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幻》第三回
古典色情小說《空空幻》
新刻奇傳小說空空幻(又名鸚鵡喚)
梧崗主人編次
臥雪居士評閱
第三回 叩朱扉潛求絕色 宿繡衾始露其形
詩曰:
訪美癡心未肯休,維揚佳麗可貪求,
已留客邸成鴛侶,又溷梨園締鳳壽。
冤倆結因詞麗艷,孽根種自貌風流,
沿途更有萍蹤合,盟社招賢阻北遊。
話說花春見了這女子,不覺魄蕩魂飛,暗自想道:「這麗人想
就是主人之女,我曾遍城暗訪數日,未能如願,真是踏破鐵鞋難覓
得,得來全不費功夫。巫山咫尺,竟有如許妙人在此,若非今朝一
面,豈不使佳人埋沒!徒歎於邂逅之無緣耳。」
少頃用過晚餐,挑燈靜坐,因很想那美人的形況,題吟四絕道:
其一
嫁玉年紀最關情,額畔垂之覆綠雲,
非是司空偏見慣,杏花衫子柳絲裙。
其二
閒來無事立迴廊,玉手頻頻掠鬢傍,
一點櫻桃鶯啄破,聲聲佯喚校悍香。
其三
新梳雲發插金釵,淡抹濃裝色色佳,
裙底自憐蓮瓣小,見人微露綺紅鞋。
其四
似向傅源覓艷蹤,未曾相識已相逢,
春風萬樹桃花影,肯引劉郎路幾重。
吟罷,只聽得輕輕有叩門聲,暗想:此時夜靜更深,誰來叩門?
那叩聲又來得頻甚,莫非即是日間所見之麗人乎?亦低聲問道:「
叩門者是誰?」外面又寂然無語。
遂舉燭啟扉,見檻外立一女子,果就是日間所見的。欣然引進,
將門閉上道:「適才得見芳容,渴望再逢,但恨糜飯無緣,洛水神
姬不能與我興陽台之夢耳,乃蒙芳卿垂眼,憐我客淒涼,來通佳好,
小生何幸如之。」
那女子輕撩裙掩面說道:「今日與君一面,不禁起憐,故不惜
自惹之羞,叩扉相見,君勿以桑間濮上之女視妾也。」
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自古惺惺惜惺惺,憐美愛才,人有
同志,注得姻女閨禮概以為真私奔之例論哉。」
兩人比肩坐下,相與通問一翻,知此女小字凌霄,略談數句,
遂相擁抱入幃。花春本就日間思念已久,如今飛來艷遇,豈不歡喜
若狂。不由興濃,未及溫承,扯下那女子羅裙就亂摸,撥弄得女子
嫩腹下細縫內濕淋滴滴。
凌霄推其手道:「相公,今妾自投而來,必求大暢而歸,君不
必心急,待奴妾與相公脫光了必能大暢。」
言畢時衣裙既除,一絲不掛,又將花春脫得夠精光赤條。花春
見此女子是個慣家,又見她白嫩嫩滑膩膩一身好肉,真個兒魂飛,
兩人抱著拈在了一起。
你看他兩個:
淫興俱發,朱唇緊貼,粉臉斜偎,鴛鴦交頸,鸞鳳穿花。一頭
是:喜孜孜笑吐舌頭,呷呷津津唾甜。另一頭:怒沖沖狂送肉劍,
刺殺殺陣陣顛歡。千般搏弄,妖嬈萬種情。柳腰脈脈,櫻口氣喘,
香汗滴滴,酥胸蕩漾,陣陣顛狂,通身舒暢。身顫顫,鼻噴火,元
陽狂洩,熱津津喜煞了騷美娘。
兩人雲雨罷,曲盡溫承,凌晨別去,訂以後期,於是潛來暗去,
約有數宵。
一日花春出外閒玩,偶在梅柳巷前經過,憶著濮小姐之事,未
知可有商議否,遂欲進內一訪。
梅婆正要出門,見了花春走來,道:「相公來得正好,老身正
欲到寓相商前日所認之事。唯有一條計策可見千金一面,但不知相
公樂從否?」
花春道:「有甚妙策得見千金小姐,有甚不從。」
那婆子道:「濮太爺曾奉吏部張大老爺之命,要選十數名俊俏
女子教習梨園進獻京師,今歲春間,有一女班名曰月霓班,演習已
久,可以進獻。不料前日忽有生角患病不起,現在空缺候補,濮太
爺使我訪一聰俊女子補入。我看相公聰明風流,卻也喬妝得過,若
肯扮為女子混入梨園,就可得見小姐一面,見過後即可見機而作,
以圖脫身金蟬之計,相公以為如何?」
花春鼓掌笑道:「此計妙絕,就此喬扮便了。」
那婆子遂往裡邊拿出頭釵環衣裙等物,將花春方巾除下,梳了
一個時新的盤發,藍衫卸去,穿了一件魚白飛花布衫,束上一條深
色布裙,又把烏靴脫下,穿上一雙九寸長的板尖花鞋。
見梅婆笑道:「幸虧老身的腳寸與相公相佛,故有這雙不曾上
足的新鞋,不然倒一時難覓。」
又拿些脂粉與花春敷好。梅婆道:「相公如此一扮,竟與濮小
姐不相上下。」
花春聞言,遂與梅婆借鏡相照,也暗暗欣喜非常。
二人同出門來,把門鎖上。花春問道:「前日聞得媽家呼喚烹
茶,是有一位令愛的,為何把門鎖上。」梅婆道:「小女昨日往母
舅家中去了,所以不在。」
那花春同梅婆一路行來,傍人見者無不唧唧稱讚。不多時到了
濮太尊府,逕入裡邊叩見。太爺細細盤問此女來由,自有巧言唐塞。
交銀立契補入班中,花春即以身價銀子賞了梅婆。
話休絮表,花春見這須梨園之女俱在十四五的青年,雖不十分
艷麗,頗有一二分姿色,恐破露機關難成美事,故不敢現出本相與
她們興雲布雨,唯是勾肩引頸相為戲調而已。
卻說花春英姿靈敏,這些規模歌唱不消學得已是神而明之。一
日太尊有事上省去了,內堂夫人傳班演戲,點了西廂正本。花春妝
了生角,做到游殿跳牆,見他豐裁俊雅舉止嫣然,夫人與小姐皆喝
采道:「此女入班未久,而曲按工商雍容有度,如此心靈神慧,實
屬可嘉。」那花春暗中注眼紫荊,果然可稱國色,梅婆之語不差。
少頃戲方演罷,已是黃昏時分,趙小姐傳令生角進房領賞,花
春聽了不覺魂飄天外,即隨了使女來至小姐香房,見紫荊粉面微紅,
醉倚楊妃榻上,愈增出一種媚態。
花春走近榻傍,將身跪下道:「小姐在上,婢子叩見。」
那小姐忙將手扶住道:「罷了。」
遂命坐下,將方纔演戲的妙處極為讚美,說他歌喉婉轉舞袖翩
遷,演習未久而遂能神化入妙,誠興事也。又將姓氏年庚細細問答
了一遍。花春偶抬頭,見妝台上堆著無數書籍,其中有一紙花箋露
出在外,遂身走過取出一看,紅箋上有詩一首,題是詠月、韻限摟
頭休憂愁、頭限斂雲晴空冰輪乍湧、中嵌西廂,詩一首。
其詩曰:
雲影花陰月半樓,斂容面望粉牆頭。
昨開玉戶風輕拂,容卷珠簾待不休。
冰鏡朗吟之子拜,輪波微動是人憂。
乍來廂下疑瑤島,湧到銀河織女愁。
花春看罷讚道:「情懷爾爾,觸手生春,下筆幾忘限字之苦,
有此奇才,香閨增色矣。」
紫荊聞言欣喜道:「你如何識解詩中意味,莫非也識得幾個字,
會做兩句詩的麼?」
花春道:「略知粗淺,小姐如若不嫌婢子僭越,敢題和小姐一
首。」
紫荊道:「文墨一道,乃天下之公,不拘上下貴賤可以題詠,
有甚僭越?但恐此題限拘字,未得揮灑如意,你若果能吟詠,待我
另示一題以試筆,你道如何?」
花春道:「這倒不妨。待婢子聊學,以博小姐之一笑便了。」
遂把香墨濃磨,下筆於花箋上和就云:
雲開月影下花樓,欣拜嬙西未卸頭,
晴夜迎郎來可是,空廂待約眼無休。
冰寒繡戶涼風拂,論掛急紗少婦憂,
乍見半疑登玉宇,湧金波處動人愁。
吟罷遞於紫荊,紫荊展見,直驚喜得凝神注目,半晌無言。
乃謂花春道:「你有如此奇才,乃身充賤下,混跡梨園,豈不
是美玉沉埋,深為可惜。不如待奴稟過父親,另覓一女補入班中,
你且在我閨房中,日遂相伴,你意如何?」
花春喜之不勝道:「得蒙小姐垂憐,真是婢子萬幸了。」
遂相與並坐言談,更加憐愛。花春乘間問道:「小姐如此青春,
為甚不與君子好逑調琴瑟,尚可鴛帷寂寞繡枕孤眠?」
紫荊道:「只因人才難得,尚待字閨中,詎可致歎,使鴛壽誤
訂。」
花春道:「小姐意見,要怎樣的人才,便可締盟偕老?」
紫荊道:「奴家靜處深閨,不能鑒別天下人才定其優劣,然自
我揆度起來,若論貌,你演戲時之文采可觀,即當目之真君瑞相
亦不過如此也;若論才,你和詠月之評直,可謂阿堵傳神,香壇聖
手,即六朝名士之你亦可與之並座。但恨才則真才,貌乃假貌,只
可作繡簾之伴,不能諧錦帳之歡,若世上男子才貌有如汝者,便可
訂百年之好,而遂我願矣。」
花春見她言語來得湊巧,正可乘間挑逗,遂說道:「蒙小姐如
此雅愛,設婢子此時果是一個張生,未知小姐肯作崔鶯鶯否?」
濮小姐亦笑道:「若使你果做得張生,奴亦何樂而不為崔鶯鶯
哉!」
言談久之,侍女俱已靜睡,花春道:「此刻重門緊閉,人俱熟
睡,婢子不能出去,只好在小姐房中安宿了,不知可許婢子與小姐
共枕鴛幃否?」
紫荊笑道:「我與你聯芳於翰墨之場,當略去夫貴賤之跡,不
久要稟過父親,與你締為姊妹,此夜同衾,正可共剖情腸,破香閨
之寥寂,有何不可,錯認奴作崔鶯,以日間跳牆赴約之風流以加之
於我。」
花春遂掩上朱扉,背著燈光把衣裙卸下,遮遮掩掩,光身入了
羅幃。
紫荊笑道:「此夜非佳期會也,你何故作此害羞模樣?」
亦解衣寬帶入幃就寢,花春將右手輕輕撥行,與小姐面上偎腮
摸弄,覺遍體滑若凝脂,香如膩粉,撫了紫荊的胸膛,雙指捻其乳
頭,說道:「莫說別的,就是小姐這兩顆嫩乳,亦覺溫柔香軟,妙
不可言,婢子欲吟詩一首,以詩贊其美,未識小姐容否?」
紫荊道:「如此最妙,快且吟來。」
花春亦不假思索,信口吟成七律一首,以嘲調紫荊云:
酥娘年少最溫存,生怕蕭郎醉後捫。
春盒雙雙花並蒂,巫峰雨雨夜銷魂。
幾曲浴罷浮香露,一弱燈前映指痕。
溫軟玉肌嬌又暢,解衣羞與阿侯吞。
紫荊聽道:「情雖入妙,尚可未能貼切。你說蕭郎醉後捫,問
你蕭郎在那裡?」
花春道:「小姐若果欲見蕭郎,待婢子就當蕭郎便了。」
言畢,雙手且在她細嫩嫩的身上摸弄,戲調久之,紫荊芳心已
開,春情蕩漾,不由伸手摸向花春,嘻道:「你不也和我一樣的身
子,怎當得蕭郎?」
花春摟住她道:「說當的便可當的。」
邊說邊用下身緊貼紫荊小姐的嫩腹下摩蕩著。紫荊只覺倆人緊
貼的小肚下有一硬硬的熱突突的東西,伸手一摸,觸到一根粗粗大
大長長的頭園尖尖的肉棍子,嚇得紫荊驚訝萬分。
花春遂喬扮細情一一剖訴謂紫荊道:「小姐曾經說過的,我若
做得張生來,小姐白頭為崔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佳期之會,
小姐不得推矢也。」
紫荊無奈,只得嬌口說道:「妾乃千金之體,相公如此戀我,
勿使我白頭吟可也。」
花春親其腮道:「小姐今肯見憐,小生敢不以心相報!」
言畢,吮其口,將舌尖伸進她口中舔攪了一陣,手撫其一雙嫩
乳,捻其二顆鮮鮮紅紅的櫻桃似的乳頭,紫荊被花春這舌與舌一觸,
乳頭一捻,頓感舒舒麻麻,一陣暈腦,軟綿綿似醉似癡。花春這時
慾火熾如焚,不由吮其乳,伸手摸其妙處,摳其陰戶,只覺淋淋陰
水已布,不由挺馬躍進玉門關。
紫荊鶯聲道:「妾乃初發的芙蓉,風雨難禁,乞相公護持。」
花春道:「小生自會憐香惜玉,自有軟軟款款的手段,有道是
春宵一刻值千金,其中樂趣無窮,小姐就寬心罷。」
花春前有紅日葵數人之經歷,駕輕就熟,肩架其雙腿,用手撥
開它的陰戶二肉瓣,龜頭放在肉瓣中磨蹭,緩緩淺進淺出,豈多溫
存,幾多摩弄,親個嘴兒舌尖相裹似糖粘,弄得個紫荊小姐舒舒展
展欲罷不能。此正是:
鴛鴦戲水翻紅浪,狂蜂採蜜花吐香。
女貌郎才真可羨,春宵一刻臠禁嘗。
且說花春用輕輕緩緩的手段破了紫荊小姐的身子,兩人海誓山
盟,恩恩愛愛赤身相抱而睡。
到了明日,起身梳洗已畢,紫荊驚謂花春道:「君混跡於女優
中數日,未知曾露本相否?倘已破露機關,則昨宵在房一宿,難免
他人暗中滋議。」
花春道:「小生唯恐喬裝事露,難與小姐相親,故雖混跡於紅
粉之中,唯把春心捺住,不露其形,小姐不消慮得。」
紫荊聞說,中懷坦放,是日又留住花春在房道:「奴家前日曾
得兩題,一是詠笑,二是詠影,卻未曾賦就,今日閒意無事,就將
二題與你分詠,如何?」
花春見有侍女在前,仍自稱婢子道:「既如此,小姐詠影,待
婢子詠笑便了。」
旁邊侍女遂個輕磨香墨,各送雲箋一紙。
花春先題就云:
曾聞一笑惑陽城,合陽相逢百媚生,
偶爾解懷增綽態,嫣然願我送微情。
低頭紅暈春波臉,冷齒香消小口櫻,
絕世風流描不出,倩兮燈下伴卿郎。
花春題罷,見紫荊纖纖玉手輕執銀毫,也在那邊題寫了其詩云:
相親相近莫相離,烏有先生信有之,
依約送君燈暗處,模糊伴我月明時。
獨來靜夜何人捉,偷入深閨不爾疑,
真個形骸同傀儡,循牆面壁一無知。
二人互看詩句,共相讚美不已。是夜,仍留花春在房安睡。
言語間問及花春混跡梨園,將來作何計較。花春道:「我已得
令小姐芳容戀盟締,就此心可放矣,我此去北上,無論春闈捷與不
捷,來歲春盡必至此,請媒求合其約,請小姐寬心等待我,明日趁
你令尊不在,就要潛蹤遁天了。」
紫荊聞言,躊躇半晌道:「郎君雖欲潛蹤上京,就難與家尊見
面,然須請一冰人,將君姓氏一通,並君之青年才富秋幄爭元,倍
詳其細,好使家父留東床一座,以待君耳。若使君徑北上,殘月蹉
跎,恐家君作主締姻妾,將何以回挽?」
花春道:「我在維揚亦無故舊相知可托,若就令梅婆前來說事,
恐令尊未肯全信,必欲面見小生,奈何?我想令尊既欲挑選人才為
雀屏之射,一時亦未能得,數月之內諒無變故,小姐且請放懷。」
紫荊道:「君家既如此說,奴且安心待約,令聽春雷始發,必
再會君便了。」
花春道:「小生無物為贈,唯帶得一幅美人圖,佩之如珍,明
日到寓取出,命梅媽媽帶來潛交小姐,聊表盟海之束。」
紫荊道:「被梅婆識破機關,奈何?」
花春道:「喬裝之謀出自梅婆,彼作事老成,豈肯把機謀洩漏,
彼即知道我與小姐有約,這不妨害。」
遂過了一宵,明日起身,與小姐握別一翻,遂入班中與眾女優
閒談竟日,自然問及小姐何故留宿兩宵之事,盡不細表。
挨到黃昏時分,竟不與班中女伴得知,悄然遁出府門。
先到梅婆家中換了衣服,梅婆忙問道:「濮小姐的容貌如何?
可見老身說話並不虛繆麼?」
花春點頭稱是,就將與濮小姐締盟訂約之事細細說明。
梅婆笑道:「若非老身有此妙計,焉得相公諧其美事。」
花春道:「小生自時時感念的,我今還有事懇求於你,我去了
就來,你且在家等我一等。」
那花春匆匆來到寓處,取了畫幅,又取白銀五十兩,命畫篋張
燈同到梅婆家中來。謂梅婆道:「這幅畫圖煩你悄然帶去,交與紫
荊小姐,這五十兩銀子,若是濮太爺因不見了人,要你身上交還才
價,可將此銀還了他,若是免得,越發你的造化了,十兩銀子也賞
了你,我明日消停一天,後日清晨就要長行了。」
那梅婆聞言大喜道:「相公作事這等周到,老身與別人辦事多
年,從未曾有如相公這般慷慨的。」
那花春遂別梅婆,回到寓處,用過夜膳,命家人各自安睡。挑
燈靜坐以待美人,那知漏鼓頻催,竟不見是人到來,只得解衣安寢
了。明日與店主人弄清房金,命家童叫定船隻,打點明晨起身。心
中想道:「今夜那人出來好贈與圖,與彼相別了。」
等到了晚間,靜候多時,見凌霄仍至,問及數日在何處掩留。
花春飾詞以對,也不述以真情,遂與凌霄盟誓一翻,囑伊安心守約,
後會不遠。正在言語,忽聽得外邊叩門聲,二人驚惶失色,謂定是
敗露機關,是非難免了,只得令凌霄潛向榻底躲藏。
花春戰抖抖持了燈火,啟扉看來,卻非別人,乃是梅老婆子。
便問道:「夜靜更深,老媽來此甚干?」
梅婆道:「我奉濮小姐之命,有送別詩四首,贈與相公。命我
千萬叮囑於你,必須早遣冰人為紅絲之訂,斷不可延遲時日致歎惜
哉,恐誤一生。我恐相公明日早行,不及相會,故急忙到此通達。」
花春又問道:「月霓班中之事,可曾發覺麼?」
梅婆道:「相公昨夜遁出,他們已著急差人尋訪,只怕太爺來,
尚要著老身追尋哩。」
花春道:「小生感謝你的。」
那梅婆言畢別去,花春即把扉掩上,展開詩箋一看,見是四絕,
其詩云:
其一 愁聽清猿夢里長,幾多深送斷人腸,
銷魂事去無尋處,密訊紅箋有幾張。
其二 來時笑厴最堪憐,此夕迴腸幾萬千,
眼底乍拋人一個,西風渺渺月連天。
其三 目斷天涯倦倚樓,淺嘗滋味透當愁,
世間唯有情難說,溪水隨君向北流。
其四 金爐香盡漏聲起,相見時難別亦難,
一曲離歌而行淚,更無人倚玉欄杆。
看未畢,那凌霄在榻底步出,笑道:「你原來又與甚麼濮小姐
有約,我家姨母與你作合的,故在外擔擱這幾日,適才問你,竟爾
不吐真情,可見男子負心,從古如是。你此去都中,占鰲得意,自
有貴宦千金選乘龍,奴凌霄之約,只怕要付諸東洋大海了。」
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實不相瞞,小生曾立志要訪十位佳
人,以諧琴瑟,尚恐美人難覓,未能如願以嘗,貴賤之跡,豈所計
哉!莫說卿是良家閨女,可訂鸞儔,就是青樓少婦,若果有拔萃的
姿容,小生亦甘與之為配,決不以其為逐水楊花,而情生菲薄也。
實情剖告,願芳卿諒之。」
凌霄道:「妾以願君不負約足矣,豈敢有妒心哉。」
花春遂取畫圖贈於凌宵,是夜歡愛盡情,巫山之夢,曲盡交媾
之道,直弄得凌霄渾身舒爽,幾承雨露,方才夜深別去。
到了明日,將行李發下舟船,一路行去,在船中取出畫圖增上
兩幅,一幅是美人秉燭正視的模樣,一幅是華堂演戲,自己扮作張
生,濮小姐在筵飲酒的模樣,畫畢細觀,真覺情景活現。
那日到了一個地方,將船停泊在岸,見城中風景甚是可觀,也
不帶家童,獨自一人上岸飄然行去。約行數里,到一靜僻之處,遙
望見一座園林,古樹連雲,層層綠蔭,只見園門大開,有許多車馬
停駐在外。心中想道:「此處莫非任人出入遊玩,何妨進去賞覽一
翻。」又道:「地陌人生,不可造次。」
車馬雖停,不見遊人絡繹正在躇疑,見粉壁上貼一張銀紅單紙,
上寫的是結社招賢小啟,遂念道:「竊以東漢倫才,共企文章之盛,
西園載筆,群誇風雅之。」
尚未看完,從內走出一園公來道:「相公來得正好,今日正是
社期,裡面請坐。」
花春欣喜,遂欣然步入園中。此時正是秋盡冬初,但見籬菊枝
殘,井棺色老,唯小之芙藻間鬥艷,楓葉爭紅,觀之靡盡。約待百
步外,見有兩童子在前迎接,引花春渡過小橋傍一紫圍欄處,曲曲
行去。
眾人見花春衣帶整齊,風度翩翩,不敢傲慢,盡皆起身道以姓
氏敘談,俱欲花春詩一首。
花春道:「諸位先生在座,晚輩何敢獻醜。」
眾人合應聲道:「花兄少年英俊,自是才藻不凡,少頃筆走龍
蛇,我輩定邀榮未照矣。」
遂送過一紙紅箋,有數題在上:梅聘海棠賦,以占群芳還求嘉
耦為韻,落葉七律詩四首:其一得秋字,其二得紅字,其三得深字,
其四得株字;秋閨詞一曲:調限隔溪梅令,採菱歌四首:不構韻。
看畢,命童子引至一間書室,四壁圖書盡社季風流之句,幾呈
玩好皆玲瓏珍重之奇,自是目不暇接,見幾上雲箋鋪就,童子輕磨
香墨以待濡毫。
花春暗想道:「一日功程要完就詩賦歌詞四則,若非我花春,
已被他壓倒矣。」也不假思索,信筆揮來,早已完就。遂袖了詩箋
出外,這個童子也隨出來通報主人。
誰知主人方為見面,花春不覺忽然吃驚。看官們你道花春與他
們相逢邂逅,並無宿怨,非有舊仇,為甚吃驚起來?
且把此情慢慢的揣度一翻,少停續下回便開疑。
新刻奇傳小說《空空幻》第三回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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