这么问的好象也没什么呀?”藤吉鲁说:“别家是别家,这里是这里。”我摊摊手歪歪头看着藤吉鲁,藤吉鲁才回头继续走。我跟上去有点忐忑不安地问:“你多大了?”想想不大妥,又跟了一句:“我问这个没问题吧?”藤吉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没问题。我十七了。”我见藤吉鲁笑出来,心里也没那么拘谨了,又开始想入非非,问:“你们这多大了才可以走婚?”藤吉鲁立刻站住,很生气地瞪着我。我发现自己又漏嘴了,不过实在很有趣,我忍不住笑了。藤吉鲁板着脸,然后开始扭曲,最后也腼腆地笑了出来。 转眼已经到了祖母屋,我所以知道这就是祖母屋是因为我看过摩梭人的相关资料。门槛特别高,都到我膝盖了。门顶却很低,好像和我的头顶差不多高度。门上挂着一只牛头,看起来栩栩如生,就像真的一样(后来才知道它的确是真的)。我跨过门槛的时候只能低头,我猛然醒悟到这门为何要这么做了——进来就必须弯腰低头曲膝——这是祖母屋在摩梭人家中崇高地位的体现。 一位皱纹满面但身体健朗的老婆婆见我进来站起来欢迎我。我赶紧抢上一步说:“老人家,你好。”老人家倒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我纳闷刚才的大婶说的是什么地方的话。火塘都设在祖母屋,有点像西方的壁炉。云南的温差很大,每到晚上火塘就是一家子在这团聚拉家常的地方。火塘也是厨房的地方,我猜民以食为天,把厨房设在祖母屋也是表明母氏地位的一种方式。 有长辈在场,我不敢胡说八道,每句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特别经过藤吉鲁的提醒之后我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所以气氛有点压抑,我想尽快摆脱这种状况,就自作聪明问老婆婆,我说:“门槛这么高,门顶又这么低是不是让进来的人弯腰曲膝,表示尊敬呢?”我很自信地想显示自己的聪明。藤吉鲁又哧的一声笑出来,我就知道错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老婆婆说:“我给你讲个故事。”顿了一下,我连忙肃穆静坐,表示倾听。藤吉鲁看到我这么造作,又轻轻笑了一下,最可恨表情马上恢复原样,双眼望到别处。我就知道她心里乐翻了。 “从前,有一种叫‘梦’的妖魔,每到晚上就会来到人间,干扰人们的生活。但那妖魔有个特点,就是不能弯腰,膝盖也不会弯曲。为了防止这种妖魔进门,所以就把门槛作得很高,把门顶作低,这样妖魔就不能进来了。”老婆婆说完,我连忙作恍然大悟状:“原来这样,原来这样。我还以为进门弯腰表示尊敬呢。”侧头看藤吉鲁,又对我的造作做不屑状。我大怒,就说:“但是这妖魔进不了祖母屋,它会进其它例如藤吉鲁的房间呀?那藤吉鲁就睡不好觉,白天就打瞌睡。那怎么办?”藤吉鲁马上还口:“妖魔才不会进我房间呢,它专进你的房间,看到陌生的、不熟悉的脸孔就会吸他的血,抽他的筋1老婆婆严厉地喝住:“藤吉鲁!无论小哥在这里住多少天,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藤吉鲁不敢作声,很委屈地瞪着我。我连忙打圆场:“都是我的错,我和藤吉鲁小妹子是开玩笑的,大家开开玩笑乐一乐。”在老婆婆看不到的地方,我就对着藤吉鲁做鬼脸,藤吉鲁把嘴巴一翘:“谁是你小妹子1 说话间,一家子陆陆续续回来了,我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大家都挺热情的,我能感觉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恳与善良。一顿晚饭过后,我可真的觉得自己是他们家一份子了。就藤吉鲁还是气鼓鼓的。 吃过饭,我给阿离打了个电话,阿离说正吃着呢。电话那边一团嘈杂,我说那晚些给你电话。我来到下落水还没有仔细欣赏当地的风景,正好此刻可以慢慢领略渔村的味道。我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出去了。 我从没见过大海,从没感受过一望无际的天空海阔。太阳早下山了,站在湖边的小道上,望着湖上的倒影那五颜六色的云朵渐渐黯淡。我忽然想起大海。大海一定没有这么多景致,也一定没有这么多色彩。不过大海一定没有这么多规矩,没有这么多约束。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那会怕有一天会跌到……” 我一面哼着歌一面回去换好游泳裤。藤吉鲁看着我冲进来,又看着我穿着泳裤冲出来,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对她嚷:“妹子,我想不开了。”转身跳进了清澈透明的泸沽湖。我一直保持冬泳的习惯,然而尽管是秋天,泸沽湖水刺骨的冷还是让我难以承受。我拼命地划出湖心,拼命地运动起四肢的肌肉抵挡寒冷的入侵。当然,我这么卖力地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藤吉鲁的目光就在我背后。 游了十来分钟,还是感觉到抵挡不住湖水的严寒就上岸了。离岸边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我瞥见阿离就在围观的人群里,上岸后我四处搜寻,却找不到她的身影了。倒是藤吉鲁在身边忙前忙后:“快快快,快点换衣服,不然着凉了。” 惦记着阿离,不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换好衣服我给阿离打了个电话,我说:“阿离,出来转一转吧,这里的风景很美。” 阿离说:“不啦,都这么晚了。” 我说道:“晚就晚呗,瞧一瞧夜色的泸沽湖会更美耶。” 阿离说:“我不出去,现在和他们一家子谈得正兴,不大好扫兴呢。” 我说:“那行,不过今晚给我留门哦。” 阿离压低声音,说:“留什么门?你住你的,我住我的,谁会给你留门1 我知道有人在身边,就说:“你不要放别人进来哦,反正今晚我来定了!好了,就这么定了。” 阿离没作声,我说:“阿离,我想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从窗户望出去,家家户户都亮起灯光。我走下阁楼,在院子里发呆。我开始后悔当初想玩的游戏。如果不是为了玩这游戏,此时此刻和阿离在湖畔慢慢地散步,挽着手或者勾着指头,数着星星。寻觅银河两岸的牛郎织女星,作一对不食烟火的小情侣,该多好。 阿离会是什么人呢?我寻思着。或许阿离和我一样,刚刚经历了失恋的折磨;或许阿离只是为了某个梦想,例如我,为了满足自己“风花雪月”的情结;或许工作的压力迫使阿离想在山水之间找到某种平衡;最可能的阿离只是喜欢独自游历大江南北的自然风光。 无论你独自来旅游的理由是什么,阿离,我们终将会别离。 我想起阿离的脸庞,想起阿离躲闪着我的眼睛,想起阿离嘴角的美人痣。我的心一阵疼痛,又一阵甜蜜。 “干嘛了你?一会对着星星发呆,一会又低头发笑。你是不是发烧了?”藤吉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头也不回,摆出一付自以为很酷的姿势,说:“我在看天上的星星,我在看哪一颗是我,哪一颗是藤吉鲁。” “那你找到了吗?”藤吉鲁笑着说。 “嗯,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我说。 “哪颗是呀?”藤吉鲁问。 我指着牛郎星说:“这是我。”又指着织女星说:“这是藤吉鲁。” 藤吉鲁顺着我的手势看。问:“你怎么知道?” 我说:“因为它们相隔在河的两岸,在寻找着渡河的船。” 藤吉鲁哧地笑出来:“干嘛要找船呀?你游泳游过来不行吗?” 我说:“这么冷,你没见我游了十分钟就冷得上岸了吗?” “那么没恒心1,藤吉鲁抬头看着银河,良久,问我:“这两颗星特别亮,你告诉我呀,它们是什么星星来的?”说完,藤吉鲁仍然凝视着星空。 我见到藤吉鲁的眼睛亮亮的也布满了繁星,突然触动了暗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分别指着它们说:“这是牛郎星,这是织女星。” 藤吉鲁为了看清楚我的手势,和我贴得比较近。我看着她斜看了我一眼,似乎很惊慌,也似乎脸上潮红,啐了一声:“胡说八道。”我是说似乎。尽管贴得很近,不过那是夜晚,何况藤吉鲁的脸一直都是红彤彤的健康的红。所以我见不真切,只能说是似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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