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豪華客輪

   「搞什麼飛機!這種事連小孩子都會做呀!」辦公室內傳來課長咆嘯的吼聲。

永井拓也拚命壓制自已的激動情緒答道:「可是,那家公司的抵押權....」

   「那個不是問題吧?不論是第四還是第五,抵押權就是抵押權呀!」

   「對不起!我明天再跑一趟。」

   「明天?你還要等到明天!?」

   「啊?」

   「什麼『啊』呀?應該現在就去!」

   「但、但是今天....」

   「哼!晚上要和女朋友約會是吧?哼哼!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拓也不禁怒氣上心頭。

   「對不起!我馬上就去!」拓也說完沒命地跑出辦公室,奔進電梯裡。

從來就不曾覺得電梯的速度是如此地緩慢,但今天卻是慢得令人心焦如焚。終於到了一樓,不料跑到門口時,卻與接待處的女職員撞個正著。

   「啊!」

   「對不起!我太急了!」拓也慌忙道歉。

   「不!我才該對不起!」女孩坐起身來對拓也笑了笑,笑容十分甜美。

拓也對她揮揮手,迅速地離開公司。

不過,三十分鐘後,拓也一臉沮喪地窩在小酒館裡喝悶酒。

他所服務的證券公司,在泡沫經濟的黃金時期,插手辦理額外的資金借貸業務,但後來卻因放款比例過高及巨額的呆債,使得拓也被調到新增設的債券回收部門,每天為了處理債款而四處奔走。今天也是一樣,同樣被難纏的上司和積欠債務的暴力組織弄得身心俱疲。  

永井拓也,今年二十五歲。好不容易從一流的大學畢業,進入時下青年所嚮往的大公司工作。他的長相平凡無奇,大學時代參加網球社。在十七歲的那一年,他的童貞獻給了一位學姐。女同學們對他的印象不外是溫柔、能幹和穩重等等。雖然求學和謀職的過程都頗為平順,但出社會之後,卻無法適應商場上的激烈競爭,而常遭遇到挫折。

這時,拓也又打電話給自大學就交往的女友妙子發牢騷。

在大阪某家公司任職的妙子,剛開始還會安慰他,但在拓也被貶到沒啥前途的部門之後,抱怨又更多了,妙子對拓也的厭煩也愈來愈不加掩飾。

有一次,妙子竟說出驚人之語。「喂,如果我不反對,你想不想當午夜牛郎呀?」

拓也大吃一驚。「什麼!?難道你和別人上床了?」

   「你說什麼?幹嘛扯上我?」

   「開玩笑的啦!哪有人會叫自己的男人去賣呢?」

   「我才受不了你呢!除了講公司和上司的壞話,還會幹嘛?」

   「你厭煩了嗎?告訴你,我可不會讓我的女人....」

   「別再說什麼『我的女人』!我是我、你是你!沒有限制彼此的權利!」

   「....喂、喂,生氣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抱怨不停的....」

之後,妙子就愈來愈不肯接拓也的電話。

   「還要再喝嗎?」

拓也留連在一家家酒店之中。第幾家呢?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蹣跚走著,意識卻是異常地清醒。令人厭煩的工作,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何時才能和兩地分隔的妙子在一起呢?妙子今天又不在....她是一個人喝著悶酒,還是和別的男人....不!應該不至於吧?愈來愈無法壓抑的不滿與鬱悶充塞整個心中。上司醜陋粗鄙的嘴臉、令人厭倦的工作...醉意更深,心情反而更沈靜。

好像從未好好思考過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麼,還有那不可預知的未來....唉!這都是畢業之初不曾想到的。還是以前的時光好,只要聽父母和老師的就萬事OK了。但是現在的人生,卻必須由自己來掌舵。

一走出酒店,無意瞥見一個小小的旅行社招牌還亮著。

   「這麼晚了還在營業,真辛苦耶!」拓也喃喃自語。

這家店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一般,拓也無意識地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首先打招呼的是個中年男人。

   「我只是隨便看看。為什麼選擇開在這種地方呢?」

   「嘿嘿!小店是新開張的。」

   「可是,現在這麼不景氣....」

   「不景氣的時候,我們這種生意才好賺喔!」

   「真的嗎?」

   「先生,我看你好像有什麼煩惱的樣子....」

   「難道這裡也有算命服務嗎?」

   「不,只是有蠻適合你參加的旅行喔!」店長隨即拿出兩三份的旅遊簡介。

小冊子以老式的油印印刷,看來不像什麼正牌的旅行社,不過行程的確極具魅力。

『東方快車之旅 美人伴遊 每站皆與您柔情共眠!』

『大聯盟之旅 讓您在神宮球場情體驗大學聯盟賽!』

甚至價格都比別的旅行社便宜好幾倍。拓也正欲拿起小冊子翻看,其中一份倏地掉了下來。

『費用時價 無人島女性狩獵之旅』

   「什麼?旅遊費也有時價?」拓也驚訝地問道,店長點點頭。

   「嘿嘿!是最好料的喲....不過,像你這種年輕上班族是沒辦法參加的啦!」

   「什麼?到底要多少錢?」

   「只要你辭職時的全額退休金就行了!」

   「那好!那種爛公司我也不想幹了!」

或許是喝得太醉了吧,拓也竟脫口而出。

這時,旅行社的電話響起。

   「喂,老闆!關於那個旅行....是,您要直接和他談嗎?好的....」店長將電話筒遞到拓也面前。

   「先生,關於那個旅行,老闆想直接和你談。」

拓也接過聽筒。「你好....」

   「您好,我是這家旅行社的負責人。」竟是個年輕女性的聲音。

   「感謝您對我們的行程有興趣。」

   「不!到底是怎麼樣的旅行呢?」

   「您有辭掉工作參加的決心嗎?」

   「....決心....」

   「因為費用十分昂貴,也必須事先徵召相關的工作人員,因此是不能取消的。總之,除非您百分之百肯定,否則是無法參加的。」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現在的工作根本是個屁!和女朋友也....」

   「我知道了!請您讓我和店長講話好嗎....」

   「請把手邊的現金、存款及不動產全部處理之後,存到這個帳戶,旅費會自動從這裡面支付。」店長解釋相關細節。

   「到底要多少錢?」

   「還不知道,請問您有債務嗎?」

   「債務?」

   「如信用卡的帳款。」

   「啊....一點點啦!」

   「請您先付清吧!」

   「為什麼?」

   「要把過去全拋棄掉....」

   「如果我不要呢?」

   「那您就不能參加這次旅行。」

   「除了旅費以外,其他的錢當然還是您的啦。」

   「好吧!什麼時候出發呢?」

   「一個禮拜之內,我們會和您聯絡。」店長笑了笑。

拓也好像上了大當似地走了出去。一會兒後,回頭望望旅行社,招牌已滅,鐵門也拉下了。

翌日,拓也一到公司,就被課長罵得狗血淋頭。

   「喂!永井!債收的怎樣?還是沒收到吧?」

拓也對像惡狗一樣撲過來的課長笑了笑。

   「嗯,的確沒收到。」

   「你、你以為這樣就能矇混過去嗎?」

   「你還不是一樣?給毫無擔保能力的CASE超額貸款....」

   「什、什麼!?」課長因被反駁而一時呆住了,拓也一把抓住他的胸口怒吼。

   「每天被你這種卑鄙小人呼來喝去,我再也不會忍受你這個人渣了!」

辦公室裡其他的人立刻湊過來看熱鬧。拓也發洩式地叫罵著。

   「你不是要那家貸款的公司出錢讓你去喝花酒嗎?五百萬的土地擔保,你卻批准了八千萬的貸款耶!」

課長氣得滿臉通紅。「你怎麼知道....」

   「還有呢!高爾夫球場會員證、香港旅遊、女兒靠關係入學....你拿的好處可真不少啊!」

   「住口!會被人聽到的!」

   「大家都聽到了唷!」

拓也放開課長,又朝他踢了一腳。課長整個人就唔地一聲昏了過去。

拓也將辭呈放在桌上,接著向那些看熱鬧的人鞠個躬。

   「大家再見了,好好保重吧!」

兩天後,拓也接到旅行社的電話。他搭上旅行社派來的轎車,一上車就被蒙上雙眼。待醒過來時,已經在一艘豪華的客輪上。富麗唐皇的房間,擺著舒適的床舖及可口的糕點,看來像是間貴賓室。

侍者敲敲門進來。

   「請問是永井先生嗎?」

   「啊...我就是! 」

   「本船明天就能到達目的地,請您先好好休息吧!」

   「嗯,這房間很不錯,大家都住一樣的嗎?」

   「不!旅行社特別安排貴賓室給永井先生。」

   「是嗎?其他人都在哪裡?」

   「在各人的房間。」

   「哦,能去看看嗎?」

   「對不起!依照規定,旅客是不能走出房間的。」

   「那吃飯怎麼辦?」

   「我們會拿到房裡來。」

   「也不能到甲板上嗎?」

   「嗯,船室中有陽台,您可以到那兒走走。」

   「規定可真嚴格呀!」

   「這種旅行本來就不合法,多少要有點限制才行嘛!」

   「對了!你知道什麼是『女性狩獵』嗎?聽起來真像買春團呀!」

   「這我不知道耶!」

   「好吧,謝謝你!」

   「如果您有事的話,請打內線七號電話。」

待者走出房去,拓也躺在床上沉思。

   「他好像也不清楚旅遊內容,只知道是『女性狩獵』....管他的!到了以後,應該會詳細說明吧!」

拓也拿出放在胸前口袋中的照片。

   「妙子....」

和妙子交往已經七年了。畢業之後,妙子就回故鄉工作,拓也仍留在東京。雖然兩人的距離相當遠,但這分戀情仍繼續維繫著。妙子應該想結婚了吧?拓也卻一直猶豫不決。這段期間,約會的次數逐漸減少,連一星期打三次電話,也愈來愈無話可談。

即使如此,拓也仍然愛著妙子,也相信妙子未曾變心。他本來打了電話想跟妙子說辭去工作的事,可是卻一直沒人接聽,如果妙子打來找不到自己,應該會擔心吧?這趟旅行回來之後,該去找妙子了!此時,拓也似乎首次動了結婚的念頭。

突然,幾個男人的交談聲傳來,似乎是其他的旅客。拓也側耳傾聽,好像就在隔壁的房間。是在甲板上吧?

   「雖然不知道他人是何方神聖,還是好奇地想看看。」拓也走向甲板。

每間客室皆設有甲板,不過和比鄰都只以幾株盆景間隔著。兩個男人正邊抽煙邊聊天。一個年約六十歲左右,另一個高個子,大約三十五歲,像是公司老闆,但卻長一副惹人厭的樣子。

   「喂!隔壁的,你跟我們一團嗎?」老男人一張油光滿面的好色臉,嘻皮笑臉地問。

   「你們也是嗎?」

   「嗯,不過可比不上你這個年輕人有特別待遇呀!」年輕的高個子上下打量著拓也,並酸溜溜地弧顳。

   「你的名字....」

   「叫我永井就好了。」

   「我叫酒井。雖然是搞政治的,但在下不才,只干到縣議員而已....」老男人露出自傲的笑臉。

高個子接著自我介紹。「我叫高橋,目前是律師。」

   「民意代表和律師....都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呢!」拓也喃喃自語。

   「VIP是不是單人房呀?」高橋問拓也。

這男人蠻神經質的嘛!

   「對呀!你們呢?」

   「三人一間,擠得要死!」

   「三個人?」

   「嗯,還有一個會暈船的,現正倒在床上哪!」高橋說著,並對房間做個嘔吐的表情,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

   「真受不了!跟你們這種人同一間!」高橋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對高橋的不屑的態度,老男人似乎無動於衷。這時房門開了,另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果然又是一個和這種華奢旅程不太相襯的男人。這男人雖然瘦骨嶙峋,卻有個大啤酒肚,頭頂微禿,皺成一團的西裝鬆垮地披在這個落魄的男人身上。

   「怎樣?沒事了嗎?」酒井故作親切地問道。

   「啊...好多了...咦?」他乍然看到拓也,連忙鞠個躬。

   「你好,我叫江本。」

   「我叫永井,你好。」拓也連忙點回禮。

數人隔著盆栽聊了一會兒,艙上廣播即通知用餐時間到了。

豪華客輪 無名島 被推入火坑的少女 女人的戰爭 千金小姐的冒險 逃離孤島 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