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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飞龙
服务提供:琉晶坊  文章作者:琉晶坊   内容来源:琉晶坊   发表时间:2010-05-20  文章类别:武侠长篇  阅读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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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一章】钢铁双侠

      鬼是一种无形的东西,世间到底有没有鬼?只怕谁也无法肯定的答复,可是鬼给人的恐怖,那是永远存在的。贵州
      ,自古称鬼乡,亦称鬼方,而贵州的一个地方更有「鬼窝」之称。鬼窝在贵州毕节县,燕子口镇之西,位云南、贵
      州、四川三省的交界处,是处阴森的幽谷,当地人无一敢入谷的。谷口是丁字形大道,在那儿,一足可以踏三省,
      真是动步分他乡。

      谷口有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枯木,高有十丈,除了剩下的巨干和大枝外,其它什么也不存在了,据说这株枯木早在千
      余年前就是枯的了,奇在它虽不复活,但也永不朽倒。树下堆满了香灰,那是南来北往、东去西还的商旅人所膜拜
      的成绩,凡是经过丁字大道的人,都要在大树下烧柱香,叩头祷告一番。谷里面没有人敢进去,但又人人都知道里
      面白骨累累。其实传言一点不假,谷中确是白骨如山,没有坟墓,但有数不清的石碑,更怪的是,石碑上的人名都
      怪,而且是自刻自立。

      这一天,谷口突然来了一个老人,须鬓皆白,面貌肃然,他肩上扛着一块大有数百斤,高达八尺的大石碑,碑上刻
      着:「东海一掌天」。老人走进谷口,稍停一会,向谷内环视一瞬,再向谷内走去,到了谷中,他猛把肩上的石碑
      端起,全力向地面一插,就这样将石碑建立了。

      「鬼王,我东海「一掌天」来了。」老人抬头大喊这么一声,报出他的字号。接着谷中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一阵阴
      森森的冷笑,笑得全谷皆震,真是使人不寒而悚,胆战心惊。

      未几,有个沉沉的人声问道:「你懂得规矩么?」

      老人朗声道:「懂得,三天之内找不出,我自绝谷内。」

      那阴森森的笑声又起,接着道:「自己的武功呢?」

      老人大声道:「留在石碑里。」

      那有声不见人的声音又沉沉地道:「本王许可你找寻,但你记着,如果限满不死,则遗害你的全家。」老人不再开
      口,只见他立即展开找寻,奇怪得很,他除了自己的那块石碑不看之外,其它石碑竟一块也不放过,不知他要在石
      碑上寻什么样的东西。可惜三天后,他就自杀在谷内了。

      ※※※※※※※※※※※※※※※※※※※※※※※※※※※※※※※※※※※※※※

      六月的太阳,犹如火网笼罩着大地,好象要将所有的生物全部烧死似的。这正是六月六日,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连
      鸟儿都躲到树叶里不敢动了,可是在江西莲花县通往湖南茶陵的大道上,竟有一个老和尚躺在太阳下睡觉。

      忽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穷小子,不知在什么地方奔出来,这时正急急的向那老和尚的躺处狂奔,他满面尘污,加上汗
      出如雨,那副样子确是够累的。手中提着一只破瓦壶,里面似乎装着清水,他一走近,猛向老和尚头上泼去,紧接
      着,俯身下去,双手一抄,拖住和尚硬向路边的树阴走。和尚很瘦,个子也不大,否则凭那小子那样年纪休想拖得
      动。拖是拖到了,可是那小子自己再也支持不住了,一个踉跄,他也倒下了。过了不多久,那小子缓缓爬了起来,
      然而仍旧汗出如雨,气如牛喘。

      「和尚,你还没有死吧。」穷小子喘气不停的大喊着,老和尚的面色苍白,眼睛微微的睁开一线,没有作答。

      穷小子举手擦了一把汗,似安慰的笑笑,点头道:「死不了就好,我老远看你栽在路上,知道你是被太阳晒晕了。
      嗨,你受不了了,就得早点寻个阴凉处休息一会再走,这种天气,化缘应该在早晚时分才对。」

      他噜嗦了半天,日色已西沉了,老和尚这才叹了一口气,双目也睁得大一点,他望望面前的孩子,问道:「你姓什
      么?」老和尚竟没有一般出家人的口气。

      穷小子眉头一皱,反问道:「你问我姓名作什么?」

      和尚又把眼睛闭上了,轻轻的叹息一声道:「你救了我。」

      穷小子道:「泼你一壶水,拖你到树下,这就算是救了你,因此你就问我姓名,想日后报答我么?」

      老和尚道:「我不是被太阳晒晕的,你那一壶水从哪儿来的,就是那壶水救了我。」

      穷小子嗨了一声道:「那壶水的来处不说也罢,说出来只怕你要作呕哩,甚至说我不恭敬。」

      和尚道:「是牛尿。」

      穷小子苦笑道:「和尚,你已晕死过去了,怎还能嗅得出牛尿?对不起,我眼看你倒了下去,知道如果没有水,那
      是非常危险的,加之这儿又没有山泉和池塘,同时壶中带来的水我又喝光了。」

      和尚道:「恰好遇上你的牛在拉尿。」

      穷小子嗨嗨笑道:「是呀,不过脏虽脏一点,到底还是救了你。」

      和尚点头道:「你那条牛可以卖几百两银子。」

      穷小子惊讶道:「牛瘦得只有几根骨头了,员外还骂我没看好哩。」

      和尚道:「那怎能怪你未曾看好,它之所以瘦的原因,乃是它身上长了牛黄,原来你是替人家放牛的。」

      穷小子啊呀一声道:「牛黄是一宝。」

      和尚诧异了,他忽然睁大双目,紧紧的注视着穷小子,问道:「看来你还读过不少书呢。」

      穷小子默然道:「我祖父的肚子里包罗万象,可惜他已去世半年了。」

      和尚道:「你一共读了多少年啦?」

      穷小子道:「三岁开始,日夜不断,我现在十四岁了。」

      和尚道:「牛黄的用处很广,你一泼,我就起死回生,这是什么病?」

      穷小子哈哈笑道:「你听我读了十一年书,现在就来考我了。和尚,你是内负气血逆行之症,外加太阳一晒,以致
      七窍闭塞。」

      和尚猛的跳起道:「你的书果然没有白念。」

      穷小子道:「你面色仍未转好,恐后还要休息。」

      和尚道:「你家在哪里?」

      穷小子道:「没有家,我是孤儿,你要休息,我带你进庄求员外去。」

      和尚道:「我不要去了,我们只在这儿谈谈,谈到天黑我还要赶路。」

      穷小子道:「你是哪个庙里的和尚?」

      老和尚沉吟一会,似是不愿说出,可是终于叹声道:「我说给你听的话,日后不可向外人说。」

      穷小子道:「这个简单。」

      和尚道:「我是嵩山少林寺的和尚,我不吃素,人家叫我为「枯大师」,你呢?」

      穷小子大惊道:「你是少林掌教大师的师伯。」

      和尚更奇了,点头道:「你对江湖上的事情也知道?」

      穷小子道:「我姓郑,名一虎,大师的大名号,我时常听护院武师说起。」

      和尚问道:「你学过武功吗?」

      穷小子摇头道:「没有。」

      和尚道:「可惜我没有时间教你。」

      穷小子道:「我也没有时间学。」

      和尚道:「你连一个亲人都没有?」穷小子忽然低下头去了,面色黯然,显然是被和尚勾动了他的伤心事。和尚见
      他那副可怜相,也不开口了,陪着他默默无言。

      穷小子突然抬头道:「和尚,充军到底有几个地方?」

      老僧莫名其妙,见问诧异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穷小子道:「我须明白这个皇法。」

      和尚道:「从前充军只有一种,名曰屯种,那是犯了严重流刑的人发配到边塞去集中守边疆,永世不许回故乡。」


      穷小子道:「现在呢?」

      和尚道:「现在皇法改了制,充军分了很多等级和地区,先说地区罢,分析边、烟瘴、边疆、边旗,沿海近军,最
      重的犯人配到极边去,终身不许回来。不过这种犯人配去,虽说永远不许回来,但在边避如立下汗马功劳,仍可赦
      罪放回。」

      穷小子道:「当前极边和边疆有哪几个地方是发配之地?」

      和尚道:「发配之地要看情形,边疆什么地方有军情,发配就向那边送,目前朝庭正与新疆各部落打战,同时又要
      征苗,因之发配就集中这两处边疆了。」

      穷小子道:「多谢和尚指点了。」

      天色不早,和尚忽由身上摸出一本小书交给穷小子:「你日后也许须要这书里面点东西,总之我也不要了,你拿去
      看罢。」

      穷小子郑一虎摇头道:「我不要人家的东西,你自己仍留着罢。」

      和尚生气道:「我不久就要死在贵州,与其遗失,不若给你。小子,这东西在江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愿要,我还不
      给哩。」

      郑一虎惊:「你明知去贵州会死,那又何必去呢?」

      和尚道:「小子,你将来说不定也会到我送死的地方去,到了那时你就知道我必须去的原因了。」

      郑一虎接着道:「你能告诉我那地方吗?」

      和尚道:「鬼窝。」

      郑一虎大惊道:「真有鬼窝。」

      和尚点头道:「世间有两个古怪的地方,一是「魔窟」,一就是「鬼窝」。去鬼窝的人是心甘情愿,去魔窟的也是
      心甘情愿。」穷小子郑一虎还待多问几句,可是和尚显得很急躁,忽然挥手便去。郑一虎有点依依不舍,目送到不
      能见其背影才转身。

      离大道不到半里,那儿有一家大庄院,郑一虎这时赶着几条黄牛正向庄前行去,那几条牛中,确是有一条瘦得像没
      有肉的干老黄牛。古家庄不怎么大,可是庄主古员外是那一带最有钱有势的大户,庄前庄后的地皮可不少,仆从众
      多,子女成群。郑一虎在庄上当了三年牧童,可就没有人缘,因为他个性强,上下人等都对他无好感,如果不是他
      祖父在庄上教了几年书,也许他连这牧童都干不成。

      这天下午赶牛进庄,迎面就遇上庄上的管家先生,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姓高名就,是个逢上压下的家伙,
      一见面,他就板起面板道:「一虎,我看你的牛根本没吃饱。」郑一虎一向受够了他的闲气,不过从来不低头,要
      理不理的仍旧赶着他的牛向侧面栅栏去。

      高先生也许喝了几杯酒,接着就大吼道:「一虎,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郑一虎回头道:「难道叫我再赶出去放夜牛不成?」

      高先生大喝道:「再放一个时辰回来不迟。」郑一虎再也不理,这时已赶进了栅门。

      高先生哼声道:「明天要你滚蛋。」他说完立刻回身向上房走去。上房分两进,前排是高级仆人住的,后排才是庄
      主自己一家人所居,高先生一直走进后面客厅。

      这时是刚吃过晚餐,庄主一家子都在厅里聊天,高先生见了庄主,先行礼,再放出卑下的声音道:「员外,我有一
      点事情禀告。」

      庄主是个二十出头的人物,冷面孔,一看就知是个守财奴。他身旁坐个胖女人,肥得像只猪,长了一脸横肉,她却
      先接口,问道:「高就,有什么事?」

      「夫人,那……郑……一虎不是东西……」高就显然最怕这肥女人,他连话都说不出似的。

      「噫,今天没有过节日,你又喝酒?」庄主嗅觉很快,面色更冷了。

      高就连声道:「员外,下属不是喝家里的酒,下属是朋友请客。」

      肥女人一横眼,摆手道:「我闻不得酒气,你退后一点,怎么着,一虎他又没有等牛吃饱就赶回来了,是不是?」


      高就连声道:「是,是,夫人,我看那小子不能再留他下去了,再留下去,那七条黄牛非要饿死不可。」

      肥女人还没开口,外面已走进了郑一虎。庄主一见就叱道:「一虎,你过来。」郑一虎似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未张
      口先遭喝斥。他就干脆不说了,过去就过去,他立在高就的旁边。

      「一虎,你来了几年了?」庄主满面带怒的问。

      郑一虎知道是高就进了什么坏话,他抬头看了他一眼,答道:「上个月满三年。」

      庄主扣着指头数什么,良久才道:「第一年,你祖父领去了三两四钱,第二年又领一两五。」算到这里,他忽向高
      就道:「你算算看,还剩多少要给他。」

      高就知道要开除郑一虎了,心中一喜,他得意的看了郑一虎一眼,口中答道:「员外,你老不是常说看在郑先生份
      上,每年给一虎三两银子吗。三年加一月,算来九两多,他祖父已领去四两九,剩下不到五两了。」

      庄主道:「你给他,叫他明天离开。」

      高就正待应是,忽听肥女人道:「何必给现银,那条快死的黄牛叫他牵去不就得了。」庄主一想那条黄牛快要死了
      ,杀了没有肉,卖出无人要,不由暗赞老婆比自己高明,面上竟露出奸笑。

      郑一虎不是不知那条黄牛可卖几百两银子,可是他就不要,接口道:「员外,那条瘦黄牛,不是我看得不好才瘦的
      ,那牛身上长了牛黄。」

      庄主一听,猛地跳起道:「你怎么知道?」一听牛身长了宝,守财奴的精神振奋啦。虽说几分疑心,但却被「牛黄
      」二字给冲散了,显然这老奸巨猾也有一点见闻。郑一虎把今天遇到老和尚的部分重点减去,简单的说了一遍。

      庄主不说他诚实可嘉,还认为郑一虎想仗这件功劳留在庄中,仍然坚持原议,叫高就给他银子走路道:「你明天走
      的时候,叫高先生多给一两银子。」郑一虎似乎早有计划离去了,他并不因为开除而难过,闻言后转身而去。

      第二天一早,郑一虎领了一包散碎银子,腋下夹着几件破烂衣服,不愿再吃古家一顿早餐就离开了。距古家庄约有
      五里路,那儿有座镇,地名「界化陇」,郑一虎未及中午就走到镇上去了,他在古家庄没有吃过一顿有好菜的饭,
      现在身上有了银子,他要好好的吃一顿。刚刚走进一家店里,忽听有人大声叫道:「一虎,到这边来。」

      郑一虎皱眉一看,认得是庄上的护院,走去道:「张师傅,你昨夜没有回庄?」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大汉,臂粗肩宽,着样子是有几下子的人。他伸手作势道:「你坐下,大概还没有吃饭吧,我请
      你吃顿好的,听说你已经被解雇了。」

      郑一虎道:「庄主不开除,我也要在今天离开的。」

      张护院名大熊,三十来岁就长了满口络腮胡子,是个直肠直肚的货色,闻言大笑着道:「你打算干什么?我也不去
      庄里了,前天离开时没见到你。」

      郑一虎在古家庄内,算来算去还只有张大熊对他还不错,因之郑一虎不瞒他道:「你知道我父亲充了军。」

      张大熊大惊道:「你要去寻父。」

      郑一虎道:「我虽没见过父亲,但我决定去寻他,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不退缩。」

      张大熊大为感动,口又声道:「你是好孩子,老弟,可惜你有这孝心却没有这分能力。第一,你不知你父亲充军到
      什么地方。第二,你年纪小,没有江湖经验、第三,你没有钱,没有武功,这一去八成是凶多吉少。」

      郑一虎道:「我有十四岁了,江湖经验是混来的,没钱我讨饭也要去。」

      张大熊道:「以上几点也许你能克服,可是边就地区处处都是危险,一个毫无武功的小孩子怎可去得,老弟,我曾
      经叫你向我学点武功,可是你没有恒心。」

      提起武功,郑一虎忽然想到少林僧给他那本书来了,暗忖道:「也许这本书上略可学得一点。」少林和尚人人会武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不由自主的向怀里摸了一把,有点兴奋了。

      张大熊见他不说话,又叹声道:「我也是孤苦之人,老弟,吃过饭,你到镇口去等我。」

      郑一虎骇然道:「张师傅等你作什么?」

      张大熊道:「我没有兄弟,也没有亲戚,我是个天下为家的人,我不想发财,也不想作官,我一生什么也没有,与
      其这样默默无闻一生,我为何不成全你这个有孝心的孩子?老弟,我决定陪你到边疆去,也许我们能有点际遇。」


      郑一虎感动的道:「那你就受我一拜。」

      张大熊急忙扶住道:「不必来这些俗礼,今后你我算是结义兄弟好了。」

      吃过饭,郑一虎真个到镇外去等他去了,张大熊则回到他住宿的地方拿起行李,又在街上成衣店里替郑一虎买套估
      计合身的青色紧身衣裤,这个人看似粗鲁,岂知他设想的倒还细心,可见他对郑一虎真的非常爱护。当他走出成衣
      店时,触目忽见门口经过一位书生打扮的人物,那人也不过三十多岁,气度轩昂,堂堂一表,腰挂长剑一把,手中
      摇着白纸扇。

      「何大侠。」张大熊一见大叫,急急追上去。原来那人竟是武林有名人物,号「南天雁」,姓何名飞,武功高深,
      剑术卓绝,他闻声回头啊声道:「张兄!是你。」

      听口气,这人还彬彬有礼,张大熊笑道:「大侠怎会在这里出现?」

      何飞道:「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很多江湖友好要经过这里,张兄,这几年怎么很少见到你。」

      张大熊不便将当护院的经过说给有头有面的人物听,武林人当了护院,那是很没有出息的事,便说笑道:「海阔天
      空,见面不易,何大侠,近来江湖有些什么动静?」

      何飞严肃了,郑重道:「你是北往南来终年不停的人,难道还不知近年几件轰动的大事情?」

      张大熊大惊道:「什么事,我真不知道。」

      何飞行着叹声道:「武林老辈人物中,已有一批去世了。」

      张大熊骇然道:「死得不寻常。」

      何飞点头道:「死于魔王手下。」

      张大熊闻言变色,吓声道:「三年前,听说魔王要出世,现在真的出世了。」

      何飞道:「三年前传出来的消息已经迟了,魔王在四年前就已出世,现在不过死人愈来愈多罢了。」

      张大熊道:「难道天下武林全无放手?」

      何飞道:「一个月前,少林第一号人物的枯木大师都没打过那魔王,听说还负了伤。」

      张大熊道:「武林难道就束手就策了?」

      何飞道:「与魔王决斗仍旧不断有人,否则武林早已不堪设想,目前一方面决斗,一方面寻找当年「八大仙」的「
      伏魔神功」。」

      张大熊叹声道:「伏魔神功绝无希望,「八仙谷」早在几百年前就被鬼王占住了,连地名都改成鬼窝啦。」

      何飞道:「不久前,听说「南天一掌」老人去鬼窝谷,现又出消息,枯大师也去了,总之老辈人将不断去冒险。」


      张大熊叹声道:「死在鬼窝的人已不计其数,江湖上提起鬼窝竟与魔窟同样胆战心惊。」

      何飞道:「你准备去哪里?」

      张大熊道:「提起七十年前的「郑疯子」,相信何大侠不会忘记罢?」

      何飞骇然道:「救世儒侠郑宏儒与你有关系?」

      张大熊叹声道:「救世儒侠有一子,名叫郑三太,他是个不学武、专习文的好好先生,他在离此不远的古家庄教过
      书,不过在半年前去世了。」

      何飞很开心似的道:「儒侠有后的事情,江湖毫无传言,张兄,这一家还有后代吗?」

      张大熊道:「我也因为某种原因,曾和郑三太甚熟,因此之故,我才知道他的身世。可惜儒侠一生救人救世,他的
      后代竟十分可怜。郑三太不知从什么地方将全家送来这个镇上,送来之初,他只是父子两人,那时也许还有点财产
      ,他在镇外买了一所普通住宅,后来他儿子郑光祖就在这里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孙子。」

      何飞道:「这总算不错呀。」

      张大熊摇头叹声道:「你还没有听到结果哩。」他干脆把何飞拉到街旁,停下道:「郑光祖也许有他祖父一点遗传
      ,居然练了一身好功夫,他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就从军去了,更想不到,他竟在然西疆立了战功,作到一位小将军之
      职。」

      何飞啊声道:「那真不简单。」

      张大能道:「他那时的年纪,大概还不到三十岁,可说是青年有为,问题是他太想家,居然不到二年就逃了回来。
      」

      何飞大惊道:「糟,这是犯了严重皇法。」

      张大熊道:「正是啊,他回来不到半年,又生下第二个儿子,但就在这时,他被官府拿去了,听说是重流刑。」

      何飞长戚然道:「重流刑是充军极边,终身不得归家的。」

      张大熊道:「他的妻子因此一惊而亡,家也被抄,最可怜的是那个风烛之中的郑老人。」张大熊说到这里,不知不
      觉的流下了几点英雄泪。

      何飞急问道:「老人一死,那两个孩子呢?」

      张大熊道:「大孩子于七年前病死了,现在只有那小孩子,年纪还只十四岁。」

      何飞道:「张兄,我可惜没有时间去探望那孩子,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替我带给他,这是聊表我对当年儒侠的一
      点敬意。」

      张大熊慨然接下道:「不瞒何大侠,我准备陪那孩子去寻找他父亲,有你这笔银子,大概一路没有问题。」

      何飞道:「那好极了,张兄,这是你的义举,我敬佩你。」

      张大熊叹声道:「我之所以愿陪孩子去,也是被他小小的孝心感动的。」

      何飞临分手时间道:「孩子叫什么名子?」

      张大熊道:「名叫郑一虎,他死去的哥哥叫郑一龙,何大侠,你在江湖时请留心一下,也许那孩子仍有希望哩。」


      何飞道:「一定,一定,再见。」何飞走了之后,张大熊急急出镇,他怕郑一虎等久了心急。

      到镇外,张大熊竟没看到郑一虎,不禁大惊,张口大叫道:「一虎,你在哪里?」喊破喉咙也没有,四下里哪有郑
      一虎的影子。张大熊愈喊愈急,简直慌了手脚,结果他认为郑一虎等不耐烦,一个人先走了,于是他就顺着大道向
      前追。

      郑一虎哪里去了呢?其实他不是等得不耐烦,而是追着一个老人去了。原来郑一虎依着张大熊的话,到了镇外的道
      旁,可是脚还没有停,忽见他要去的树下先有一个老人在坐着。当他走近时,发现那老人生得非常占怪,头大如斗
      ,身小还不及郑一虎自己,手短脚短,简直是畸形。老人没有头发,也没有胡子,一见郑一虎,竟然哈哈大笑,笑
      声如同牛鸣。

      郑一虎愈看愈觉古怪,问道:「老头子,你笑什么?」

      老人见问才停笑,张着大口道:「你小子没有银子也就算了,干吗包一包锡片冒充呢。」

      郑一虎闻言一震,暗忖道:「高就不是东西,也许他真的把锡片充银子给我。」想到这里,他也不想想老人如何能
      知他身上有一包东西,顺手摸了出来,想打开来看看。包还没有打开,那老人一伸手,竟一把就夺了过去,接着就
      拔腿飞逃。郑一虎立知上当,不禁大怒,叱喝追去。

      老人不走大路,尽朝小路上逃,无论郑一虎追得怎样快,但始终迫不上。这一追,可把郑一虎追惨了,直追过两个
      时辰,两条腿逐渐拉不动了,口已喝不出声,只有张开喘气的份。离开大道已不知多远,老人似知他无能为力了,
      这时坐在一处山坳,又在作牛笑啦。郑一虎费了最后一口气,总算爬上了山坳,然而他两腿一软,倒了下去,巧在
      离老人不到五尺。

      老人笑罢,嗨嗨道:「小子,你这样年纪轻轻的,竟连我这个老家伙都追不上,没出息。」

      郑一虎吁了半天气,胸口仍旧起伏不停,闻言大怒:「老家伙,还银子给我。」

      老人怪声道:「这么简单?我老人家费了这大工夫才夺到手,哪有那么便宜就还给你?你有本事就夺回去。」

      郑一虎气极了,猛地又跳起,大喝一声,扑过去。用力过猛,老人没有扑到,他自己竟栽了一个大斤斗。老人不知
      是怎样离开原来之地,这时仍在郑一虎五尺之外坐着。郑一虎从小就在山野滚惯了,个把斤斗不在乎,他可以继续
      拚命,然而他却不再扑了,坐在地上冷笑值:「原来你老家伙是练了武功的。」

      老人哈哈笑道:「你知道厉害了。」

      郑一虎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大笑道:「你想将来报仇?」

      郑一虎点头道:「决心要报。」

      老人大点其头道:「好的,有志气,我没有姓,人家叫我「铜头公」,小子,你准备拜谁为师?」

      郑一虎道:「这个你管不着。」

      老人道:「不是管的问题,而是看你拜的师傅有没有功夫。」

      郑一虎何曾想到拜谁为师,这一赌气,他倒是想到了少林枯大师,毫不犹豫地道:「我拜枯大师,他是少林派第一
      高手。」

      大头老人哈哈笑道:「好秃驴被魔王打败之后,他把那部少林精华交给你,你这时就想到他了,哈哈,他自己都打
      我不过,叫出你来更不行,你这仇一辈子也休想报了。」

      郑一虎恨声道:「总有人打得过你,只要听说有人能打过你,我就拜他为师。」

      老人道:「你是为了这几两银子?」

      郑一虎道:「银子事小,但我要拿它作路费寻找父亲。」

      老人摇头道:「有了钱并不见得路路通,比方说,现在有只老虎来了,你能不能用银子买它不咬你?」

      郑一虎道:「因此我也要学武功。」

      老人道:「这样如何,我把银子还给你,另外还答应替你找父亲,只要你拜我为师,跟我学三年。」

      郑一虎想了一下,结果仍不答应道:「三年时间太长,我急于寻找父亲。」

      老人大怒道:「你能找得到?」

      郑一虎道:「找得到找不到都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老人大声叱道:「你失去我老人家这个机会,要你终身遗恨。」

      郑一虎也大笑道:「你了不起,我可不在乎。」老人气得直跳,银子也不还,扭身就走了。郑一虎一见大喝道:「
      你听着,将来要你加千万倍还我银子。」叫声未断,老人早已去得没有影子。

      郑一虎这时想到了张大熊,他急急的又回头跑,但赶到郊外进,张大熊早走了。银子丢了,张大熊又未见到,这个
      打击太大了,郑一虎垂头丧气,他真把那铜头公恨入了骨。没有钱,路仍得走,好在他已打听了方向,发了一会呆
      ,这才举步顺大道向西奔。过了界上进入湖南地,不知不觉又天黑了。

      前面有一镇,可是郑一虎没有银子,无法落店,住不住客店事小,肚子饿了可难受,这时他真的想到讨饭了。进了
      镇,馆子真不少,经过一家又一家,那种由店里散发出来的肉香酒气,简直使郑一虎的蛔虫要爬到口边来。几次他
      想进店开口讨,然而贫穷的他,讨饭还没有开过张,第一次实在放不下脸,因之愈怕羞愈不敢开口。走呀,走呀!
      一条独街快要走完了。忽然,他耳中听到有两个人在背后说话,回头一看,见是一男一女,距离近,声音清晰入耳
      。

      郑一虎不是富家子弟,他对江湖人物多少有几分辨别的能力,忖道:「看面目,这两个男女不是什么善类。」忽然
      想到自己这样回头注目很不妥,他赶紧扭回去。街上的行人多,那两个男女哪会留心到一个脏小孩的头上去,他们
      仍旧轻声谈着,那种声音,当然隔远一点是听不到的。

      这时那女的似改变了正题,正色的道:「死鬼,住不住店?」

      男的轻轻的嗨声道:「还落什么店,得手后就走。」

      女的道:「我们同找一个「窑口」?」

      男的道:「不,假如没有油水,岂不是落了空。还是分开来,谁先得手谁就在关帝庙里等着。」

      女的道:「找两窑口只怕会搞出风声,一旦此地有「硬点子」,我们就麻烦了。」

      男的哼声道:「你近来愈没有胆子了,这种村镇上哪来硬点子。」

      郑一虎听得很确实,他虽听不懂,但他人聪明,全部会了意,忖道:「这两人不是强盗就是小偷。」他忽然动了冒
      险之心,灵机一转,慢慢的落下来。

      两个男女过去了,他左右一看,见有农夫立在不远处,于是行过去问道:「大叔请问关帝庙在哪里?」

      农夫看看他,笑道:「要去关帝庙睡觉啦?西镇口外半里就是,当心,近来里面闹鬼。」农夫认为他是小叫化,故
      意吓唬他。

      郑一虎闻言有鬼,心中难免有点嘀咕,然而他下了决心,仍旧谢了一声向西街口走,那是他的去向,一点未犹豫。
      天已全黑,他走到时,发觉那是大道边,庙不大,也没有人看守。离庙不远有几户农家,这时射出灯光,郑一虎走
      进庙内,发现里面还有香火未减,同时十分清洁。庙分前后殿,两侧甚至有厢房,他忖道:「这种地方没有人住,
      大概这一带没有穷人?」

      里的神座上,坐着关帝君可不小,郑一虎估计一下,差不多与他一样高,帝君右面立着周仓,左右立王平,同样与
      郑一虎一般高。郑一虎忽然喃喃道:「这庙里的王平周仓是与旁的庙里不同,头盔,衣甲竟是穿上去的。」他原先
      的计划不知为何,这时立有改变似的,只见他爬上神座,脱下周仓的盔甲口中又喃喃道:「周将军,今晚我要借你
      的盔甲和大刀一用了。」

      他施出全力,硬将周爷的神像往神座角一推,之后跳下来,面对神座看看,满意的道:「看不见周仓爷了。」他又
      走到后殿,不知在哪儿找到锅灰,把脸糊成一团黑。于是他穿上周仓的战甲,带上头盔,手持青龙刀,装着周仓,
      立在关帝圣君的右边。他的计划很明显,这天晚上他要装神弄鬼啦,扮得虽不维妙维肖,然在黑夜里一看,确有周
      仓爷那股子劲儿。

      不到三更,庙门口忽然来了一条黑影。郑一虎偷偷一看,他紧张了,那是所见的那对男女之一,忖道:「男的来了
      ,他手中拿了一包东西。」那男子一直走到殿上,四处张望,接着又走进后殿。

      后殿里更黑,那男子又退了出来,显然是查过没有人,于是乎他就坐在神前的蒲围上,口中也在喃喃道:「刁婆子
      还没有来过?」郑一虎见他肩头插着一把长刀,红缨摆动,隐隐露出煞气,他这下可真有点心跳。

      没有一顿饭久,庙前突然有了异声。那男的闻声惊起,低喝道:「谁?」

      后殿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死鬼,你先到了。」

      男的听出是他老婆,问道:「得手了。」

      后殿走出一个蒙着面的女人,只见她有手持刀,左手也拿着一个包包,走向男的得意道:「大概不比你少。」

      男的道:「走罢,镇上有白道人物。」

      女的喘气道:「你休息过了,我难道就不要休息?」她说着就一颤屁股,坐到蒲团上。

      男的似不敢坚持要走,陪她坐下道:「你的包包不小?」

      女的格格笑道:「里面有吃的。」

      男的啊声道:「快拿出来,我还未吃饭。」

      女的道:「你没吃,难道我就吃过了。」说着打开包包。

      忽然一阵鸡肉香,一直飘上了神座,郑一虎不觉的咕嘟一声竟吞下一口吐沫。就只这一点点的声音,突然将两个男
      女惊得猛回头,郑一虎这下可吓出一身冷汗。女的面色虽看不出,无疑是害怕了,两眼大睁,瞪着男的问。男的正
      待开口,可是忽然发现那周仓爷的青龙刀竟在摆动,这可把他吓得全身发抖了。

      女的也有所见,她抖得更厉害,身不由己,双膝跪倒,口中颤声道:「周仓爷,今晚我们没有杀人,你老,你老…
      …」男的一见老婆跪下,他还敢看,低着头,也跪了下去。郑一虎本来就是要装神,不过他没有想到盗贼竟如此胆
      虚,这一来,他的胆子立即壮大了,故意又把头扭动几下。两个强盗偷偷的在留心,这一下可把三魂七魄都吓出了
      窍,跪着的身子更低啦。

      女的比男的胆大,她口中仍旧祷告道:「周仓爷,我们知罪了,只求您老饶命……」她说着急向男的道:「快把今
      晚的东西留下来,从此我们不要再作坏事了。」

      男的依言放下手中包包,接着又连叩了几个响头。女的轻轻拉他一把,二人就地转过身子,竟是膝行下殿。郑一虎
      怕他起疑心,手持大刀,硬在神座上略的猛跺一下。两个男女闻声大吓,还以为周仓爷追了上来,同时惊叫一声,
      拔腿就朝庙外冲,路也不择,落荒而逃。

      郑一虎摸了一把汗,放下大刀,脱了盔甲同样慌张的跳下神座,忙手忙脚,捞起两个包包就朝殿后奔。殿后有门门
      外是菜园,他踉踉跄跄的整夜不停,一口气走到天亮。不知走了多少路,前面现出一道河流,然而路上仍没有人行
      ,郑一虎实在走不动了,找个隐秘处,坐下只喘气。休息一了半天,他又嗅到鸡肉香,不管三七二十一,忙将两个
      大包包打开。

      「啊呀。」他惊叫一声,原来两只包内都是银子,估计足有百余两。那只烤鸡黄黄的,一点未被强盗变动,他拿起
      来狼吞虎咽。吃完了那只鸡,精神也振奋了,仔细收拾一下,转上大道,口中哼着山歌,真是心安理得。

      当天晚上,他到了湖南茶陵城,买了几套衣服,落店洗澡,一切都随心所欲啦。此后一连数天都顺利前进,但到达
      湖南衡州时,竟然生起病来了。在城中,他还硬挺着离开店,但到路上终于晕倒啦。好在没有多久,他又醒了过来
      ,然而全身发烧,四肢无力,这是他数日来白天中署,晚上受凉所致。

      身上有银子,还有那本已知为武功宝笈的书,他生怕有坏人抢去,于是他咬牙撑起,一步一拖的向路旁僻地行去。
      地近山区,他行进一座丛林,这时他再也不能动,只得躺了下去,居然糊胡涂涂地睡着啦。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
      声轰然大震,竟把他震得连滚数滚,一惊不少,睁眼四顾,疑为做了一个恶梦,然而地面仍在摇动,心知必有惊人
      的多情发生。抬头看天,原来已到落日的黄昏啦,他暗惊道:「我竟睡了一整天。」

      第二声巨震又起,他感到两耳生痛,身子又滚,心中一急,顺手抱住一颗树。响声起自林后,他忘了自己有病,打
      起精神,缓缓的向树后爬去。不久,他爬到林缘时,发现那面是个小谷地。偷偷的向谷中一看,嗨,只见谷中竟有
      四人在猛烈开打。

      三个古怪的老人围斗一个蒙面的巨无霸,奇在三老人中竟有他遇到的「铜头公」,另外两个是一胖一瘦,胖的像弥
      勒佛,瘦的像骷髅。三老人立成犄角,人人一掌护胸,一掌平推向外,动作如推万斤巨石。脚下也一寸一寸的向前
      移,但快近巨无霸五尺之内时,三老似被什么强大无比的弹力弹开一般,蹬蹬倒退,及到退到十丈外才立住脚,接
      着他们导向前推。

      响声原因,就是三老被弹退而起,郑一虎眼看其事,真是又惊又疑,他却不明真理,但想到那巨无霸的力量一定盖
      世无双。巨无霸的动作与三老不同,他是双手抱拳,身体团团转,直转到三老逼近时,他才突然将手张开。天上已
      升起了一轮明月,谷内更明朗了,郑一虎估计双方已比了几个时辰,这不过是他看的时间。

      忽然只听那铜头公大喝一声:「住手。」另外二老闻声急退,霎时去得无影无踪。

      「铜头公,大腹公,灵骨公,原来三公不过如此,从此看来,大哥横扫天下确是毫无问题了。」说完仰天狂笑,简
      直有点忘形。笑罢,只见他突然冲空而起,委时不见。

      巨无霸冲起之霎,郑一虎似看到他身上落下一件什么东西,心知有异,顿时忘了自己仍在病中,不知是不是好奇心
      支配他,竟然连爬带滚的扑到谷中。到了当地,他发现地上有个小小的怪东西,瓶不似瓶,葫芦不似葫芦,一端有
      盖,里面似乎装着东西。他取了很久,好容易将盖打开,突然有股异香直冲入鼻。

      「噫。」他惊奇的叫一声,举手摇了一摇,觉得瓶里似水。这时他的烧还未退,口中正好干得要命,既知是水,不
      管吃不吃得,张开口,先倒一点尝尝。妙,既香又甜,同时一股清凉之气直透心田。尝到了好处,猛的一口,竟把
      里面的东西吸得干干净净。更妙,须臾之间,他的烧退了,痛全好啦,而且感到心身爽快无比,不由大乐。

      「哈哈,原来是良药。」陡地一股恐惧袭上心头,猛然跳起道:「不好,那巨人丢了东西,一旦发觉必会回来,我
      这时不走,更待何时。」好在想得周到,他把盖子又盖上,东西留在原处,之后就拔腿飞奔。

      说他细心,其实他真粗心,他为什么不看看那件东西的外面刻一行古字。凭他的学问,当然是认得那上面刻着:「
      长生金阙灵液」几个字迹,如果他看了,只怕他要喜得发疯啦。他走还不到一个时辰,谷顶真个又来了那个巨人,
      由空降落,形同疯狂,只见他大喊道:「我的宝,我的宝,啊!我既有缘得,我,我,为什么没有缘吸它!哪去了
      ,哪去了。」巨人的声音情同哭诉,可见他急到什么程度,结果他找到那小瓶,立即大喜若狂。那巨人不知里面是
      空空如也,他双手握紧,生怕丢掉似的,于是他又腾身而起。

      郑一虎一路狂奔,简直忘了形,然而他没有感觉自己竟如电一般快。及至天亮,他竟一夜走了六百里。他是盲目西
      奔,只知方向,不择路径,这时向路人一打听,知道前面是东安城。东安城离他发病的地方有多远,他不知道,在
      他心中只知道走了大半夜,奇怪,他再也不感到饿渴了。这一天,他想到铜头公对他说的一句话:「小子,有钱不
      能路路通,假使这时来了一只老虎,你能用钱买它不咬么?」于是他开始知道在江湖上没有武功是不行的了,因此
      ,他就利用时间,苦苦研究枯大师送他的那本书。

      过了湖南就是广西,这几天他的脑子完全灌注在那本书里去了,行也想,坐也想,也许他已悟澈其中之妙,有时手
      之舞之,足之蹈之,简直似个疯子,在路上,来往的行人看到,没有一个不认定他是疯小子。他已不知饥渴,因此
      之故,每每到了吃饭时间不知吃饭,除了天黑,那还要恰好有市镇他才知道落店吃东西,如果天黑没有店落,他就
      干脆走夜路。

      ※※※※※※※※※※※※※※※※※※※※※※※※※※※※※※※※※※※※※※

      这是一个中午,他正走在大道上,仍是低着头,走得很慢,忽然他后面来了两骑奔驰如飞的快马,一白一红。白马
      在后,马背上骑着一个白发白髯的老公公,不过他的精神饱满,满面红光。红马背上骑着一个小妞儿,全身红,肩
      插剑,长得美极,处处美,美得笔墨难以形容。路人一见马匹来势过猛,早已向两旁闪开,可是郑一虎竟毫无所觉
      。

      红马冲近了,小姐发出喝叱之声:「前面那该死的东西,你还不让路。」这一声又尖又锐,郑一虎听到了,回头一
      看,他大吃一惊,避之不及了。小妞儿骑术精绝,缰绳一提,红马前蹄一起,呼的一声,人马竟从郑一虎头上跳过
      去啦。

      小妞儿大气,勒马回头,娇叱道:「你是聋子……」「子」出口,手中马鞭一扬,啦啦啦,一连三鞭,只打得郑一
      虎抱头乱窜。路人一见,同时发出喝采之声。打人还有不同情,反喝采的?原来那小姐儿的鞭法奇绝,响声清脆,
      势如灵蛇,那些过路的竟有多半是内行,因之忘了同情而只顾喝采。

      后面的老公公赶到了,只听他大声拦阻道:「紫儿,你又打人了。」

      小姐儿停了手,但仍气道:「打他几鞭教训他,免得日后死在马蹄下。」郑一虎毫未感到痛,可是羞得满面通红,
      心想,你既然过去就算了,大不了回头责备我两句,犯不着这样侮辱我。他心中有恨,不自觉的怒目圆睁,紧紧的
      瞪着小妞儿,他似要认清她。

      小妞儿哼声道:「不服气是不是?」郑一虎不由点点头,但始终不开口。小妞儿叱道:「凭你这副死相,不服又怎
      样,我叫白紫仙,住在玉门关白家堡……」小妞儿说完,拉转马头,飞驰而去。

      老公公哼声道,摇摇头,大有莫奈其何之慨,他向郑一虎道:「小哥,你贵姓?」

      郑一虎见他和气,接道:「我叫郑一虎。」

      老公公道:「小孙女刚才冒失,希望小哥见谅。」

      郑一虎淡然道:「这年头弱肉强食,我不唯见多了,而且也受够了,老丈,你请罢。」老公公觉出他这几句话含意
      深长,同时更看他不是平凡之人,立知日后必有麻烦,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才去。

      这时旁观的人中,有一个中年人面色严肃的走近郑一虎道:「小子,你可知道这老人和小姑娘是谁吗?」

      郑一虎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有能力的时候再去拜访。」

      中年冷笑道:「你别作梦,你不检讨自己态度还想报仇。他是「西塞之父」,小姑娘是他最心爱的孙女,人称「西
      域凤」,连武林三公都对这老人敬畏二分。」

      郑一虎冷笑道:「难道他孙女打过我还要向他叩头?他管教不严,徒负虚名。」

      中年人嘿嘿笑道:「小子,我也是玉门关人,这倒要看你将来报仇了。」郑一虎不再理他,举脚再行。

      ※※※※※※※※※※※※※※※※※※※※※※※※※※※※※※※※※※※※※※

      是日夜晚,郑一虎落在广西金城,可是真巧,他择来择去,竟择到那祖孙二人所落的客店,当他吃过饭走进自己的
      房门时,忽听后面有个小姑娘呸声道:「盯上我啦,今晚倒要小心,人家来报仇啦。」

      郑一虎回头一看,确是那个小姑娘,他没有理她,顺手将房门带上。从比以后,「弱肉强食」四字在他脑子时刻激
      荡着,愈感到弱者可悲,因之他对练武的决心坚不可破了。不久,店中突然人声大哗,他不知发生什么大事,由床
      跳起,急急开门外望。忽然他看到两个大汉,身上带着伤,血还在流,后面跟着很多人。

      「对面房子第三间。」一个青年追上来,告诉那两个大汉。两个大汉面色苍白,大概是流多了血,他们依着青年指
      点,直朝那第二间房门行去。

      当二人还没走近,那房门开了,居然出来那小妞儿,她一见两大汉,似乎也吃了一惊,娇声问道:「五叔,六叔,
      怎么了?」

      前面大汉立住了,问道:「紫仙,爷爷还没回来?」

      小妞儿点头道:「大概要明天才回来,五叔,你们到底怎么了?」

      后面大汉接口道:「我们经过越城岭,遇上两个无名小辈拦路打劫。」

      越城岭距此不远,小妞儿大声道:「这样近,城里怎么毫无消息,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前面大汉道:「进房再说,总之对方的武功高深莫测。」房中说话听不真切,加上门口又挤满了人,郑一虎一时好
      奇,他也走到对面门口,挤进去。两大汉正好坐在门里正面,郑一虎还可看到,这时正在吃药,敷药,忙个不停。


      那小妞儿一看门口人多,跳起来道:「你们走吧。」啦的一声,门关上了。

      当此之际,忽然有个人在郑一虎背后冷笑道:「够神气。」郑一虎偷偷回头,发现那竟是个英俊的书生。

      大家一见关门,于是乎都散了,郑一虎却跟着那个青年,显然想探探消息。青年一直向前面走,结果落在客堂的一
      角,他竟喊酒保要菜、要酒了。未几,门口又进来一个青年,书生一见就起身招呼道:「二哥,我在这里。」

      那青年闻声侧顾,笑道:「老三,你怎么在这里喝酒?」

      书生道:「二哥,白天鹏和白天鹤今天竟栽到家啦,我是追他们的。」郑一虎一看食客仍不少,他一面听,一面也
      到那边角上的邻桌去,同样叫酒叫菜。

      这时那青年坐下道:「早看到他们进城,不料你先到。」

      青年说:「这件事,等大哥回来就明白了。」

      书生骇然道:「大哥去越城岭了。」

      青年道:「他今早送走张大熊的时候,正是越城岭这条路,他怕老张遭险,因之前去看看。」

      郑一虎闻言一怔,立即向青年拱手道:「兄台,我是张大熊的义弟,请问……」

      他还未说完,那青年就打断道:「你叫郑一虎。」

      郑一虎闻声道:「是的。」

      青年道:「糟糕,你义兄一路打听你的下落,他今早走了。」

      郑一虎大急道:「有危险嘛?」

      青年道:「很难说。」郑一虎拱手告退,他酒也不喝了,立即要回房去。

      青年急急道:「你去哪里?」

      郑一虎道:「我住在这店里。」

      青年道:「令义兄与我们是好友,你不要离开,明天我们送你过越城岭。」

      郑一虎口中答应着,再拱手告别,但他心中却另有打算,回到房里,立即叫酒保算帐,显然他竟要冒险去了。一点
      不错,他算完帐,付过银子,一个人事起行李,偷偷的出城去了。张大熊以义待他,郑一虎铭刻在心,他不问自己
      有无力量,但心中觉得非去不可。越城岭到底距城有多远,郑一虎不知道,两腿加劲,一意前奔,他自己也不知道
      走得多快,假使有人看到,准会认为他是一只飞鸟。不到一个时辰,前面有一峰挡道。

      郑一虎看到了,喃喃道:「大概到了,真不远。」一路上毫无动静,他就直朝峰顶奔去。

      未到本峰,突然有人大喝道:「什么人?」郑一虎闻声大惊,走也走不动了,话也吓得答不出。

      接着他面前出现一个大汉,问道:「你是什么人?」

      郑一虎见其长相虽猛却不恶,当下壮了壮胆道:「我是来寻义兄的。」

      大汉见他是个小孩,立即消了敌意,再问道:「你义兄叫什么名字?」

      郑一虎道:「他叫张大熊。」

      大汉点头道:「有这样一个人,你跟我来。」郑一虎跟着他转进一座森林,忽然发现里面有灯光,知道要到了。大
      汉忽然停步,挥手道:「你朝灯光行去,不可乱走。」

      郑一虎依言行去,原来那森林中一处空地,在空地上搭了一座大草房。他走近时,听到里面竟有很多人在谈话,于
      是他张口大叫道:「大熊哥,大熊哥哥……」

      草房里闻声,立即走出张大熊,一见郑一虎,竟是惊喜道:「一虎,你如何能来……」他有说不出的高兴,亦似有
      满肚子活要问,但忽然停住,扑出抱住郑一虎道:「快告诉我,这段日子你在那里?你又如何来到这里的?」郑一
      虎不管有无外人,他把一切经过,详详细细的告诉张大熊,可是说得急,居然也漏了不少。

      张大熊高兴道:「旁的不说,你在关帝庙那一手太绝了,也太妙了,你要知道,据我想那两个男女是「勾漏会阴阳
      道」,他们的武功极高,想不到栽在你的手中。」

      郑一虎道:「我是没有钱吃饭,被迫冒险的。」

      张大熊道:「傻子,铜头公是当今武林第一流的老前辈,别人求也求不到,你怎么不拜他为师。」

      郑一虎道:「他抢我的银子,害得我没有饭吃,我恨他。」郑一虎说到这里,忽又接下去道:「大哥,还有什么公
      的,我想不起了,他们三个比一个巨人,结果没有分胜负就走了,你说那巨人是谁?」

      张大熊张大眼睛道:「我不知那巨人,一虎,这事是真的嘛?」

      郑一虎道:「我亲眼看到的,那还有错。」

      「三公联手,是武林绝闻,联手不胜,简直无入相信,你千万不要再提了,免得人家骂你胡说乱道。」

      郑一虎点点头问道:「你为何在此不动,我听到一个青年说他大哥送你的事,因此我就冒险来找你。」

      张大熊道:「我们不少人都在此,但没有危险,因为人家不是对付我们。」

      郑一虎轻声道:「是怎么一回事?」

      张大熊轻轻的拉他一把,悄悄的道:「这里有两个大豪杰,往日没有字号,他们自称为「钢铁双侠」。钢侠有二十
      岁,铁侠还不到二十岁,他们有十八个武功高强的手下,号「十八罗汉」,他们所劫的是官家,富户,甚至黑吃黑
      。」

      郑一虎道:「那为何白氏兄弟又负伤?」

      张大熊道:「白家堡人太神气了,双侠不服,加之白氏兄弟经过这里逞能,因此大败。」

      郑一虎道:「大哥被拘束在此?」

      张大熊道:「大概是的,你要知道,绿林作案,不问当劫不当劫,只要经过他的地盘就不许动。反抗则比,不抗则
      留,非等到他们离开后才能走。」他说完,拉着郑一虎向草房走去道:「我带你会会「潇湘三义」老大,你在店中
      会见的书生是老三祝文,青年是老二黄香,大哥叫叶萍,他们都是疏财重义之人。」进了草房,只见里面三五成群
      ,老少都有。

      一个高大的壮年这时向张大熊笑着迎上道:「这就是张兄义弟嘛,真巧,他到来找你了。」

      张大熊哈哈笑道:「快喊叶大哥。」

      郑一虎见过礼道:「叶大哥,二爷和三爷正在店等你回去哩。」

      叶萍笑道:「老弟,那没有关系。」

      张大熊笑向叶萍道:「叶兄,我这义弟连一点功夫都不懂,你得指教两手。」

      叶萍大笑道:「张兄,这你就高抬我了,有你这位义兄,郑弟弟还怕学不出拿手货。」

      他们走到一只桌子旁坐下,郑一虎惊奇道:「这种地方还有桌椅?」

      张大熊笑道:「不但有桌椅,后面还有睡觉的地方哩,吃有吃,喝有喝,我们是客呀。」

      正谈着,忽有一个大汉走到草房门口拱手道:「诸位,请忍耐一霄,明早我们就送客。不过今晚有「西域凤」要来
      ,到时希望诸位袖手旁观。」说完再拱手,转身而去。

      叶萍郑重向张大熊道:「好戏开锣了,那个小妞一来,只看双侠的功夫了。」

      张大熊笑道:「我们眼福不浅,快点养好精神,这场非打到天亮不可。」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娇喝声:「被
      困的人都出来,我们救你们下山。」草房中人闻声,齐向外面奔出。

      叶萍噫声道:「这是西域凤,我们也出去看看,马上就要开始了。」

      郑一虎忽然一拉张大熊道:「大哥勿动。」张大熊骇然道:「为什么?」

      郑一虎道:「我们不理她。」张大熊忽然想起他说起的经过,笑道:「好,你有志气。」

      里面的人都出去了,连叶萍也到了门外,讵料忽然黑影一晃,郑一虎面前竟立那小妞儿:「你为什么在此?」郑一
      虎见她有点诧异,冷声道:「高兴。」

      小妞儿格格笑道:「我救你来了。」郑一虎哼声道:「我不领情。」

      小姑娘呸声道:「我救错了也不救你。」郑一虎转过头去道:「我总有一天叫你流眼泪。」

      张大熊怕出事,喝声道:「小虎住口。」小姑娘冷哼一声,又一闪出门。但在这时,门外有人朗声道:「姑娘,请
      赐教。」张大熊闻声,轻轻一拉郑一虎道:「铁侠来了。」只见草房前的空地上立着一个蒙面少年,他手中倒握一
      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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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4-25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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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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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楼】
【第二章】同室操戈 请君入瓮


      空地周围是森林,原先出去的人群,这时都立在场地的边缘围观,其中当然也有叶萍。郑一虎仍然不出草房门,他
      伴着张大熊立在门内,今晚的决斗,他并不关心谁胜谁负,甚至连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小姑娘此来,当然是要替其
      两位叔叔雪耻,最主要是为争面子,因为她白家的名望太高了,也许从来没有失过手。

      二人对了面,小姑娘冷笑道:「你是老二,杀伤我叔叔的是你?」

      蒙面人摇头道:「本来有个是我的,可是我老大太贪心,他一个人独占了。」

      小姑娘冷笑道:「我的剑加在你身上也是一样。」

      蒙面人大笑道:「听说你不仅得到令祖的全部精华,而且另有更大的成就,所以西域凤之名竟压倒西疆武林,可是
      我就不信。」

      小姑娘突然拔剑在手,娇叱道:「不叫你身上见血,谅你也不会服气。」说罢,俞起万道毫芒,带出尖锐厉啸,直
      取蒙面人胸窝。

      蒙面人一见,大笑道:「原来你是「星宿圣母」之徒,这套「二十八宿剑法」我早就见过啦。」

      小姑娘突然闪开,娇声道:「你会过我师哥?」

      蒙面人大笑道:「「长根星」赵甘霖是我所逢的第九个用剑高手,你不会强过他。」小姑娘又扑上去,剑势加强数
      倍,人影隐于剑气之内,大有排山倒海之威。

      蒙面人知道遇上强敌,不再开口,拔身而起,剑势大张,同样化成一团银花。两团剑气一触,异声似万铁交鸣,劲
      风激荡,威力绝伦。旁观者受不了劲风排荡,全被迫进林内,连十丈外的树木也震撼得枝折叶飞。这一斗,真正是
      棋逢对手,一直斗到东方发白仍旧分不出胜负。

      这时候山下又来了两人,郑一虎看到就是店里所见的白家兄弟。他们衣服换了,表面已看不到伤处,立向张大熊道
      :「小丫头来了帮手。」

      张大熊摇头道:「不会,这边还有钢侠,一旦动起手来,吃亏的仍旧是那两人。」

      郑一虎道:「白老头今天要回来哩。」

      张大熊道:「西塞之父名声太高,他不会出手的。」

      这时那蒙面人突然闪出围外大喝道:「你我功夫互见,再打下去也没有结果,现在天色已亮,应该收手了。」

      小妞儿冷笑道:「好的,我查出你们的根据之地时,叫你安身不得。」

      蒙面人大笑道:「我等着姑娘来时再决胜负。」他说完又向旁观的道:「诸位,这几天招待不恭,希请见谅,不送
      了。」

      说完他拔身纵起,就这样结束了,观众也纷纷散去,小妞儿又走到小房门口向郑一虎道:「你看到了。」

      郑一虎点头道:「强盗让你打走了。」

      小妞儿哼声道:「你若不想吃鞭子就少讲风凉话。」她扭转身去,招呼白氏兄弟道:「叔叔,回店去罢。」

      大汉之一问道:「你来的目的是试探他们的武功,这人的剑术到底是什么路子?」

      小妞儿摇头道:「并非中原各派的,其剑术我一时还看不出,不过我已记得几招,回去问爷爷就知道了。」

      张大熊一见他们走后,笑向郑一虎道:「你对她那种态度,我生怕她向你下手。」

      郑一虎道:「她下什么手,武功再高,她难道要对付我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人?」

      张大熊道:「她打你几个耳光也吃不消呀。」

      郑一虎道:「现在她打我不到了。」

      张大熊哈哈笑道:「她的手出手如电,只怕连我也不易躲开哩。」他也不问义弟凭什么如此自信,催着道:「我们
      下山罢。」

      郑一虎道:「那叶大哥呢?」

      张大熊道:「他早已向我暗示告别,我们就此上道西进罢。」

      郑一虎道:「你饿不饿,我出城时,替你买了一包吃的来。」

      张大熊激动道:「你认为我在这里没有吃嘛?其实钢铁双侠对我们很客气哩。」

      在路上,郑一虎几次想将枯木大师那本书交给张大熊,可是他答应人不走泄消息,因此他不能食言,于是只得留了
      。那本书的一切,显然他已悟出奥妙了,否则他哪有把握说小妞儿打他不到呢。张大熊一路担心他这小义弟走不动
      ,然而几天过去后,他发现郑一虎连疲劳的现象都没有,暗暗惊奇不已。张大熊到底是个直心眼人物,他就不曾发
      觉有何异处。郑一虎自己也糊胡涂涂,顶多他认为枯大师那本书有了益处,因此他在夜晚练得更勤。

      半个月后,他们踏进云南省境了,这日晚上,二人落在广南城中。刚落店不久,他们还没吃,讵料店伙计竟拿来一
      张字条交给张大熊道:「客官,这是食客中有人叫小的送给您老的。」

      张大熊接过一看,竟然立即变了脸色,急急将字条搓成一团,紧紧的捏着,良久才向郑一虎道:「小虎,你单独吃
      饭,我到外面去一趟。」

      郑一虎见他面色不对,问道:「什么人约见你?」

      张大熊似怕吓了他,装作淡然道:「是当年三个朋友,你不要出去。」说完就向外面走去,郑一虎知道不对,拿起
      东西,暗暗尾随在后。

      食堂里有很多人,他东看西望,发现张大熊这时走近一桌三个大汉的座位前,只见他向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的见礼坐
      下。郑一虎看出那三人都带兵器,而月人人都有怒容,立知不对,他立即偷偷的从光线暗淡之处靠过去。耳听大熊
      道:「大哥,多年不见了。」年纪最大的大汉还端着酒,这时猛地放下,啦的一声,震得酒飞碗跳。

      「谁是你大哥。」大汉凶霸霸的,大有怒不可遏之势,另外两个大汉看也不看仍在狼吞虎咽。

      张大熊似也有气,大声道:「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找我?」

      那大汉嘿嘿阴笑道:「几年前,你不愿参加那件事情也还罢了,居然暗中破坏我的买卖,接着就藏起不见了。张大
      熊,有道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天你怎么说。」张大熊当护院,显然是为了逃避什么,这时被大汉点破,
      郑一虎竟也豁然了。

      那大汉又待接下去,但被张大熊摆手道:「吴兆奇,慢点,当年那件事我早说过,对方是可怜人,我不干,同时我
      也极力阻止,谁叫你们不听劝告。」

      姓吴的大汉吼声道:「因此你要破坏?」

      张大熊道:「日后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何以见得是我破坏?」

      姓吴的阴笑道:「我们商量的行动,连鬼都不知,可是那一晚有五个高手将我们挡住。其中还有潇湘三义,嘿嘿,
      三义与你最要好,不是你走泄的消息,他们会来得那样巧。」

      张大熊道:「原来你们是遭三义打败了,因此竟把气来向我出,好,我接下来就是了,不过我得约个时间。」

      姓吴的摇头道:「没有时间可约,马上出城去。」

      张大熊大怒道:「你不能等我办完一件重要事?」

      姓吴的道:「什么事,说来听听么,当许则许,否则免谈。」

      张大熊道:「我要送个孩子去西昆仑去,人家是孤儿,你们总不会连这点人性都没有吧?」

      吴兆奇没有立即答复,但另一个大汉哈哈笑道:「大哥,这段时间太长了,你能等,我们可不耐烦。」

      吴兆奇闻言,主意已定,冷声向张大熊道:「不行。」

      张大熊恨声道:「吴兆奇,你们心真狠,好,你们到城外去等,我就来。」

      二个大汉同声冷笑道:「谁相信你,一道出城。」张大熊无奈,立即抢先出门,三大汉紧紧盯着他。

      郑一虎知道不好,也在后面跟着,他自己无力帮忙,但心中恨透了那二个大汉。街上的行人多得很,郑一虎不知闪
      挤,看着张大熊和二个大汉愈去愈远,他的脚步快也没有用。到了城外,前面那有四人的影子,这一急,可真不小
      ,好在行人少了,他得空就拚命追。越追心越慌,渐渐到了无人之处了。

      倏地传来长长的一声惨叫,听来使人惊心魄散,郑一虎闻声心中一惨,几乎晕了过去,他知道完了。在一处道旁的
      空地上,直挺挺的躺着张大熊,肩上、胸前,流出一大堆鲜血,气断了,但双眼仍然睁着。郑一虎走近他,立即放
      声大哭,他伤心极了。这一生,只有张大熊是唯一爱护他的人,现在连这个人也完了,怎不叫他伤心?

      「大哥,大哥啊,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何要杀你啊!……」郑一虎一声声哀叫,伏在张大熊的头上,那是多可
      怜啊,终于晕过去了。在天亮前,他醒来了,张大熊的眼睛还是睁着,显然,他没有把郑一虎照顾到底,他是死不
      瞑目的。

      「大哥,我要替你报仇,大哥,你对我的义气,我永远不会忘的。」郑一虎醒来又哭,他诉着,轻轻的将张大熊的
      眼睛摸着闭上。

      天大亮了,郑一虎用衣襟兜着土,一回又一回,他就在当地把张大熊埋了,留下标记,再哭诉一阵才动身。现在,
      郑一虎又是一个孤儿,没有人照顾的小孤儿。郑一虎孤单单的走了几天,一路上边走边打听,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
      路。这天他来到一处湖边,问得地名叫「陆京海」。然而天黑了,四下看不到镇市,他又打算走夜路了。夜路在他
      已成习惯,无所谓,问题是他摸不清方向。

      一个人坐在湖边,他希望有个人来问问。侧面不远处,真的有三个人影出现了,他一见起身追去。可是刚刚站起就
      知不对,那三个竟是杀他义兄张大熊的凶手。他在天黑里就能看出两箭之外人的面貌,这是奇迹,可是他自己没有
      想到这一点,人却已慌张的藏起来了。三个人影正对着他来,在前的就是那吴兆奇。郑一虎心中恐惧,身不由主,
      发起抖来,不料竟带动藏身处的树叶。

      三大汉内功深,听力强,还没走近即察觉了,走在后面的吴兆奇一觉即大喝道:「什么人?」

      郑一虎知道藏不住了,咬牙行出道:「是我。」

      吴兆奇一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显然放了心,喝道:「你在这里作什么?」郑一虎不知如何答,混身直抖。

      第二个大汉喝声道:「老大,这小子的口音不是此地人。」

      吴兆奇点点头,踏近几步大喝道:「不说实话我宰了你。」

      郑一虎被逼得随口道:「我是个孤儿,我错过宿处!只好在此过夜。」

      第二个大汉想起什么似的,抢上去喝问道:「你由广南城来的吧?」

      郑一虎发觉自己露了口风,心中一急,忖道:「我如说是,他们一定会怀疑我与张大哥有关系。」急中生智,立即
      提起勇气,摇头道:「我不知广南城在那里,我是,我是……」

      那大汉大喝道:「你是什么?」

      郑一虎想不出该说从那儿来才好,但不说不行,答道:「我是由北面来的。」

      那大汉冷笑道:「你由贵州来来的?」

      郑一虎确是说不出地点,这时只有随声附和道:「是的,是的。」

      吴兆奇不信,突然冒问道:「你的同伴呢?」

      郑一虎这下可听出苗头了,急忙摇头道:「我没有同伴,我只有一个人。」

      第二个大汉道:「大哥,他不会是张大熊要送的人,走罢。」

      关兆奇摇头道:「这小子眼睛乱转,显然是个鬼灵精。」他仍向郑一虎问道:「你小子要去什么地方?」

      郑一虎这回答得快,信口道:「我没有钱,到处混饭吃,没有去处。」

      吴兆奇冷声道:「我们要去西昆仑,你愿跟我们去嘛?」

      郑一虎暗惊道:「该死的家伙,你仍在诱我。」

      「不去,我没有钱。」

      吴兆奇见他答得快,完全释疑,笑道:「你小子一定另有什么鬼名堂,不去不行,快跟我们走。」

      郑一虎知道再要不答应,也许就有苦吃,调转话头道:「你们给我吃的?」

      吴兆奇道:「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小子,你的皮包里是什么?」

      郑一虎愈来愈精灵,立即装着要打开道:「你们看,只是衣服,确实没有钱……」

      吴兆奇道:「谁要看你的,纵有几两银子,我们又不抢你的。」郑一虎只好提着,不得不跟着走了。

      天亮时,三大汉真的带他走进一座镇里吃东西,而且尽他吃个饱。郑一虎小心应付,他一点也不敢大意,甚至处处
      想主意,他想能有机会就报仇,何必等将来。三个大汉喝得醉醺醺,出门已是歪歪斜斜,吴兆奇似知无法赶路,回
      头道:「老……老二,我我们,落……店……店……」舌头打卷,语意胡涂,可见他们已醉到什么程度。

      那老二一个踉跄,几乎倒在地上,口中接道:「好,好罢,今,今天……不走也,也罢。」不远处确有一家客店,
      他们又歪歪扭扭的走了进去,郑一虎只是跟着,心想:「也许我有机会了。」

      店家一见来了三个醉汉,生怕生事,小心应付,替他们开了一间大房间。房中有三张床,三个家伙一人躺一个,刚
      躺上床就大叫要水喝。郑一虎谨慎的照顾着,要水就给水。这时他要离开很容易,可是他不干。那老二的嘴最多,
      喝了茶仍在穷叫唤,不知他叫些什么。

      那老三大概还稍微清醒一点,这时侧转身,面向那老大吴兆奇,睁着血红的双目,大声道:「老大,这小子一点武
      功都不懂,你带着干吗?」

      吴兆奇一边身子搁在床外面,仰面哈哈大笑道:「老,老三,过两,两天那,那件事,事情,我,我们须要这,这
      孩子哩……」什么事,郑一虎不懂,但知决不是好事,他守着三人睡了之后,自己坐在椅上,想办法如何下手。

      三大汉的兵器,都在身上,没有一个解下来,郑一虎想到插在鞘内的长剑,忖道:「我如能抽一把出来,等到店中
      全睡时,杀一个毫无问题。」杀一个必定惊醒另外两个,同时也把店中的人惊起了,这是作不得的,自己逃不脱,
      他又摇摇头。忽然灵机一转,他似想到什么了,只见他轻轻的拉开房门,溜到门外,再把门带上,来到街上。

      街上人很多,天色还未黑。他边行边看,最后找到一家铁器店,买了一把半尺长的小钢刀,藏在身上,转回房中。
      郑一虎仍然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三个大汉,眼睛冒着怒火,心头映着张大熊死后的情景。三个大汉已睡成泥巴一般
      ,可是天还早,郑一虎不敢下手,他只有咬着牙根等。拔剑杀人,和买小刀杀人有什么两样,同样只能杀一个,惊
      醒两个,他仍旧逃不脱,也许他另有妙计?

      终于时间到了,大约二更时分,店中已经死沉沉的,郑一虎摸出短刀,他有点发抖,因为年纪小,从来没有杀过生
      ,害怕自是难免。他立起身来,但未移动一步,可是他的眼睛却滴溜溜的转。吴兆奇仰着头,脖子伸得长,咽喉露
      得很明显,郑一虎的目光移到上面去了。可是,那吴兆奇的红眼是睁着的,明知他是睡着的,但郑一虎不敢接近。
      老二侧身而睡,背朝外面,由背后下手固然好。但郑一虎摇摇头,显然他怕刺不到要害。老三的胸襟敞开的,胸前
      露出一丛黑毛,郑一虎似乎择定了,只见他口中喃喃道:「大熊哥,你对我有义,我替你报仇了,我今晚杀他一个
      捞回本,你若阴灵有知,助我成功。」口中念着,脚下慢慢移动!他先把后窗打开,再向老三行走。渐渐的接近了
      ,手已举起……

      「不许动」猛听那吴兆奇大喝一声。郑一虎吓得直哆咦,他几乎晕了过去,手中的小刀一松,差一点落到地上。

      他不敢动,惟耳中又听那吴兆奇嘿嘿笑道:「动一动,我,我就宰了你!快,快把你的金银拿出来,否则大爷要放
      火……」郑一虎暗暗吁口气,忖道:「原来他在作梦,嘿,连作梦都打劫。」良久,吴兆奇再未出声了。

      郑一虎牙一咬,手中小刀全力而下,直透老二心窝。紧接着,老二惨叫一声,胸口血如泉涌。郑一虎似是早行计划
      ,刀不拔,就势一滚,反向吴兆奇的床下滚去。这一声惨叫,吴兆奇和老二全都跳起来了,他们的酒意尽消,一看
      老三的样子,同时又见后窗开着。老二拔身纵起,身已追出后窗去了。

      吴兆奇也追了出去,但没有多久,他们又双双的跳了回来,只听老二道:「那小子呢?」

      郑一虎在床下故意抖着道:「我,我在这里。」

      吴兆奇衡过去,一把抓他出来,轻喝道:「你怎么睡在我床下?」

      郑一虎道:「我,我看到他进来,我,我吓得朝床下滚。」

      他衣上全是滚起的灰,吴兆奇相信了,又喝道:「你看到什么?」

      郑一虎道:「是,是个书生。」这是他的计划。

      老二喝道:「什么模样?」郑一虎比手划脚的说了一番。

      吴兆奇哼声道:「潇湘三义的祝文,好,好,他们竟追上来了。」

      店中全遭惊动,门口有店家在大声问道:「贵客,出了什么事?」

      老二急向吴兆奇道:「说不得,惊动官家就麻烦了,也许连我们的底细都会查出。」

      吴兆奇点点头,立向门外道:「店家,没有事,我兄弟作了个恶梦。」其实店家早已听到里面的情形,然而生意人
      心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客人自己不敢说,店家自是求之不得,在门外啊啊两声就走了。吴兆奇打开行李,取出
      几件旧衣,向老二道:「你背老三到外面去埋掉,我来收拾血迹。」

      忙了大半夜,店中都起床了,未几店家送来了早餐。吴兆奇把门打开,面上故作泰然。店家一看少了一个人,他心
      中更有数,哪还敢查问。吃过早餐,吴兆奇兄弟又带着郑一虎出门起程。到了野外,老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由衣
      袋里拿出一把刀。郑一虎触目认出,暗叫道:「怪,他没有将我那把刀丢掉。」

      老二左看右看,突然向吴兆奇道:「老大,不对,你看这把刀。」

      吴兆奇接过一看,问道:「什么不对?」

      老二道:「潇湘三义怎会使用这种普通匕首?」吴兆奇似也起了疑心,立将目光注定郑一虎。郑一虎早已心惊胆战
      ,不过他表面还能沉着,也许他经过昨夜一次下手,胆子比以前大多了。

      「小虎,你拿着这把刀。」

      郑一虎故意问道:「大爷,你老要我作什么。」

      吴兆奇叱道:「前面有棵树看到了吧?」

      郑一虎点点头,吴兆奇大声道:「走过去,全力把刀插在树上。」郑一虎豁然醒悟,举步走出,手举小刀,装出全
      力,及至走近,他还嘿的一声,将刀向树干插去。扬得高,落得轻,刀尖入树不到两分深。

      吴兆奇和老二走近一看,面色改了,他向老二道:「你会意了?」

      老二点头道:「这把刀插在老三胸口,直透后心,刀尖还穿过垫板,绝非普通人可以办到的,这小子尤其不行。」


      吴兆奇哈哈笑道:「老二,今后你用不着再怀疑这小子了。」郑一虎暗暗吁了口气,忖道:「我又过了一关了。」


      他们继续前行,老二走着又道:「老大,那件事怎么样,没有老三了,还干不干?」

      吴兆奇道:「没有老二事小,潇湘三义追着我们,他暗我明,八成又要坏事,过一段日子再说吧。」事情真巧,郑
      一虎昨夜假借潇湘三义名义行刺,谁料祝文这时真的出现了,可是他只遥遥跟在后面,没有让吴兆奇兄弟看到。大
      概祝文只是一个人,也许自知力量不足,因之他始终在暗中盯着。

      郑一虎更不要说,他怎会想到背后有人尾随,他这时的脑子又在动主意,苦思下一步如何动手。想来想去,他忽然
      到吴兆奇要他拿刀刺在树上面,暗暗奇怪自己昨夜的力量,心想:「怪呀,我那里来那么大的力量。」突然,他眼
      中射出异彩,忖道:「枯大师那本书,难道我已有了收获。」郑一虎想到这里,他急于要考验自己一下,可是没有
      空隙,他不能无故离开二人。

      直到中午时,郑一虎的机会终于来了,吴兆奇拿出一点银子对他道:「小虎,侧面那座小山后面有条街,拿这些银
      子去买点吃的来,我们在前面林中等你。」

      郑一虎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去?」

      吴兆奇道:「不顺路。」

      郑一虎接过银子,翻过那座山,确见有条街市在半里外,他回头一看,小山挡住视线,知道吴兆奇看不到了,于是
      他就当地打了一趟拳,又练了一套掌,可是他不知这些拳掌能不能派用场。正当他在考虑之际,忽然有人叫他道:
      「小弟。」郑一虎闻声一震,急看时,只见侧面山角上奔来一个书生。

      原来是潇湘三义的祝文追上他了,见面大喜,他高声道:「真是你来了。」

      祝文道:「你昨晚的勇气真正了不得。」

      郑一虎大骇道:「祝三哥看到了。」

      祝文道:「我只一个人盯上他们,无力对敌,昨晚你太冒险了。」

      郑一虎道:「祝三哥,我对不起你。」

      祝文大笑道:「你借了我的名,不要紧,这反而证明你足智多谋。」

      郑一虎道:「我大哥被他们害死的事,祝三哥也知道?」

      祝文道:「我听一个朋友说的,因此我就单独追来,明知斗他们不过,但不放心你,小弟,快快脱离他们罢,跟我
      走如何?」

      郑一虎摇头道:「不,我非得将仇人全部杀了不可,否则我难以泄恨。」

      祝文叹声道:「你没有功夫,年纪又小,似昨夜那种行动,决不可再来,今后杀他们的机会太少了,小弟,要报仇
      ,日子长着哩。」

      郑一虎道:「我已下定决心,祝三哥,谢谢你的劝告。」

      祝文道:「你可是出来替他们买吃的?」

      郑一虎道:「嗯。」

      祝文道:「你千万勿买什么毒药下在食物里,那是不行的,他们的内功深,不怕毒,同时他们也嗅得出来。」

      郑一虎道:「那是下流行为,我不会做,暗杀我还是不得已而为的呢。」

      祝文竖起拇指道:「好,你是英雄,小弟,祝你成功。」

      郑一虎去到街上买了东西,回来又不见祝文了,他立在原先那地方重新思想,看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没有。忽然,他
      猛地跳起大叫道:「有了,「同室操戈」与「请君人翁」,我报仇有望了。」他顺手摸出那本书,急急打开,翻出
      其中一页,撕下来,再将书收起。他拿着一页书喃喃道:「只有这「伏气秘诀」我还未练,也没有机会练,现在竟
      先用来报仇了。」那页书上只有一个图,几行字,他拿在手中,折叠一会又打开,作出不是刚撕的,于是边行边看
      ,显出拾到什么津津有味的东西一般,不忍释手。

      吴兆奇和他兄弟也许等得不耐烦,这时竟在林边跳脚大叫了:「小虎,你晓得你去了多久?」他喝叫着,同时也看
      到郑一虎手中拿着什么在看,甚至忘形的没有回答他的话,于是就大步迎上。到了跟前,他发现郑一虎手中竟是一
      页书,同时还看到「伏气秘诀」。心中一动,伸手夺过去道:「给我看看。」到手一看内容,他猛地跳起,居然大
      叫一声:「这是宝典。」

      他兄弟一见,也走了过来问道:「老大,什么宝典?」

      吴兆奇突然将那页书揣入怀中,面色一整,道:「没有什么。」

      他兄弟起了疑心,扳着脸道:「老大,什么东西瞒着我?」

      吴兆奇霍然变脸道:「李明,能给你看的东西就给你看,不能给你看的就不能给你看。」郑一虎一见,他早就料到
      这种人多半是见利忘义的,立即退开心想:「快到「同室操戈」的时候了。」

      一点不错,李明眼红了,冷笑道,「同生共死的事情都干过,今天老大怎么藏起私来了。」他突然一闪,如风逼近
      郑一虎,伸手抓住道:「小子快说,那张纸是什么?」

      吴兆奇大急,大吼道,「郑一虎,你说我就杀你。」

      李明嘿嘿笑道:「老大,他不说,我也一样杀他哩。」

      郑一虎大出意料之外,现在自己反倒作了二人威胁的目标,灵机一动,他向吴兆奇道:「吴大爷,我看你们都不要
      逼我,否则你们的损失就大了。」

      几句话,霎时打动吴兆奇,忖道:「难道你还有宝典?」接着又大声道:「小虎,你从哪儿得来的?」

      郑一虎道:「你们都要杀我,试问我还肯说嘛?」

      吴兆奇知道名堂,立即道:「好,我不杀你。」

      李明阴笑一声,向郑一虎道:「你偏到他那边去了?」

      郑一虎摇头道:「我谁都是一样。」

      李明道:「那你快说。」

      吴兆奇接口冷笑道:「李明,我告诉你,这是练内功的口诀和秘法。」

      一听是内功口诀,李明顺手将郑一虎推开,冷笑道:「大概不是普通内功,否则老大不会这样独吞。」「锵」的一
      声,他拔出了长剑。

      吴兆奇一见李明拔家伙,居然狂笑道:「李明,你想硬夺?」「锵」,他也拔出了长剑,接着又道:「可惜你还差
      一点。」

      李明大怒,猛扑而上,剑如游龙,大吼道:「我杀死你这无义之人。」

      吴兆奇挥剑迎敌,嘿嘿笑道:「有你不多,无你不少,李明,我送你回老家。」小人反目即成仇,二人瞬息杀得难
      解难分。

      郑一虎袖手旁观,尽情欣赏自己的杰作,一高兴,打开包包,干脆边吃边看,希望他们同归于尽,免得再行「请君
      入翁」之计了。他一顿未完,突见李明已只有招架之功了,紧接着,吴兆奇卖开一个破绽,手中剑反臂挥出。一声
      惨嚎,李明横尸在地,他的脑袋竟丢了半边。

      吴兆奇顺势一腿,又将尸体踢开,且冷笑道:「你怎么不夺了?」说完,插剑入鞘,大步向郑一虎走近道:「现在
      你可以说了。」

      郑一虎按照计划,沉着道:「吴大爷,您连尸体都不埋?」

      吴兆奇冷笑道:「没有时间。」

      郑一虎道:「那你也得吃点东西呀。」

      吴兆奇嘿嘿笑道:「你的胆子怎么突然这样大了?」

      郑一虎笑道:「我亲眼看到吴大爷的兄弟死了两个,也许见多了。」

      吴兆奇点点头道:「你进步快,也许可以造就……」一顿,接道:「我不吃了,你快说。」

      郑一虎道:「有两个人你可认得?乃是一男一女,这一页书,是他们之一的身上漏下来的,我想他们身上一定还有
      。」

      吴兆奇噫声道:「那两个人是什么年纪,面貌如何?」

      郑一虎道:「可惜,我没有看清楚,不过如果再撞上,我一定还能认得。」他心中想,说出来,吴兆奇也许会自己
      去找,同时恐怕对他不利,不说明显,吴兆奇非利用他不可。

      吴兆奇的心眼被他看穿了,只见他沉吟一会,忽然和声道:「小虎,他走的什么方向,我们追罢,找到他们时,我
      给你一百两银子。」郑一虎点点头,这下他可领路了,领着走向他要去的方向。过了几天,郑一虎还没有找到下一
      个计划的适当时机。

      这是一个下午,前途没有城镇,吴兆奇忽然叫道:「小虎,侧面有古寺,我们不走了。」

      郑一虎道:「还早呀。」

      吴兆奇道:「我有重要事情,要到那古寺里办。」

      郑一虎不知他办什么,于是又问道:「寺内有和尚呀?」

      吴兆奇道:「过去有,近来无人了。」到了古寺内,觉出仍很洁净,虽无守寺之人,显然经常有过客留宿。关兆奇
      首先就注意殿内那口巨钟,他看了一会,喃喃道:「这比什么铁桶要好多了。」回头向郑一虎道:「小虎,你去替
      我寻大批枯枝木柴来。」

      这一下,郑一虎立有所悟,忖道:「这家伙真聪明,他要开始练「伏气秘诀」了。」答应着,急到寺院四周林内找
      木柴。一会儿,空地上的枯枝松木,堆得如山一般。吴兆奇立刻由身上拿出火炼火石,先在侧旁升起一堆火,然后
      向郑一虎道:「你知道我要作什么吗?」

      郑一虎道:「你要练内功。」

      吴兆奇大笑道:「你也懂那一页书上的道理?」

      郑一虎道:「书上说用铁桶,人在铁桶覆罩之内,四周以烈火围烧,但未说用钟。」

      吴兆奇大笑道:「钟比铁桶大而厚,人在下罩着,其实比铁桶好,除了不易烧红,练法仍是一样。」

      郑一虎道:「钟烧红了,人在里面能受得了?」

      吴兆奇道:「这个你不懂,我有内功,在钟内运起内功,只要不超过抗拒的时候,人在里面死不了,相反的,一旦
      烧练成功,我的内功必定增至无上之境。」

      郑一虎道:「吴大爷看懂那儿句练功口诀了?」

      吴兆奇点头道:「那是练内功的无上之法,不过我要练十次才能成功,今巢是第一次。你要帮助我,日后我必对你
      有好处。」

      郑一虎点头道:「你要我怎样作?」

      吴兆奇道:「现在钟已搬来了,我马上自己罩着。你等我罩好以后,速将这大批火柴围起来,尽量把钟堆在柴内,
      然后四面点火。」

      郑一虎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吴兆奇道:「你这句话特别重要,当心,我如在钟内大声喊叫时,那就是时间到了,你就火速停止加柴,同时将烧
      完的余火用木头拨开。」

      郑一虎点头答应,看着他立在钟旁,双手托住钟缘,掀开尺余高,竟以如电的身法钻进钟内去了。郑一虎仍恐不妥
      ,大声问道:「灭了以后,你如何出来?」

      吴兆奇在钟内答道:「刚灭了火我还不能出来,非要等到全冷了,我的内功才能放弃抵抗,那时我就能将钟推倒出
      来。」

      郑一虎放了心,忖道:「我会让钟冷嘛,坏蛋,你是死定了。」他赶快把柴堆起,又急急四面放火。枯柴着火,霎
      时火光冲天,不到一个时辰,巨钟通红了。他在外面大声道:「吴兆奇,里面怎样?」钟里面没有回声。他又大笑
      道:「吴兆奇,你开口呀。」

      钟内突然大喊道:「小子快闭嘴,休得扰乱我坐功。」

      郑一虎大笑道:「你可以倒巨钟出来了。」

      吴兆奇大怒道:「混蛋,你明知我四肢不能稍动,推的哪门子钟。」

      郑一虎哈哈大笑道:「那才好,吴兆奇,吴兆奇,这场火我要烧到天亮。」

      吴兆奇显然大吃一惊,喝问道:「为什么,小子你当心。」

      郑一虎道:「恶贼,你兄弟三人杀死我的张大熊义兄,我现在要报仇了。在客店时,你老三是我杀的,在林中,我
      以一张达摩内功心法挑起你兄弟同室操戈,你替我杀死你的老二。现在你又中了我请君入翁之计,哈哈,我虽然打
      你们兄弟不过,但我仍可智取。」

      吴兆奇闻言大叫,喝道:「我如不死,出来就要你的命。」

      郑一虎嘿嘿笑道:「你都告诉我了,你不能超过时限,过了时限,你就化成灰了。」钟内再无声音。

      但忽然有人在殿内大笑道:「小虎,我亲自看你连续成功了。」

      郑一虎闻声一看,看见潇湘三义的祝文,大笑道:「祝三哥!你来得好,快帮我加柴。」

      祝文大笑道:「早够了,这家伙死定了,小虎,只可惜那张练功秘籍。」

      郑一虎道:「不可惜,我早已记下了。」祝文大喜,帮他守在旁边,提防意外。

      不到半夜,钟内发出一股使人作呕的腥臭气,祝文闻到时大声道:「他完了,小虎,不必再烧了。」

      郑一虎反而加了几捆柴,恨声道:「我连骨头都要化掉他。」一直到天亮,火熄了,钟也冷了,郑一虎不放心,向
      祝文道:「视三哥,你能将钟推倒吗?」祝文点点头,猛的一推掌,「当」的一声,巨钟倒了,向里面一看,只见
      里面真的只有一堆灰。

      祝文道:「真的连骨头都化了。」他向郑一虎道:「我送你一程。」

      郑一虎摇头道:「祝三哥,你有你的事,我现在胆子大了,请放心。」

      祝文笑道:「好,不久我们都边疆到来找你,小虎,一路当心。」

      分手后郑一虎独自西进,过了云南之后,渐渐地僻人稀了,郑一虎有时要找个人问路都十分困难。秋天到了,西疆
      一带已是北风怒嚎,再不久就要下雪了,好在不怕,他已有玄妙的际遇。天近中午,他正在展望前途,看看有没有
      城市,他虽不饿,但想打听一下路途。真巧,后面竟有人在追赶他,而且大叫道:「小子,你走错了路啦。」

      郑一虎闻声,居然听出是谁,心想,好家伙,你又出现了,这次我可不上当啦,看你怎么办。他回头一看,见料得
      不错,冷笑道:「你怎知道我要去哪里?」

      原来追他的竟是巴斗脑袋孩儿身的「铜头公」,只见他追近大笑道:「你去西昆仑,对嘛?」

      郑一虎暗暗一惊,忖道:「他怎知道我的事?」当下点头道:「算你猜对了。」

      铜头公哈哈大笑道:「这下如不是我老人家,你起码要多走半个月冤枉路。小子,现在你走的方向是对着东昆仑,
      哈哈,昆仑山纵长千余里,何况你还未入西康哩。」

      郑一虎大骇道:「应该如何走才对?」

      铜头公道:「你先前走的路偏了右,应该偏左走,偏右走入西康,你必将走进青海,这就冤枉了。你其实大可不必
      踏入青海地境,只须沿着青海和西藏的边界走才是直路,小子,你如何感激我?」

      郑一虎笑道:「好罢,你抢了我那五两银子我不要了。」

      铜头公嘿嘿笑道:「你小子真会打算盘。」

      郑一虎道:「指点一个方向,我费了五两银子,这还叫会打算盘,你作过生意没有?」

      铜头公道:「你走错半个月冤枉路,要用去多少路费?这且不谈,假设你耽误了会见父亲,那就不对啦。」

      郑一虎一想不错,点头道:「老头子,你要我怎样?」

      铜头公道:「还是老话,我要你作徒儿。」

      郑一虎道:「世间的人多得很,你为什么单单要我?」

      铜头公郑重道:「你是练武的上上之选啊。」

      郑一虎道:「你是武林中第几流的人物?」

      铜头公道:「当然是第一流呀。」

      郑一虎突然大笑道:「吹真响,第一流的人物居然打败仗。」

      铜头公骇然道:「你在哪儿看到我老人家打败过?」

      郑一虎道:「何止一个,三公联手打一个,结果虽未败但却先逃啦。」

      铜头公猛的跳起道:「你竟看到我们斗二魔王?」

      郑一虎道:「这还假得了,你打不过人家,我学你的,我将来又如何打得过人家?」

      铜头公叹声道:「小子,学武不完全靠师傅那一点,师傅只替你打下好基础。」

      郑一虎道:「难道靠自己不成,哈,那我就不必拜师啦。」

      铜头公说他不过,苦笑道:「你自己要摸到什么时候,小子,武林中有大难,你也许是解难之人,但你赶不上解救
      武林大劫了。」

      郑一虎见他颓丧不已,笑道:「老头子,别泄气,咱们作个朋友罢,我能找到父亲后,也许我就作你之徒。」

      铜头公一闻有了转机,大喜道:「小子,你别颠三倒四,既作朋友,那就没有师徒,好,作朋友就作朋友。」

      郑一虎见他转忧为喜,自己也感乐然,笑道:「你去哪里?」

      铜头公道:「我没有时间陪你,我要去「鬼窝」。」

      郑一虎道:「听说鬼窝一去,有死无生,老朋友,这个你去不得。」

      铜头公道:「为了要寻八大仙的伏魔神功,我不得不冒险啊。」

      郑一虎是最重义气的孩子,既然和他作了朋友,他就不愿铜头公去送死,大声道:「你要去,我们就不谈以后的事
      了,你去罢,朋友断绝了,免得我将来为你难过,不如趁旱不结你这个朋友。」

      铜头公大急道:「小友,你不许我去,我不去就是,可千万别断义。」

      郑一虎点头道:「你听劝,我就没有气了。」

      铜头公道:「那我去玉门如何?」

      郑一虎道:「你去会西塞之父?」

      铜头公又惊道:「你也知道西塞之父?」

      郑一虎道:「我与他的孙女有过节,将来也许要去他家里拜访拜访。」

      铜头公看出他的面色非常严肃,立知其中必有事故,郑重道:「那老儿人很和气,他不会对你有何不得体吧?」

      郑一虎道:「他管教不严,纵小鞭人,我受的侮辱毕生难忘。」

      铜头公道:「他的孙辈众多,你指的是谁呢?」

      郑一虎道:「一个丫头。」

      铜头公啊声道:「他的孙辈中只有「西域凤」最骄傲,你却偏偏遇上她,那个丫头连我老人家也不敢惹呢。」

      郑一虎道:「西塞之父守在面前,他没有一句呵叱,我是连他也恨上了。」

      铜头公叹声道:「西塞之父的家教很严,可就独对这小丫头特别爱护,但很奇怪,他竟没有注意你,小兄弟,这件
      事由我去问问。」

      郑一虎道:「你不要管我的闲事,最好不要过问。」

      铜头公似有什么不好的预兆,叹声道:「将来你也勿过分了,否则武林同道会误解你。」

      郑一虎挥手作别道:「谁误解谁就倒霉,我不怕任何人。」他依着铜头公的指点,立向偏左的路上行去。

      ※※※※※※※※※※※※※※※※※※※※※※※※※※※※※※※※※※※※※※

      入西康,顺着怒江的右岸,前途两岸都是草原,可是沿途除了牧民之外,商旅行人仍很稀少。到了夜晚,又能找到
      市镇了,郑一虎干脆就向一座山里走去,他好好的练下枯大师的功夫。在刚进山谷之际,他突然看到两个高大的人
      影,背上背着长弓,手中拿着长刀,穿著与汉人完全不同。

      未入西康,郑一虎早已打听过了,知道西康的人民非常复杂,有汉、蒙、裸罗、西番、么些、呷密、水田、焚夷等
      等族,当前所见者,他猜想是裸罗,因为这一族人善猎好勇。有了人,他的武功也练不成了,生怕别人看到,干脆
      他就暗跟着那两个人看看究竟。

      越走越没有路,翻过几座小峰,当前是座黑漆漆的沉谷,两个裸罗大汉似已接近什么厉害东西,他们取下长弓,搭
      上利矢。郑一虎估计他们是在捕捉什么猛兽,他开始不敢再进了。不进自己更孤单,跟着倒还有人挡住前面,他犹
      豫了下,认为还是跟着好些。谷太深,情形很险,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发出一声怪吼,其声之大,竟震得全谷皆动,接着就是四周面回声不绝。两裸罗照定声发处,
      双箭齐发,紧接着身如猿猴,一同揉升一株大树之顶。郑一虎虽然会爬树,但他哪及两个裸罗,加之谷中全是合抱
      巨干,他只有望树兴叹的份,毫无犹豫之机。前面突然一只庞然大物,他一见大惊,悚然忖道:「好大的犀牛。」
      无处可逃,他只有闪到一株巨树后面。

      巨犀比水牛还大一倍,独角似铁塔,好在它没有发现郑一虎,这时四肢展开,头低着,尾巴扬起,猛朝两保罗藏身
      的大树撞去。轰隆一声,那大树被懂得枝飞叶舞,摇摇欲倒。巨犀一憧未成功,更加愤怒,身向后退,头一低,第
      二次擅得更猛更凶。大树经过这两下,咋嚓一声,竟是连根出土。

      两裸罗在上,只吓得同声惊叫。郑一虎暗叫不好,他知俩裸罗一旦倒地,八成有死无生。见死焉能不救,郑一虎竟
      忘了自己,忽然大喝一声跳走出去。巨犀一见这边有人,弃却那面,扭头朝郑一虎冲过来。郑一虎见势大惊,他忽
      又自悔冒失,然而悔也没有用了,巨犀已到当前。事急无奈,他只有寄托在枯大师的功夫了,猛一提气,右拳全力
      打出。

      他的拳出手,巨犀也到了,两下一凑,讵料竟发出炸雷一般的大震。犀牛不但被阻,而且被郑一虎打得整个身子翻
      起数丈,又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巨犀不动了,巨大的脑袋竟被打开了花,一股鲜血,宛如泉水一样涌出。郑一虎惊
      呆了,他怎能相信自己有这样无比的神力。其实以枯大师自己来也不可能一下把巨犀打死,这是郑一虎吞了「长生
      金阙灵液」之功,他现在的神力,可说已到了无法估计之境了。

      两个裸罗也吓傻了,他们认为郑一虎是神圣下凡哩。还是郑一虎醒得快,这时他已证实自己确有莫名其妙的武功了
      ,只见他抬头叫道:「朋友,你们懂汉话嘛,快下来。」

      原来两个裸罗又重新爬到另外一株树上了,这时闻唤,双双齐向地面纵落,其一接口道:「神童,我们都懂大汉语
      言,多谢你救命之恩。」

      郑一虎笑道:「那就好办,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快去喊人来抬死牛。」

      另一个保罗连声答应道:「是、是、是,我只要吹响号角,族人们立刻就到。」

      郑一虎笑道:「你们什么兽不捕,为何找这样凶猛的犀牛?」

      先开口的裸罗道:「这只犀牛已害死敝族十个勇士了,我们发誓要除它。」

      郑一虎看到另一裸罗翻山去吹号角,笑道:「原来如此,今你们运气好,恰好遇到我。」

      那裸罗感激到:「神童是我族大恩人,务请大驾光临敝族。」

      郑一虎摇头道:「我有急事去办,现在不能耽搁,等到将来罢。」

      耳听山上号角已在鸣鸣叫,他向那裸罗道:「朋友,再见了。」那裸罗依依不舍,忙将郑一虎送出山口。

      耽搁了大半夜,郑一虎走不到三十里就天亮了,恰好,前面有镇啦。打听之下,知道地名为「邦达」,在镇上吃的
      是小米饭,他吃不下,再走一家,更糟,那是青稞饭,他连口都不敢开。西康能产的粮食,只有豆、麦、小米和青
      梨,大米一粒也找不出,内地去那儿的人,江北佬还可,江南佬可就惨了。尤其是专吃大米的人,只好饿肚子,不
      过肉倒有得吃,而且相当多,因为那是以畜牧为主的。

      走出那条不大的街市,郑一虎只得再向前进,不过他已不能沿江走了,只好过江,直奔硕督城。硕督城为西康西部
      最大都市之一,商旅如云,惟龙蛇混杂,各族人等都有,尤其是东西豪客,南北英雄,他们都以此城作为通西藏、
      青海、新疆等地的聚散之处。

      郑一虎到达硕督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有大城,他认为这可以吃顿大米饭了。出他意外之外,一连走了十几家店,最
      上等的是面食,大米依然不见。他气了,边走边骂道:「真是野蛮之地。」忽然在一处广场上,他一眼看到了祝文
      ,不禁大喜,高声喊道:「祝三哥,祝三哥。」

      祝文在游人中闲玩,耳听有人在叫,回头一看,他想不到竟是郑一虎,也很高兴,回身迎上道:「小虎,你走得真
      快。」

      郑一虎道:「叶大哥和黄二哥也来了?」

      祝文点头道:「还有一位大侠名叫何飞,人称「南天雁」,等会我带你见见,他也是你义兄的好朋友。」

      郑一虎戚然道:「可惜我张大哥已不在人世了。」

      祝文劝道:「你已替他报仇了,小虎,不要难过,武林人的生死原本不算一回事,只要不遗下个臭名就行了。」郑
      一虎自己对生死也不在乎,张大熊之死,他倒很伤心。

      祝文忽然一指广场道:「北角上围了不少人,不知那儿有什么玩意,小虎,你们去看。」他见郑一虎两眼含泪,想
      逗他开心。

      二人走过去,因为人围得太多,看不到里面情形,祝文一拉他,俩人由人缝中向里面挤。及至挤进了四五层人,这
      才发现里面并无什么,祝文奇怪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圈中是两个老夫妇,年龄大概有五十多岁了,身边带一个十三岁的小妞儿,小丫头长得非常美,就是瘦得只剩几根
      骨头了。老夫妇面前摆着一口破皮箱,箱子上放着两把生锈的古剑,剑旁有字条一张,上写着「二十五世代代相传
      之物,今愿以一百两银子出卖」。

      也许大家好奇之故,否则谁愿意看,祝文本来要走,但见了字条也觉稀奇了,他向身旁的一个青年问道:「兄台,
      你们就是看那两把锈剑嘛?」

      两青年也是内地人,笑道:「是的。」

      祝文道:「没有人还价?」

      青年哈哈笑道:「一两银子你兄台要不要?」

      祝文哈哈笑道:「也许是一宝哩。」

      青年更得意了,又大笑道:「生锈的宝?」

      祝文道:「这两夫妇似是经商的?大概生意不好。」

      青年摇头道:「不,老头自说姓马,还说他是东汉大将马武的后代,这两把剑就是马武将军心爱之物哩。他说有个
      儿子犯了罪,流配在边疆,他夫妇为了找儿子,竟由湖南千里跋涉而来,钱用光了,进退两难,因此才不惜出卖家
      传之宝。」祝文拉着郑一虎,走近那箱前一看,不由哑然失笑。

      郑一虎道:「三哥,你笑什么?」

      祝文道:「这两把剑,切豆腐是可以,但也切不整齐,剑尖及俩侧都没有锋,劈柴都有困难,哪能作什么用?」郑
      一虎注视之下,发现一点不错,不过他看出两把剑的把手倒是非常古老和精致。

      那老人向祝文道:「老乡,你要嘛?」

      祝文摇头道:「我可以给你几两银子,但我不要剑。」

      老人道:「不要剑,我是不敢接受银子的,同时几两银子也只能救老朽一时之急。」

      郑一虎接口道:「你仍要去找儿子?」

      老人叹声道:「老朽只有一个独生子,他虽犯了罪,老朽却不能不见他,这丫头是我夫妻出门后生的,唉,现在流
      落异乡,只怕连青头都不能回乡了。」

      郑一虎慨然道:「老丈,我还有九十多两银子,你拿去罢。我们同病相怜,所不同的,我要找父亲。」他伸手入袋
      ,扫数拿了出来,不足一百两,他回头问祝文道:「三哥,你借我几两如何?」

      祝文惊讶道:「你在路上怎么办?」

      郑一虎道:「我一个人,比他们度日容易得多。」

      祝文激动道:「我身上还有三十两,除了补足老丈的所需,剩下的你拿十两作路费罢。」郑一虎大喜,接过来,自
      己不留,全给了老人。

      老人感激流泪,咽声道:「小哥,你贵姓?」

      郑一虎告诉他姓名,反问道:「老丈呢?」

      老人道:「我姓马,这是贱内,这是小女马玲玲。」他一一介绍自己妻女,之后双手捧着两把锈剑道:「小哥,老
      朽其实不知两剑有何用,不过它确是我家祖传之物,甚至每代遗嘱上都一再叮嘱可以饿死,不可卖剑,可是我现在
      又有什么办法呢,希望你多多珍惜。」

      郑一虎笑道:「老丈,剑还是你留下,银子算我赠送的。」

      马老人摇头道:「那不行,你看不上眼也得接着。」

      郑一虎笑道:「好,算是你老赠送我的,我们都不讲买卖。」

      马老人笑道:「这更有意义,这样小哥不会把剑拋掉。」围观的人莫不说郑一虎傻瓜,霎时大笑而散。

      郑一虎接过来,这下为难了,两剑则没有鞘,放在什么地方呢,总不能老拿在手上,他向马老人道:「老丈,剑一
      直无鞘嘛?」

      马老人道:「提起剑鞘,这话可长了,而且非常玄妙,据老朽祖传下来的一个故事,简单说罢,听说是东汉光武帝
      遗失了。」

      祝文道:「剑是光武皇帝赐的?」

      马老人道:「传言是的,光武帝大封功臣时,我远祖同时得赐这两把剑,可是没有名称。」

      郑一虎道:「好,我就取名「光武」吧,不过我得马上配剑鞘,否则真不能带。」剑有四指宽,半尺长,袋子里是
      放不下的,但奇怪,却沉重得很,比一般长剑还重,估计每把有七八斤。别了马老人,祝文带他在城中先配剑鞘,
      可是问题又来了,货要明天才能取,因为没有现成合适的。郑一虎不肯把剑留在配鞘店,他买一段布,捆起来背在
      背上。

      祝文见他慎重其事,笑道:「放在店中还有谁偷去?」

      郑一虎道:「物轻体重,这是马老人赠我的,意义不同啊。」

      祝文点头道:「小虎有理。」

2004-4-25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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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楼】
【第三章】偷营

      在一家客栈里,祝文引见了叶萍、黄香、何飞等三人。二位成名大侠都对郑一虎非常爱护,尤其在获悉他竟能计杀
      三寇时,莫不惊叹其机智超人。祝文笑问三人道:「他是有时聪明有时傻,刚才才拿一百多两银子买了人家两把锈
      剑。」

      三人莫名其妙,一齐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祝文大笑道,说出经过后又道:「你们要不要他的宝货?」

      叶萍哈哈大笑道:「小虎,疏财仗义也要有点分寸,你怎能连自己的路费都不留下一点。」

      郑一虎道:「银子又不是我的,是我由两个强盗手中吓唬来的,同时我有二位哥哥在这里,路费大概没有问题。」


      何飞大笑道:「亏你说得出口,竟又想到我们了,你吃强盗的是黑吃黑,现在动我们的脑袋又算什么玩意?」

      郑一虎咭咭笑道:「聊算是白吃白吧。」

      黄香大叫道:「好厉害的小家伙,遇黑道就黑吃黑,遇白道就白吃白,江湖上的饭都被你吃光了喂,你遇到什么强
      盗,居然被你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子吓唬住了?」

      郑一虎笑着把关帝庙中经过说出后道:「那两个强盗是夫妇。」

      大家听他装周仓吓强盗,莫不大笑哈哈,叶萍道:「大概是「阴阳盗」,他们的武功高得很,想不到竟栽在你手里
      ,这真是江湖奇闻。」在吃饭的时候,大家看他那两把锈剑,可是都没有感到什么稀奇之处。

      饭后,何飞单独拿一百两银子道:「我带得多,算你吃定我罢。」

      郑一虎不客气,接过收下,问道:「四位哥哥有事嘛?」

      何飞道:「有要事去办,不送你了,同时凭你的超人智能相信遇不到惊险,等你到了西昆仑后,我们办完事再来找
      你。」

      郑一虎告别他们,自己找店住下,到了天明,他取来剑鞘,腰间一边挂一把,低头左顾右看,失笑道:「妙呀,别
      人怎知我鞘内插的是无用之物啊。」

      ※※※※※※※※※※※※※※※※※※※※※※※※※※※※※※※※※※※※※※

      过了几天,郑一虎出了西康省境,依着铜头公的指点,沿青海与西藏边界走,恰好深入蒙古喇山脉。也许铜头以要
      磨练他,否则哪有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翻山越岭,而不走大道的。路虽是直通,但走在原始森林和高耸入云的山地
      ,比绕大道还要慢,吃苦更不待言,危险多,又无人屋,吃住两无,真叫郑一虎上当了。

      吃山果止渴,吃兽肉当饭,这是郑一虎第一次经验,这天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峰顶,发现那儿竟有两间石室,显然有
      不少年的历史了,他不知建屋人拿来作什么用的,于是他占为己有,准备休息半天。几天老北风,刮得非常猛烈,
      到了晚上,其实不弱于九十月,郑一虎在那峰上,想不到竟遇上大雪纷纷了,他本来打算天黑再走,这下他不得不
      在石屋里住了一夜了,因为他还不知自己抗不抗得住寒冷。到了半夜,郑一虎仍不知道什么叫冷,这下他可高兴了
      ,喜得睡不着,喃喃道:「练武竟有这大的的好处。」

      练武的人不怕冷,那是假的,顶多他能运上内功抵抗,像郑一虎这样良然不怕冷才怪哩,他怎知自己是喝了长生金
      阙灵液之功呢。下半夜风小了,可是雪下得更大,巴掌大一朵,落下来噗噗作声。到了天亮,郑一虎走出石屋一看
      ,嗨,世界全变了,举目全是白,地面竟在一夜之间,雪厚近尺。

      雪还在下,他不能不走了,可是刚出门,猛的发现不远处有古怪,他低头一看,只见雪地上印有一个面盆般大的脚
      印。他惊骇啦,噫声道:「这是什么东西从此经过?」脚印成长方形,前有五趾,郑一虎悚然忖道:「难道是雪人
      。」脚印的去向好在不是他要走的方向,心中略安,急急前进。

      在雪地上奔走,他也不看自己的脚印,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设或他看到,也许他要吃一惊。山中有巨怪,他夜晚
      再不敢停下睡觉了,整日整夜都在奔走,除了吃喝,他连休息都不敢,可是却从不感到有什么疲倦。这天雪下得少
      一点,他算算已下到第七天了,积雪的厚度已无由测知,估计足有尺厚啦,然而他未留意,因为他的脚始终没有陷
      下去过,那怕雪下是深沟他也糊胡涂涂的踏过去了,可想他遇了多少危险而一无所觉。雪下得小,视界自然远了,
      忽然前途有一团鲜红的东西映进他的眼帘,不由诧异的大叫道:「那是什么东西?」叫着,他向着鲜红的东西奔过
      去,及至赶到当地,却不由愕然一怔。

      在一座深得惊人的绝谷中,冒出一股紫色的气体,恰好到达谷上就被风吹散了,有股被风吹散的紫气,奇香扑鼻,
      郑一虎看到的就是那团紫气。他这时立身之处,刚好是绝谷的东西悬壁顶上,这种又奇又险的现象,怎不叫他愕然
      呢?久久,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跟着升起,明知有险,可是他哪肯放弃。紫气是顺着郑一虎面前峭壁升上的,他探步
      行至极边,俯首下望,更愕然了,发现谷底足有几百丈深,谷下竟没有雪,也没有树木,满谷异花异奇,真令人不
      敢相信,他忖道:「这到底是什么奇境。」

      峭壁上满接着古藤,他看看,虽知能冒险下去,可是一旦藤断或失手,后果将不堪设想,就是金刚不坏之体,恐怕
      也会摔成肉饼。紫气似有意逼他冒险,向上冒得越来越浓,香气将附近完全弥漫了。郑一虎如何忍得住,咬咬牙,
      开始循藤下谷了。大出他意料之外,藤愈到下面愈小,而且愈小愈嫩,他不禁开始犹豫起来,大有打消再往下下的
      决心。估计他降下已有八九十丈高啦,然而谷底还不到三分之一,这时他挂在那儿像一只骗幅。俯首再看看,他嘿
      声叫了起来:「奇怪,紫气不是由谷底升起的。」

      他发现那股紫气是由脚下的峭壁间冒出,恰好是整个峭壁的中间,不过距离他已有三十余丈了。然峰脚下的藤根本
      不能到达冒紫气的地点,纵有一两根吧,却显然连只小兔子也吊不住的。不去,已爬了这么高,放弃又舍不得,去
      呢,那简直与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想呀,想呀,他仍是犹豫难决。忽然一点灵极来了,他一眼触到自己的腰间,看
      到两把锈剑,立时转忧为喜,喃喃道:「石壁有缝,我为什么不用两把剑借力而下呢。」

      有了希望,先放了右手,拔出右边的剑,择定石缝,插进去,试一试,觉得很稳,于是他身体的重心托在剑上,再
      拔左剑,身体落下,托左剑,再下,哈,他成功了。终于,他到达冒紫气的地方,一看,嗨,那儿有个洞,紫气是
      由洞中冒出。洞不深,大约只能容两人。郑一虎小心翼翼钻进洞口,时当中午,阳光虽没有,但是仍能看清楚洞中
      一切。

      洞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株古怪的树,树是绿的,透明发亮,树枝参差,却没有叶子,简直象株珊瑚,生在石上,
      枝头结了十几粒果子,形态,大小都像紫葡萄,可是一粒一粒结在枝上。紫气是由果实上发出,不过近了反而淡得
      多,郑一虎看了一会,喃喃道:「这是什么树,这又是什么果,不知能不能吃?」一连串的疑问,真叫他不知怎么
      办才好。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尝尝。」终于按捺不住,鼓足勇气,伸手扭下一颗,张口一丢。果味不但香,而且甜胜蜜,
      他又吃了几粒,哈哈笑道:「味道这么好,八成不会有毒。」他不忍吃光,又从衣袋里伸出一只大玉瓶,只有几粒
      小丹叶,他忽又叹声气道:「我张大哥什么也没有,就是这只瓶子,我要永远留著作纪念。」原来他在埋葬张大熊
      时,留下这只玉瓶,这时刚好用得着。

      瓶中的丹丸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干脆倒掉,于是将不知名的果子一粒一粒摘下来装进瓶里,益好盖子,妥为收藏
      。奇怪,果实一取下,那株树竟然渐渐的缩小了,终于缩进石缝中不见了。郑一虎看着哈哈笑道:「你明年再出来
      结果罢。」

      洞中再无可取了,他这时又想到谷底那遍地的花草,于是出洞,照原样插剑下谷。不到十丈,突然他右手剑一个不
      稳,失手落下谷去,连带左手的短剑也未插牢,全身与峭壁脱离。郑一虎剎时心惊胆战,竟吓得冲口大叫:「完了
      。」

      神奇出现了,这一声大叫,竟把自己体内的功能全部发挥出来,他的身体竟没有向下坠,好象在水面上浮起一只皮
      球,又似天空中飞起一只苍鹰。郑一虎准备等死,他喊出那声之后,早已把眼睛闭上了,可是这一会感到身体飘飘
      的,并无下落的感觉,猛然一睁开眼,发现自己似被什么托着。哪有什么托着,他上下左右一看,奇道:「这是怎
      么回事?」

      其实他如何能知道这中间的微妙和神奇,他吸的「长生金阙灵液」已使他脱胎换骨,身具无上神力。现在他又食了
      几粒「九天紫气仙实」,不但神力更增,而且已具来去高空之能,他之所以飘浮不定,那是两种玄妙的东西自然发
      挥作用,却无主宰而已,如果郑一虎意念所及,那真是随心所欲了。

      郑一虎在半壁之间的空中飘了一会,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这也不是办法了的。手脚是伸展的,然而他却不敢稍动
      ,主怕一动就摔下去。好在他聪明过人,这时开始动脑筋了,他想有一股风能把他吹近峭壁多好,他可以再将两剑
      插住啊。风不是他体内的东西,哪能随他的心意而来,但他又想:「我张口皆没有危险,不妨吹口气试试。」

      张口鼓气,猛的一吹,料他的身体就平着后退数丈,可惜的是,他却离开峭壁更远了。郑一虎一看不好,自然怨道
      :「真该死,我怎没想吹气是后退呢?」有了吹气后退的功用,他当然想到吸气前进了,于是他又猛的深吸一口长
      气。妙啊,他的身体真的前进了,不过比吹气慢一点而已。

      连续的吸了几次,他的身子真个接近峭壁了,然而他却放弃插剑的打算了,因为他又想到另外一个办法。他把头缓
      缓的向上抬,这时他真像只乌龟,张口就吹。只感耳际生风生,身如丸泄,这下真糟,他没有想到下坠比平着身子
      快数十倍!又吓得惊叫出声。「噗通」一声大震,他竟直坠全地,接着还打了几个滚,毫发未伤,甚至连痛都不痛
      ,他立即爬起来。

      「啊呀。」他大叫了:「多妙的世外桃源啊。」

      遍地处花,谷中还有一口小池,水清见底,游鱼可数。绝谷出奇的温暖,可就是没有出路,四周一目了然,全是插
      天峭壁。置身奇境,目不暇接,倒把自己要不要再试什么也忘了,走着瞧着,信步而行,乐不可言。渐渐的,他想
      到如何出去了,不过他倒不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时,他仍可插剑入壁,小心而上。刚到一面壁下,他耳中突然听
      到谷顶有人在大声叫道:「大哥,紫气明明是这谷中升起,因何赶到就不见了?」

      另外一个声音郑重道:「这就是二天谷,爹曾说过,此谷有「九天紫气仙气」,一定是果实成熟了。」

      又一个声音接口道:「我们下去看看可好?」

      那大哥的声音道:「我们来迟了,仙果已落。」

      另外两人似乎不懂,齐声惊问道:「落了?」

      大哥慨叹似的发声道:「爹说过,仙果成熟之后只有一个时辰,落下就无踪无影,再等万年始能长苗。」

      这时竟有第四个声音道:「食了此果有何用?」

      那大哥的声音道:「住口,有外人到了。」

      紧接着,有个阴森森的声音嘿嘿怪笑道:「你们竟赶到老夫前面来了,快交出仙果来。」

      那大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又得到什么仙果?」

      那阴声又起道:「老夫就是凡尘第三圣,说出来你们也不知道。小子们.老夫远远就看到紫气冲天,这是二天谷的
      「九天紫气仙实」成熟的事实,你们如不交出,老夫就下手了。」

      那大哥声奔陡然大喝道:「老混帐,你知道我们兄弟是什么人么?」

      那阴声大怒道:「管你们是什么人,不拿出来就要命。」

      郑一虎看不到,但他知道非打起不可,灵机一动,他急忙撕下内衣,将头包上,戮两个洞只把双目露出来,心想:
      「我得当心他们下来认出。」想还未了,谷顶上真个打起来了。

      也许人多的一面反而不敌,只听那大哥这时喝道:「老二、老三快退。」

      又听那阴声怪笑道:「想不到你们居然是武林好手,嘿嘿,今天遇上老夫,你们依然是死定了。」

      郑一虎大急,忖道:「这家伙是什么人?我得打个不平才是。」自从他打一头大犀牛之后,便知有两下了。只他抬
      头看看石壁,显然是在找插剑的地方。有是有,但距所立之地有两丈高才有石缝可插,他将牙一咬忖道:「若不跳
      一跳,第一剑就插不到。」

      想着,双脚猛力一蹬。嗨,奇事出现了,他的身体犹如怒矢冲天,嗤一声,一直冲过了谷顶,竟把他吓得全身发抖
      。这时他停在谷顶上空,又浮起了,不上不下,与以前一样。大惊过后,郑一虎立即冷静,在空中忖道:「管他的
      ,再试试看,大不了仍摔在谷里。」想到此地,他双脚凭空再蹬。

      妙,这一蹬,他的身体再向上升,这下竟已入了灰糊糊的云层。这下子心中有数,改变方法,两脚打弯,脚板朝上
      ,再蹬。得法啦,他渐渐悟透了玄妙,只见他斜斜的向地面降落了,速度快得惊人。力尽,他距地面数十丈又停了
      ,于是他双手一划,结果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一旦摸到一点门路,他几乎喜极大叫……

      然而他却没有叫出口,他已发现打斗之人了,那是五个壮年人对敌一个凶恶老人,渐渐的,五个壮年竟被逼得退到
      一重林后的死地中。郑一虎拔腿奔过去,但不敢用足劲,他怕又升上空中去了。一到,他大喝道:「住手,仙果是
      我得了,而且已经吃掉了,与他们无关。」

      凶老人闻声口头,发现是个小蒙面人,他真的住手了,回头阴笑道:「是真的,你不怕死?」

      郑一虎大叫道:「当然是真的,你莫冤枉他们。」

      那五个壮年同声道:「小兄弟当心,他是坏人。」

      郑一虎笑道:「他杀我不到,你们无事了。」

      老凶人嘿嘿笑道:「仙果吃了不要紧,老夫把你吃下也是一样,小子,你吃过清蒸鸡没有?老夫会把你照样作来吃
      ,连汤也不会留一点。」

      郑一虎暗暗笑道:「老头子,你好胃口,难道连我的大小便也一齐吃下去。」五个大汉闻言,同声哈哈大笑。老凶
      人五指叉开,猛的朝郑一虎扑去,显然已恼羞成怒。

      郑一虎有意露一手功夫,双腿一蹬,身已升起,停在空中,哈哈笑道:「老头子,鸡会飞啊。」五大汉一见,莫不
      惊得怔在那儿。

      老凶人一扑扑不着,抬头看见郑一虎竟能停留在空中,同样骇然,继而又嘿嘿笑道:「小子,看老夫的。」

      只见他猛提一口真气,同样双脚一蹬,全身也朝空中飞升。郑一虎这下可急了,一见老凶人冲近,他慌了手脚,张
      口一吹。老凶人冲近不见人,可是他不能停,竟已冲入云层中了。郑一虎那口气吹离十余丈,抬头发现老头子已冲
      过了头,心中一喜,忖道:「他在云中不能停,哈哈,哪有我这般自由自在哩。」心念未动,忽见老凶人不知在何
      处又回来了,嗤的一声,居然又落在地面。

      郑一虎现在不怕他了,双腿一蹬,也落了下来,哈哈笑道:「老头子,清蒸鸡如何?」凶老怪已被郑一虎激得煞气
      满面,然而也被郑一虎的轻功所震骇,他自己虽然练成武林至上轻功——御气凌空之能,但他更惊奇郑一虎的轻功
      ,不知何名而不可思议,是以然气得七窍生烟也不敢妄动。

      「小子,老夫不和你斗嘴,你既然出来抱不平,那就和老夫过几招硬的。」

      郑一虎看出他的凶眼炯炯,知道他定有什么诡计,哈哈笑道:「拳掌兵器你更不行,那是你找死,老头子,不过我
      没有闲功夫,你若要硬挺着不滚蛋,那是你自找难看。」他亲自看到五个壮汉尚且不是老人的对手,他怎肯与其硬
      拚?其实他是心虚口不虚,这几句大话倒是说对了。

      凶老怪嘿嘿两声,显然半信半疑,不过他如何放得下这个脸,显然硬着头皮道:「小子,不打也罢,不过你得回答
      老夫一个问题。」

      郑一虎笑道:「问罢,问完了你就走,否则我可要宰老牛。」五大汉一听又发笑,老头要吃清蒸鸡,他竟要吃牛肉
      。

      凶老人已无闲气对付五壮汉,问道:「小子,你说你吃过「九无紫气仙实」,老夫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形状的东西
      ?」

      郑一虎哈哈笑道:「你的用心简直明若观火,我如说不对,你认为我故意要将你诓走,等你走了之后我再去找。告
      诉你,那是一株形似珊瑚的怪树,株高不过两尺,树上结着如紫葡萄一样的果实。」老怪似是知道仙果的形态,闻
      言之际,面色立变,突然闪身逃进林内去了。

      郑一虎认为他是守信离开,怎会想到他是逃走,一见点头道:「凶虽凶,倒还守信。」

      五大汉立得远,他们都没看到老怪的面色,这时一齐向郑一虎走近道:「小兄弟,他这一退不知是何心意?」

      郑一虎道:「我也不明白,请问五位贵姓?」

      那老大不到五十,接口道:「我们是亲兄弟,姓白,家住玉门关白家堡。」

      郑一虎闻言豁然,但也老大不高兴,他最气这一家人,拱手道:「久仰,久仰,再见。」双足一蹬,冲空而去,他
      也不让对方发问。白家兄弟一见,真是莫名其妙,他们怎知内情。

      ※※※※※※※※※※※※※※※※※※※※※※※※※※※※※※※※※※※※※※

      郑一虎这一走,横一它数十里,最后落在一座峰上。雪又下大了,他不敢再在空中乱闯,生怕搞错了方向,因此落
      下地来,他想找个人问路。身在蒙古喇山脉中,他到哪里去找人,要想找条路也没有。没办法,他还是老老实实的
      朝峰下走,这样就是错了也差不了多少路,由空中可就太危险,一错就是几百里。走了大半天,天色又黑了,但忽
      然他听到惊马嘶。

      「哈,有马叫,一定有人了。」他心中想着,急朝马嘶之处走去。找到一座大谷中,举目一看,原来是一群马,估
      计足有千余匹,正在雪里找东西吃。郑一虎暗笑道:「我如把这群马都赶到都市卖掉,想不发财也不行了。」

      正看之际,忽然发现对面谷中似有人影闪动,不由大喜,急急沿谷边树林奔去。一点不错,那儿树儿躲着两人,手
      中都拿着套绳。郑一虎见了很明白,那是专找野马的马师,他轻声问道:「二位,请问前面是什么地方?」那两人
      一听背后有人声,同时回头惊住。

      郑一虎想到自己还未除去面罩,急忙取下,又道:「打扰了。」

      两个马师都是壮汉,他们惊讶目睹的竟是一个小孩子,其一轻声道:「小兄弟,你是如何在这里?」

      郑一虎道:「误入山区,找不到去路,希望二位指点。」

      另一个啊声道:「小兄弟,那真是危险,好在你遇到我们也是汉人,否则你还能问到路。」

      郑一虎道:「二位是汉人牧场中的人嘛?」

      先前那个摇头道:「我们不是马师。」

      郑一虎奇道:「那二位为何在此捉野马?」

      第二个哈哈笑道:「我们在找粮食。」

      郑一虎明白道:「二位也是江湖人,找不到店?」

      第一个更乐了,又摇头道:「有人烟的地方我们不去。」

      郑一虎不解,问道:「二位大叔贵姓,我真给搅胡涂了。」

      第二个大笑道:「他叫一流,我叫二流,小兄弟,猜不着就别猜了,你走你的路,由此出山,再走三天才有人家。
      」

      郑一虎感到他们名字很怪,忽有所略,噫声道:「二位大叔是流犯。」

      第一个突然拔出身上长刀冷笑道:「叫你莫猜你偏要猜,猜出来你就没命了?」

      郑一虎急急摇手道:「大叔,不要误会,我虽猜出你们是逃犯,但我非常同情你们,因为我的父亲也是流犯啊。」


      那大汉闻言,看他颜正词诚,收下长刀道:「你可是到边疆来找寻生父的?」

      郑一虎戚然道:「是的,我的老家是潇湘,后来迁居江西,父亲在十四年前被充军,我现在是孤儿。」

      两个大汉同声叹道:「那太可怜了,你知道父亲发配何处嘛?」

      郑一虎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决心寻遍任何充军之地。」

      一流点头道:「有孝心,也是你父亲有福气,他竟有个这样的好儿子。孩子,你去罢,想必你不会说出见过我们。
      」

      郑一虎道:「二位大叔,你们为什么要逃,逃出来也回不得故乡啊,甚至连有城市的地方也不敢去。」

      二流叹道:「孩子,你不知道被充军的人那种痛苦,那不是人所能受的啊。」

      郑一虎道:「二位大叔是受了苦才冒险逃出来?」

      一流道:「我们年富力强,倒是吃得了苦,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作威作福的管军,才一气之下逃了出来。」

      郑一虎道:「小子不明充军之苦,二位大叔能告诉我嘛?」

      二流看看谷中,向一流道:「算了,恐怕捉不到,干脆带孩子回去罢,这一带猛兽出没无常,孩子太危险。」

      一流点头道:「饮食可维持几天,吃完再说罢。」

      他向郑一虎道:「你姓什么?快跟我们出去。」

      郑一虎道:「我叫郑一虎,大叔,你带我去哪里?」

      一流道:「我们所住的洞里,让你吃一顿,明天再送你一程。」

      郑一虎虽不需吃不需送,但也很感激,于是跟着他们走在路上,他又问道:「二位大叔是哪里人?」

      一流笑道:「我们是老乡。」

      郑一虎道:「家乡还有亲人吗?」

      二流道:「我们充军还不到五年,故乡当然无变化,上有父母,下有兄弟。」

      郑一虎:「二位大叔还没诉完充军之苦哩。」

      一流:「在未到配地不要说,那只是脚上带链,头上带锁,跋涉万里之苦而已,但到了配地时,入门一百杀威杈,
      打不死再说下文,打死了山中去喂狼。」

      郑一虎大惊道:「岂有此理。」

      二流道:「有理不到充军地了,打不死,一天两顿玉米饭,老腌菜,吃过还要作劳工,由天亮到天黑,停一下想休
      息,头上就得接军棍。」

      郑一虎道:「这不是存心磨死人么。」

      一流道:「死人不如死只狗,配地之处有座饿狼谷,现在白骨如山,打死,病死,还有互相残杀的,统统朝那谷个
      拖,孩子,你的父亲是干什么的?」

      郑一虎道:「是军官。」

      一流道:「那就好一点,练武的人,能挨打,能挨饿,少生病,八成还有希望活着,他叫什么?」

      郑一虎道:「家父郑光祖,现年有四十三了。」

      二流道:「配地人多,我们没见过,在不在我们那儿,很难遇料。」

      郑一虎道:「二位大叔是几等罪?」

      一流道:「到了极边的,都是终身罪,我们也是军人,因打死人才发配的。」

      郑一虎道:「在配地有建功的机会没有?」

      二流道:「有,那是有死无生的任务,比方说,敌军守住某个要道,官军攻不开,死人太多了,这才行文到配地来
      挑选死囚去送死。」

      郑一虎道:「攻开了就赦免?」

      二流道:「对了,死不了放你回故乡,也有留在军中继续作战的。」

      郑一虎精神一振,问道:「二位大叔叔如果自动回去,将会得到什么处罚?」

      一流大笑道:「加一倍,两百军棍。」

      郑一虎道:「除了打再无别法了?」

      二流道,「有,那是白花花的银子五百两,可以公开买不打。」

      郑一虎跳起笑道:「有办法了。」

      二流惊问道:「什么办法?」

      郑一虎道:「二位大叔,野马到了城市或牧场,一匹能卖多少钱?」

      一流道:「好的能卖十两,二十两,一百两都不一定,不好的也能买二两到五两。」

      郑一虎道:「可惜我不认得好坏,但还是希望多捉一点也好凑一千两。」

      二流惊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一虎道:「我希望二位大叔不要作见不得人的人,希望二位回配地,等机会立功回故乡。」

      一流大笑道:「你想捉野马卖钱。」

      郑一虎点头道:「那毫无问题,刚才所见的一群,我有把握全捉到,问题是带不走。」

      两流大惊道:「你如何能捉?」

      郑一虎道:「到时二位大叔就知道了。」

      一流大喜道:「你能捉,我们两人能识,那群马中有一匹头儿,也就是那群马的主儿,只要能捉到它,千两银子只
      有多,那是匹千里良驹。」

      郑一虎道:「既然只有一匹就可以解决,那我们回头走。」

      二流急问道:「慢点,先谈谈立功的问题,不要失去一匹千里马只能再当配军。」

      郑一虎道:「立功的机会多不多?」

      一流道:「机会是多,只问有没有能力。」

      郑一虎道:「那二位放心,打仗杀敌我包了。」两流半信半疑,马上回头走,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又到了那座谷口
      。

      一流道:「不能露身,否则野马群必会群起奔逃。」

      郑一虎道:「不怕奔逃,就怕认不出那匹千里马。」

      二流道:「那匹马好认极了,它头顶上有一团红毛,全身洁白如雪,尾巴则是漆黑,比一般马长。」

      郑一虎道:「早知道是这样,那又何必二位大叔回头走,好,二位在此勿动,我单独进谷。」

      一流道:「千里驹性烈,力量奇猛,未驯之前,千万当心。」

      郑一虎道:「不要紧,哪位绳子给我。」

      二流交给他道:「你懂驯马嘛?」

      郑一虎道:「不懂,但我叫它乖乖的,等我牵它出来给二位看:保证它不敢发脾气。」

      两流见他说的认真,又增几分信心,于是就在外面等。眼看郑一虎进谷去了,二流向一流道:「这孩子似乎有点古
      怪?」

      一流道:「万里寻父,深山独行,我早看出不是凡人。」

      二流道:「也许我们时来运转了,如果真有一天回故乡,这孩子就是我们的救星。」

      将近半个时辰,突然听到谷中轰然如雷,竟是群马奔驰之声。一流大惊道:「快躲,马群惊动了,直冲出谷啦。」
      一言未尽,马群真如潮水般冲来,只吓得二人火速朝树上爬。一群一群,一波一波,马潮涌出了谷口,二人全神贯
      注但就不见那匹千里驹。

      未几,马群奔逃一空,一流急急道:「我们快进谷内看看。」

      二流忽然惊叫道:「孩子牵马来了,你看。」

      一流伸长脖子,确见郑一虎牵着一匹良驹行出,同时听他欢叫道:「二位大叔,成功了。」

      两流喜极迎上,同声道:「小老乡,你真是奇人。」

      郑一虎道:「我们就此出山如何?」

      一流道:「天黑了,明天再走吧?」

      郑一虎道:「二位大叔,你们辛苦一点,卖了马也好办事。」在可可稀立山脉和大昆仑山脉之间,有一片横宽百余
      里纵长数百里的大草原,在这草原上,共有八大牧场,场主有维吾尔族,有哈萨克人,有蒙有康人,还有夷人。

      这一天,有一个名叫「阿次克大牧场」的前面来了三个人,一匹马,他们直向牧场行去。那二人就是两流和郑一虎
      ,他们走了七天才到这个牧场,目的当然是要卖马。一流的话不错,那匹千里马一到牧场就轰动了,场主开口就出
      一千两,结果以一千一百五十两成交。二人出来后,带着银子直赴西昆仑,眼看还有一天路程就可到达目的地时,
      忽然前途有十余骑客接住去路。

      一流一见,急向郑一虎道:「这是马贼。」

      郑一虎笑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银子?」

      二流道:「也许是偶然。」

      郑一虎笑道:「无论如何,反正他们是替我送座骑来了,二位不要动,等我过去。」

      二流道:「马贼的武功都很高,你当心被围上。」郑一虎点点头,立即走过去。

      那批马贼一见来的是个小儿,为首的大喝道:「小子退回去,叫那两个送上千两银子放你们过去。」

      郑一虎哈哈笑道:「你们的消息真灵,居然知道我们有多少银子,可见那牧场里面定有奸细。」

      贼首大喝道:「你小子再多嘴,大爷就要你的命。」

      郑一虎道:「你们人多没有用,莫看我小,我如存心杀你们,再加一倍也不够我一拳。如果不信,不妨过来试一试
      。」

      贼首见他身上挂着两把短剑,心中也有点嘀咕,江湖上用双剑的,没有一个是弱者,他沉吟了一下,挥手道:「萨
      鲁,你上去。」一个大汉应声跳下马,提刀向郑一虎行近。

      郑一虎看出这大汉似乎身手不弱,他虽然不怕,但也小心提防,因为他除了打死一只犀牛以外,还未和人动过手。
      那大汉见他仍未拔出短剑,以为他有出剑如风的手法,因此不敢过分逼近,远远的就喝道:「小子,动手罢。」

      地当山道之中,两旁巨木成行,郑一虎忽然灵机一动,他提口气,顺手向侧面一株大树一推。「哗啦」一声大震,
      大树竟被连根拔出,轰然倒地。那大汉吓得面无人色,连手中长刀都掉在地上,两腿发软。后面那十几骑一见,掉
      转马头就想逃,耳听郑一虎哈哈笑道:「不要动,乖乖的下马来,否则我就杀走得最快的。」马贼不听怎行,只得
      停了下来。两流也惊傻了,闻唤才清醒,大喜走近。

      郑一虎道:「你们替我一个个搜,把他们的银子全留下,最后挑选二匹马放他们走,如果他们哪一个胆敢动一动,
      就休想再吃饭。」两流依言而行,一会儿搜完了,估计搜下四五百两,其中还有整锭黄金和珠宝,可知这批马贼油
      水甚丰富。马贼谁也不敢动,挑完马后,一个个如蒙大赦,落慌而逃。

      两流一看群贼慌忙而去,不禁哈哈大笑,齐向郑一虎道:「小老乡,原来你是神童。」

      郑一虎道:「我的本领算得了什么,还有比我高百倍的,好,我们上马罢,现在不要用双脚走路了。」两流高兴极
      了,一同上马,仍朝前进。

      郑一虎忽然觉得一路上的人,总向自己三人露出一种怀疑的目光,于是问一流道:「行人为何对我们这样看?」

      一流郑重道:「这一带,都是我们大明皇帝新打下来的土地,我们是汉人,他们的神色当然不友好。」

      郑一虎吓声道:「我们走在敌人的土地上?」

      二流大笑道:「你走了这长的日子还不明白,近来你所走的莫不都是敌人之地。不过边疆太乱,老百姓谁都不管谁
      。如果有军队就不同了,我们这样走,也许会把我们当奸细。」

      郑一虎道:「配军地有城么?」

      一流道:「哪有什么城,是新筑的木栅堡垒,建立不久,如果守不住,仍要退回老配地。」

      郑一虎道:「老配地在什么地方?」

      二流接道:「在阳关,所谓西出阳关就是指此,右为玉门关。」

      郑一虎道:「配地将军是什么人?」

      一流道:「是沙州衙的衙宁使,姓常,是个老顽固,铁面无私,杀人不眨眼。」

      郑一虎噫声道:「爱财的人还说铁面无私?」

      二流道:「钱不是他要,是配地管军头目要。」

      又走了两天,这日午后,忽然发现一队官军迎面来到,人数足有五百。一流一见,大惊道:「那是配地防军。」

      郑一虎:「可是有新军接防了?」

      一流道:「不,临时配地没有换防的,这是撤离现象,我们快到侧面林中躲起来。」

      郑一虎道:「先到林中观察一下也好。」三人牵马躲入林内,未几那队官军即卷尘奔近。

      一流指给郑一虎看道:「前面十骑是开路的,十骑之后面那骑白马,披盔甲的将军是副总管刘将军。」

      郑一虎道:「配地就是他最大吗?」

      一流笑道:「不是,配地最大的总管,这魔王就是好杀,无情。他手下有两副总管,一个管钱粮,一个管防军,这
      就是管防军的刘副总官。」

      郑一虎道:「沙州衙就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一流道:「沙州衙是朝庭派在边疆的驻守总兵,打仗又是另派来的一个总兵,官是一样大,但两人职司不同,配地
      总管就是副总管兼的,你问得这样仔细干吗?」

      郑一虎道:「我要寻父,我不得不问清情形,我如在此处找不到,我就向衙门里打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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